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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虽黛玉抛父进了京都的外祖贾府家中,与身在扬州的老父,也每每有着书信往来,少则一二多则七八,以慰老父幼女分隔两地相思之苦。谁知这年年底,林如海的书信寄来,却是为身染重疾,故写书特来接林黛玉回去。
      贾母听了,未免又多加了烦忧,只得忙忙的打点黛玉起身。宝玉则是大不自在,怎奈父女之情,也不好阻拦的。于是贾母定要贾琏送黛玉去,仍叫贾琏将她给带回来。一应土仪盘费,不消烦说,自然要妥妥帖帖的,作速择了日期,贾琏与林黛玉辞别了贾母等,带领仆从,登舟往扬州去了。
      且不说黛玉这一去,贾母是如何的牵肠挂肚宝玉是如何的不痛快,乃至贾府众人是如何形状,也不消说带着黛玉的贾琏这一行人这一路上是如何的紧赶慢赶到的扬州城,如何被林府管家给迎进的林府,只道黛玉少小离家,如今总算是到了家,却又恐惧或许父女即将天人永隔的悲恸彷徨,也没注意府中其他人的神色,只管带了人便往林如海的住处而去,竟是丝毫也不注意风尘仆仆的贾琏贾二爷在林府中是怎样的安排。
      及至父女相见,此番相隔数年,自然是言之切切,双双凝噎,只是黛玉眼见老父亲虽说是重疾却是只有几分的形容枯瘦憔悴,瞧着却是颇有精神的样子,心中大石也不免减了不少分量,也是乖顺的应和着老父亲殷殷询问在贾府诸如事宜如何,如海问了又问,才算是放下一颗慈父心,细细打量黛玉,见其愈发出落的清逸,不免又有几分得意,这才笑道:
      “我儿却是归家正好,只在前两日,你那许久不现的亲兄弟便早了你一步归了家来,此番回来,也正好同他亲近亲近,当年叫你远上依傍你外祖母及舅氏姊妹,实属无奈,只为我儿上无亲母教养,下无姊妹兄弟扶持,如今你这兄弟可算是渡了劫过了坎终得以在家住长了,都是亲姐弟,正该好好的相处扶持才是。”
      林如海这番话,却是叫黛玉听得有些发愣,实不知哪里又多了个亲兄弟出来,还是渡了劫过了坎才能回家相见的兄弟,不及细问,如海已要着身边伺候的丫鬟去将大爷请过来,只黛玉转念一想,老父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隐隐的有几分意思,莫不是她现在有了亲兄弟的扶持?便可以不用再远上贾府?可以顺理成章的待在老父亲及亲兄弟身边?可听着老父的话里,对这位大爷只是说不出的宠爱怜惜,丝毫不在自己之下,黛玉霎觉五味杂陈,不知心中究竟是悲是喜。
      不过一会儿,如海虽催促的急,那大爷倒也来的极快,只听那丫鬟进来脆生生的道:“大爷来了。”便有人打了帘子,逆着光,让进来一位少年公子。
      只见他春风清雾般的气度芳华,眉宇间更笼着疏朗英气,头上虽是极简单的紫金冠,只将满头长发束了起来,却越发显那乌发好似鸦羽一般,黑的更黑,白的愈白,穿一件鹅黄细纹大沃,亦不见身上有什打眼的配饰,只尽管如此,却依然自有一番昳丽风流在周身,说不出的馥郁清华,只此子眉眼含笑,虽是观之可亲见之可喜,却又在顾盼间带着几分不可言说的倨傲素洁,若只是这番眉眼同宝玉一比,已是春花秋月各有天下,可若观两人的气象,只怕不管是谁都该叹服这少年公子更胜一筹,独享风雅,却是,不似人间子,更羞天上客。
      且不提见了这少年公子,黛玉是如何的惊叹折服,只道如海见了这少年公子,看起来只怕连气力都多上了几分,眼中也带着怜爱欣喜的看着他唯一的嫡子走到面前来。黛玉知道就算仅仅是从老父的神色来看,这少年公子,也该是她素未谋面甚至是从未听闻过的嫡亲弟弟了,这般的人品样貌,就是黛玉一时瞧见了他也是喜爱的紧,纵使心中尚有不自在,终究还是高兴的。
      这少年公子自也注意到如海近旁坐着的少女,只向如海请了安,如海因笑道:“我儿可是不知,这便是你那才归家的大姐姐!你昨儿个可是还念着,怎么今儿个见了倒不知见礼?”又转而向黛玉道:“这便是你弟弟,大名只做夙玉,你只管叫他玉哥儿便是!”
      夙玉听了如海这一番话,只做一笑,便来作辑,含着笑意道:“姐姐。”落落而大方,黛玉忙起身见礼。见毕归坐,黛玉只细细打量这‘天上掉下的林弟弟’,其形容已是极好,冷眼瞧着,一言一行自有华章别有风华,亦甚为乖巧,对如海关怀备至,同尚不如何熟识的黛玉亦是十分关心,温和端方,不骄不躁。如海见爱子如此孝顺乖巧,心中没有不喜的,此时爱子娇女皆在近旁伺候共享天伦,更觉病体松快了起来,只好过什么龙肝凤胆灵丹妙药,知道黛玉的不解迷惑,也是打叠起精神朝黛玉娓娓道她这兄弟,却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实实在在的她的一母同胞嫡嫡亲的弟弟,黛玉没听过,实是牵扯到当年夙玉出生时的一番公案。
      只这夙玉,是贾敏在黛玉落草不久后又怀上了的,正是赶巧了古人那句先开花后结果,直至十月瓜熟蒂落,产下的确实是个小小少爷,却得了急症,每个大夫都说怕是不好,只一日来了个跛足道人取了个玉环来将这玉哥儿姓名定住,言道要保大哥儿便得将他远远的送出家门给高僧教化,不见家人面不闻家人言,并不可在家中见闻此子的过上那么几年才是大善,反之则不但坏了此子性命,只怕全家不得保——纵如海贾敏不愿信这跛足道人的危言耸听,却也不敢拿这嫡亲爱子的性命来拼这一场赌注,只能泪眼将玉哥儿送出去,而这一送,便是十年,直至到今年那教养夙玉的高僧圆寂才叫他知道了身世回转到家里来。这一耽搁,便是十年。
      十年,能够发生的事情,也是够多了,只夙玉离家几年,贾敏便辞世而去徒留如海黛玉相依为命,又兼之抛父离家……如此种种,又岂是这短短十年二字,便可一概而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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