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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章二•洞真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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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料还没下山就遇上了麻烦。
尹千觞记忆全失,也不记得自己之前是否习过什么法术或外家功夫,少恭赠予自己防身的重剑应付一般的兽类还算是绰绰有余,况且白天行路,一般也不会遇上山鬼之类的凶煞之物。
平安行至半山,远远瞧见前方一团翠绿色的事物,他只道是探出的树枝,并不在意,谁知行得近了,方才发现那竟是一团飘浮在半空的草叶团子,其上两点黑洞像是眼睛,一眨一眨,像是对这送上门的猎物颇为满意似的……
三十六计逃为上。沉重的铁剑在此时突然显得有些累赘,千觞转了身净往树木繁茂之处躲藏,只盼着来一根不长眼的枝桠一下子将那团草敲个粉身碎骨。哪料得老天捉弄人上了瘾,前方藤蔓陡然升起,他刹不住脚,正绊在那藤蔓上,一下子就被倒吊了起来。
“妖物,休得伤人!”
一声沉沉的低喝听在千觞耳中无甚特别,却瞬间在那些草精间起了连锁反应。先是一直追着自己不放的草团在空中战栗似的抖了几抖,哗的一声碎开落在地上就此不动,旋即那藤蔓也软了下来,他一个没防备,脸着地摔的呲牙咧嘴。
一双穿着芒鞋的脚停在自己面前,应当就是方才惊走了那些妖物救下了自己的人。千觞狼狈不堪的从地上爬起,接过那人帮自己拾起的重剑,有些赧然:“方才……真是多谢前辈相救。”
“都是些修行低微的山野小妖,吓唬吓唬也就都散了。”那人身形枯瘦,一身灰色道袍,花白头发,笑得极是和蔼,“只是方才离的远,以为少侠只是寻常路人才被这些妖物所欺,现在看来,少侠似乎身具惊人内力,却如何不愿出手?”
“这……”他挠着在奔逃中已经凌乱不堪的乱发,犹豫片刻还是如实相告,“实话说,我几个月前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记忆全失,别说是有没有习过武,就连自己本身的名字也忘记了,叫您见笑。”
“原来如此,真难为少侠了。”那道人恍然点头,“若是少侠不介怀,可否让贫道一探少侠内息?天下门派我还算略知一二,也许能猜得少侠门派,你也可早日回师门与故人团聚。”
“那有劳您了。”千觞坦然伸腕,倒让那道人愣了一愣:“少侠这般,还真是秉性纯良,毫无疑人之心。”
也许只是忘记了吧。他干笑两声,点头示意可以开始。只见道人以右手轻轻握住自己手腕,双目微阖,吐息间便觉一股清流自道人手心处缓缓涌入自己体内,沿手臂滑入丹田,绕一匝即回。
“这内力……怪哉,怪哉。凭我生平所学,竟然全然无法识别这是哪一派的心法内力。”道人收掌后连连摇头,见千觞一脸忐忑,又急忙安慰道,“少侠莫慌,你内力平和温厚,有大地承天载物之仁慈,应当不是旁门左道,只是我实在不知这心法出自哪一门派,现今少侠记忆未归,不如随我回去,习一些本派的粗鄙功夫,权作防身之用?”
千觞原本计划便是下山后寻一门派拜师学艺,自己与少恭有约在先,若少恭有事,定然会前去相助。此时见这位道长有意收自己入门,心头不由大喜,俯身便拜,被大笑着扶住:“此等大礼,待焚香沐浴,敬过了祖师,再拜不迟。”
“是、是。”
“呵呵,随我来吧。”道人对千觞点头,示意他跟上,“对了,还有一事,你不可不知。我们要前去的洞真墟乃七十二福地之一,为道家一脉,贫道乃是洞真墟第四十七代掌门,道号衍明。因你算是戴艺投师,我只收你做俗家弟子,不取道名。你说你记忆全失,现下可取了什么名字么?”
“是,弟子当初为青玉坛弟子所救,为我取了一名,叫尹千觞。”
“倒是个豁达名字。”衍明真人点点头,一挥手中拂尘,“来吧,我们到了。”
洞真墟与青玉坛同为七十二福地之一,风景却全然不同。比之青玉坛的灵动精致,洞真墟更多了些苍劲与朴拙。千觞自醒来后便一直于青玉坛中静养,头一回来到另有一番景致的地方,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衍明真人先是教授他呼吸吐纳之法,随即又指导他驱使自身内力为自己所用。千觞虽记忆全失,内力却是惊人,二月余便能自如注真气于重剑中,轻巧劈碎巨石,衍明真人见了,先是抚掌称奇,继而叹息道:“千觞这般修为实是深厚,我门下弟子虽多,能及过你的怕是寥寥无几。想必你在原本门派中便是身负重任,可惜失了记忆,流落在外。此后定要勤加修炼,若有朝能忆起往昔得返旧日门派,为师亦会十分欣慰。”自此对他愈发严格。
洞真墟所擅兵器为长剑,历代祖师中仅有一位惯用重剑,留下一卷剑谱十九式,流传至今已大半残破,只余下六式可习。衍明真人将这六式依剑谱传授,另教他洞真墟的入门心法。千觞体内内力虽难辨派系,却是十分柔和,与洞真墟心法毫无相冲之处,又两月下来,颇有小成。
此时已是五个月过去,到了八月上旬。千觞不忘与少恭中秋之约,但想到这几月都是在洞真墟修习,若少恭问起此间经历,无非就是从衡山的一个山头到了另一个山头,乏味得紧,便早了几日向衍明真人告假,先下了衡山。
这回便一路无阻。中秋自古便是普天同庆,虽然还有几日才至八月十五,山脚下小镇却是早早就热闹了起来。离开青玉坛时少恭赠予自己的碎银还剩大半,他寻了家客栈住下,日日在镇中闲逛,待到八月十五,上山赴约之时,怀里已经没了几文钱。
他原本以为自己去的已经算早,却没料到少恭比自己还要先到。会仙桥苍松下少年比三月前稍稍长高了些,不过还是那一身他见惯的褐衣杏袍,见他到来,少恭微微一笑,拱手道:“千觞别来无恙。”
“呵呵,无恙,无恙,少恭你也健康的很。”千觞笑呵呵的,一面腾出提了重剑的手,将插在背后包袱上的一盏纸扎白兔灯取下,递到少恭面前,“来,这个给你。”
“这?”
“扎得挺像的是不?那花灯铺子的大娘五十多岁了,花灯还是扎的又快又好,这盏灯还是我看着她做完的。”他说罢,又仔细打量了一遍手中的花灯,确认是天衣无缝了,重往少恭面前递了递,“来,拿着拿着,我料想青玉坛一贯冷清,中秋也不会热闹到哪儿去,就给你从山下的镇子上带了些小玩意儿上来,都在包袱里呢,等会儿给你细看。”
少恭安静听着,末了,终是伸出手来,接过了那一盏白兔灯。
“真是……谢过千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