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梦（胤禛 钮钴禄）》陆清澄

47、兄长

　　“今以兆佳氏马尔汉之女，作配于皇十三子为福晋，择吉完婚。”

　　从十四阿哥大婚后，他便知道，很快父皇便会指婚于他，纵是心里再多苦涩无奈，他也要诚心接受，为皇室开枝散叶，繁衍子嗣，是每个皇子应尽的义务。

　　转眼间便是八月，天气渐渐闷热起来，胤祥的府邸也越加的热闹起来，八月二十三，卯时，胤祥着蟒服入宫给皇帝行礼，因胤祥生母章佳氏早逝，他自小又是德妃抚育长大的，又前去永和宫进拜德妃，德妃对胤祥，虽不及十四阿哥来得亲厚疼宠，却也是真心疼爱的，此时见身边的孩子个个成家建府，心里高兴之余，又百感交集，眼睛里噙着泪花，连连点头……

　　从宫里出来，先回府邸，府里已经热闹非凡，由后门入府，躲过人群，回到书房喘了口气，前院隐隐约约的乐声传来，他怔怔的听着，有点恍然隔世的感觉。秦虎儿忙给主子端了一杯热茶，心疼的说着：“主子，喝口水吧，后晌儿还有得累呢。”

　　胤祥接过茶，方喝了一口，便听着门口有动静，眉毛不禁蹙起来，心里一阵腻烦，冲秦虎儿道：“去出去看看，若是些不相干的人，就说爷累了，晚上好好招待……”

　　“嗬……”胤祥话还未说完，便听得外面一声笑：“好嘛，老十三，这媳妇儿还没进门儿呢，就不见四哥了？”

　　“四哥……快进来……”胤祥无奈一笑，挑了帘子出去主动把胤禛迎了进来，笑道：“弟弟一想到下午那些个繁文缛节的，脑袋就疼，这不是躲在这歇会儿么！四哥偏就找来了。”

　　胤禛身着暗红色的吉服，坐下来看着胤祥道：“随你进宫的奴才回来了，没见着你人，想着你准是躲起来了。”

　　胤祥笑起来，亲自起身给胤禛投了手巾递给胤禛擦脸，笑着：“看着外面一群曲意奉承的脸，心里就腻得慌，想着还要应付一晚上，就躲了。”

　　胤禛拿手巾擦了脸，笑了笑：“就躲着吧你，老十四他们憋着晚上灌你酒呢！”

　　胤祥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由他们去闹，还能怕了他们不成？”

　　“祥弟……”胤禛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四哥不知道你这心里念着惦着的到底是谁，之前你和老十四打架，怕也是为的是这事儿。只是，你如今既成了家，便有了责任，心就得收回来，若是今后再能遇到，或是有了时机，便给她纳了侧福晋。也不是不可的。断不可再同自己较真……”

　　这一声“祥弟”，是二人还在宫中时的称呼，长大后，很少再如此叫他，如今胤禛这样唤出来，让胤祥心里猛地一软，之后又是一番推心置腹的劝说，他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心里面百般滋味，浸的胤祥生生的难受，想到心里时时惦着念着的那个人，脸上心里一阵的苦楚，看向胤禛，又觉得心里留着对纳敏的情谊愧对着四哥，一时所有情感都梗在喉间，说不出话，只红了眼睛，苦笑着，胤禛伸手拍拍胤祥的肩膀，胤祥压了压心里翻腾的情绪，才轻点了点头：“是，四哥说的，弟弟都记下了！”

　　“嗯……”胤禛点点头，站起身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笑道：“他们都在前院儿听戏吃茶呢，我也有日子没到你府上了，极喜欢你园子里的景致，随我去走走？”

　　“哈哈……哥哥有命，弟弟自然从之……”胤祥收拾了心思，夸张的朝胤禛一拜，胤禛嗤的一笑，瞪了胤祥一眼，转身朝外走去。

　　胤祥的园子，颇有些江南园林的雅致，透着沉静雅致，兄弟两个一路说笑走着，走到园子深处，只听着凉亭里有人说话儿，胤祥眉毛一蹙，扭过头同秦虎儿道：“去看看谁在呢。”

　　秦虎儿应了一声，往前去了几步，看了看，便退了回来，看了看胤禛，才回胤祥：“主子，是四爷家的格格主子和咱们家侧福晋在亭子里说话儿呢。”

　　胤禛闻言，一笑，挑了挑眉毛，低声道：“怨不得进了这院儿就寻不到她了，合着是跑到这儿来了。”

　　胤祥脸上一僵，断没想到纳敏会出现，暗中握紧了拳：“雅柔总求着我带她去四哥府上……看小嫂子……”深吸了一口气，笑了一下：“想是这姐妹两个见了面儿又有说不完的话儿了。咱哥俩就别打扰他们了罢。”

　　“唔……”胤禛应了一声，看了胤祥一眼便敛下眼帘，迈了步子就往凉亭走去，胤祥心里一沉，面上闪过几丝苦楚，却还是跟了过去。

　　胤禛比他快了一些，他走近的时候，纳敏与雅柔已经起身行了礼，抬头看到他走了过来，又曲下身子福了福：“十三爷吉祥……”

　　雅柔看向胤祥的眼眸温柔却忧伤，唇边却是浅浅一抹笑：“方才瓜尔佳姐姐还四处寻爷呢，不想爷躲到这儿来了。”

　　胤祥笑了笑，忍不住便去朝纳敏看去，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她了，自那日之后，她想着各种法子避着不见他，他告诉自己最好不见，见了，总是要徒生烦恼，可直到见了，才知道心里有多渴望着……哪怕是，就只是看看她……也好……

　　她比之前略微的瘦了一些，有些突起的肚子掩在梅红色的旗装下面，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又福了福：“十三爷大喜啊……”

　　“我万万没想到今天能看到小嫂子，不知嫂子的身子可好些了？”胤祥扯了扯唇角，却还是没笑出来，脸上是什么样的神色，他自己都不知道，只努力克制内心的刺痛，疏离且客套的同纳敏说着话儿。

　　纳敏轻笑着摇摇头：“四爷日日请大夫到府里把脉看诊，身子已经大好了！劳十三爷挂心了……”纳敏说着，朝胤禛看去，却见胤禛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她说起自己，方抬起头，只是看向纳敏的眸子，竟那般深邃莫测……

　　纳敏心头一颤，眼睛不自知的闪开，像是心里最深处的那点子秘密都被他那一眼看破。心正慌着，雅柔朝胤禛胤祥又福了福：“妾身出来也好大一会儿了，想瓜尔佳姐姐正四处寻不到妾身呢……妾身再偷懒不得了……”说着，顿了一顿，冲着胤祥笑道：“还望爷给妾身保密呢！”

　　“去吧……”胤祥朝雅柔一笑，点了点头，雅柔点点头，转过身握了纳敏的手：“姐姐好生照顾着身子，莫让妹妹挂心才是……”

　　纳敏点点头，反手轻握了握雅柔的手，方道：“妹妹去罢……”

　　雅柔走后，胤禛方笑了笑道：“我说昨儿晚上非闹着过来，原来十三弟府中有你念着的人儿啊……”

　　纳敏咬了咬嘴唇，只觉得胤禛话里有话，再看胤祥，正盯着凉亭旁的那棵杨柳树发怔，不知想着什么，看胤祥整个心神全不在此，她深知，若自己再因心里面藏着的事情乱了心神，面上带出来，胤禛那般的睿智，定会察觉出什么，便盈盈一笑，轻轻锤了锤后腰，方到：“爷这话儿说的不对……”

　　“哦？”胤禛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笑道：“爷又说的不对了？”

　　胤祥也转过头，看着她，看她到底能说出什么，纳敏看了看胤祥，脸上已是平日里的云淡风轻：“就算十三爷府上没有妾身的姊妹，单冲着十三爷，妾身也得来的……”

　　胤祥轻笑一声，背着手听她往后的话，胤禛面上一直带着笑，也不说话，等她接着说，纳敏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着：“十三爷与四爷素来亲厚，纳敏虽时常与十三爷玩笑，心里却是把十三爷认作兄长的。今日十三爷大婚，纳敏身子就是再不济，也是要来给十三爷贺喜的……”

　　胤祥面上一白，心里似是刀割过一般的疼，她云淡风轻的断了他一切遐思，他早就知道这个结局，可心里，还是止不住的颤抖着，疼痛着……

　　“四哥……”胤祥浅笑着看着胤禛，轻道：“纳敏今日一言，暖的弟弟通体舒爽。纳敏既认作我为哥哥，不知弟弟今日可能认了纳敏做妹子？”

　　好一个聪明的纳敏，将这个所谓“哥哥”的帽子扣在他的头上，挥刀断情，将他推向最安全的距离，只一个转身的距离……却总是那么远，永远都到不了尽头……

　　那就做哥哥吧……至少……还能远远地护着她，守着她，爱着她……

　　“嗯……”胤禛看看胤祥，又向纳敏看去，眉头微微蹙起来，只轻哼了一声，也不言语，空气就一下子凝结在一起，秦虎儿抬头看了看自家主子的脸，苍白的脸上凝着一抹笑……秦虎儿身上一下子沁了一身冷汗，纳敏微微垂着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偷着眼去看胤禛，只求佛祖保佑贝勒爷没看到自家主子那僵硬到有些扭曲的脸……

　　素锦也是一路走过来的，心里清明至极，却也只能站在后面干着急，恨不能自己冲上前，替自家格格说些什么。

　　“四哥，是弟弟今日乐得糊涂了，竟……”秦虎儿凑过身边偷偷的拉了拉胤祥的袖子，他才回过神，扭过头看胤禛的神情，心里猛地一沉，自知自己今日太过失态，纵是心里再过不去，也强忍着咽了苦楚，换上平素的神色，一抱拳，冲胤禛赔罪。

　　哪知自己未说完，便被打断，胤禛挥了挥手：“罢了……”说着，看了看天色：“十三弟先回去把衣服换了，不然一会有的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