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梦（胤禛 钮钴禄）》陆清澄

41、空凄切

　　十三阿哥的婚仪定在了8月，4月份的时候侧福晋瓜尔佳氏又为其产下一子，赐名弘昌。

　　这是胤祥的第一个儿子，自然是极受重视的，大办满月酒，那拉氏笑说着：“好嘛，咱们这个十三弟真真是好事成双了，儿子媳妇一下子全有了。”

　　纳敏也笑，歪着头看那拉氏给小弘昌满月酒备的贺礼：“这小衣服看着真是喜人极了，姐姐的手艺就是好。小阿哥穿在身上，一定精神极了。”

　　那拉氏笑着看她一眼：“妹妹做了娘之后，这些手上的活计，也定不比姐姐差的。”说着，似是想起了弘晖，眼圈一红，便抿着嘴唇不说话。纳敏知道福晋又是想起了早殇的大阿哥，也就笑一笑，不再多说，一扭头，便见李氏领着弘昀弘时往屋里走，笑着站起来：“李姐姐来晚了呢……”

　　这两年，纳敏与李氏关系比早先缓和了许多，李氏虽善妒，却也是明事理的人，纳敏入府两年多，恭谨守礼，并没有仗着胤禛对她的宠爱恃宠而骄，李氏心里再不是滋味，也深知，自己早已失了宠，没有纳敏，也会有其他人占据贝勒爷的心，倒不如与纳敏交好，自己偶尔还分得一些雨露。

　　李氏笑着点点自己的一对儿子：“若不是这两个小祖宗耽误着，我早就过来了。”

　　弘昀已经7岁，领着弟弟弘时朝那拉氏、纳敏请安行礼：“昀儿、时儿给嫡额娘，敏姨娘请安。”

　　弘昀已经做得有几分样子了，弘时方2岁，跟不上哥哥请安行礼的速度，不免一阵忙乱，直起身来，小脸儿已经通红一片，看的那拉氏及纳敏止不住的笑，逗着弘时：“时儿，这请安行礼的是谁交给你的啊？”

　　“额，额凉让我，跟着，得得学……”弘时正在长牙，口齿还不是很清楚，嘟嘟囔囔的说出来，更是惹得众人笑成一片，那拉氏抱起弘时，指了指桌上的贺礼：“妹妹看看给十三弟预备的贺礼可还成？”

　　李氏牵着弘昀往前走了几步看了，便笑说：“姐姐给十三爷备的贺礼总是最好的。”顿了一下又笑起来：“昨儿给额娘请安，姐姐同爷出去说话儿，正巧着见着十四福晋带着弘明阿哥去给额娘请安，那弘明阿哥一笑起来，同十四阿哥是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呢。”

　　那拉氏奇道：“十四弟将弘明疼得不行，如今怎么舍得将小阿哥抱出来了？”纳敏抿着唇，没有说话，但是李氏脸上神色一黯，慢慢的坐下身来，轻揽着弘昀：“想是额娘念着孙儿呢呗……”说着，低头看了弘昀一眼：“倒从没听额娘说过想念咱家的两位阿哥……”

　　那拉氏面上一僵，招手让底下奴才将案上的贺礼收好，方扭过身子看了李氏道：“妹妹这张嘴早晚得给你招来祸害，我说了你多少回，怎的就听不进去呢？尤其当着爷，这种话儿憋也得给我憋回去……”

　　那拉氏一向温和，难得板上脸，却也是有威慑力的，李氏怏怏的低下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又坐了一阵，就坐不住了，只说了二阿哥读书的时间到了，便拉着弘昀和弘时离了福慧阁。

　　李氏走了，那拉氏才深吸一口气，看了眼纳敏轻道：“李氏口无遮拦，早晚给自己惹了祸害。”

　　纳敏将茶盏端给那拉氏才道：“李姐姐只是心直口快，姐姐说了，相信李姐姐心里也是有数儿的。”

　　那拉氏瞥了纳敏一眼，脸上还是板着：“家里说说也就罢了！这些话儿传出去，不仅让额娘没脸，爷脸上也挂不住啊……”

　　“……”纳敏心里叹了一声，正不知要接什么话，外面儿高福打了个千儿进来：“福晋吉祥，格格吉祥。主子，刚爷遣了奴才过来，说是请格格过去。”

　　那拉氏笑着睨了纳敏一眼，冲纳敏挥了挥手：“快去快去……”说着，又清了清嗓子：“高福儿，护着格格……”

　　“是……”

　　纳敏面上一热，服了服身子，转过身跟了高福走了出去。

　　到了胤禛书房，才知道胤祥也来了，见了她进来，胤祥也不动，只靠着软榻上没精打采的眯着眼睛，见纳敏进来，只点了点头，笑道：“老十三今儿个不拘着礼了啊……就不给小嫂子请安了。”

　　胤祥本就是玩笑话，纳敏的位分是极低的，又怎能让一个阿哥爷给自己请安行礼呢，纳敏听了一笑，曲下身子给胤禛胤祥请安，又去看胤祥……

　　她细看过去，胤祥的脸色十分的不好，半点精神也打不起来，却还在这儿和她耍嘴皮子，纳敏疑惑着向胤禛看去，胤禛正坐在案前，放了手中的书，瞥了胤祥一眼：“昨儿夜里出去骑马，惹了风寒。这赖在我这儿不走呢！非让我给他请大夫。”

　　“我府上正忙活弘昌那小子呢，弟弟就只能叨扰四哥了。弟弟病成这样儿了，四哥哪儿能不管我……”胤祥懒懒的开口狡辩，扭了扭僵硬的脖子，不等他说完了，胤禛便打断他，瞪了胤祥一眼道：“你就胡作罢，府里那么多事儿，再过几个月又是你的婚仪，还如此胡闹！”

　　“爷，妾身看十三爷，不好受得紧，您就别说他了罢……”纳敏看胤祥真是不好受，又见胤禛当真动了气儿，忍不住当中打圆场，正说着，苏培盛端了刚煎好的药进来，纳敏轻叹一口气，站起身，接过药，轻道：“我来吧……”

　　“不用……”胤祥像是被什么刺到，一下子坐起来，伸手就要接药：“我自己来，你……你有了身子，别把病气过给你……”

　　“不碍的……”纳敏一抬头，对上胤祥的眸子，手不由得一颤……

　　有多久了……他这样的目光有多久没有出现过，那克制的、拼命隐藏的情感却还是无法抑制的从他的眸子中流露出来，他紧锁着眉头，伸手便要去接纳敏手中的药碗，灼热的指尖不小心触碰到她的手指，她只觉得心慢跳了一拍，低着头，放手也不是，坚持也不是……她不敢抬头，深怕胤禛看出些什么，时间也许就是一瞬，可她却觉得这一瞬很久很久……

　　“素锦代你家主子伺候你十三爷吧……”胤禛说着，不仅帮纳敏解了围，也帮着胤祥解了围，纳敏将药碗递给素锦，才慢慢地起身，缓了一口气，面色如常的向胤禛看去，他一手握着书卷，看了一眼胤祥，没脾气的叹了口气，才又看向纳敏，指了指桌上的一摞佛经：“叫你过来是把这卷佛经拿给你，修身养性的，不懂得，就问我……”

　　纳敏走过去，接了佛经，轻笑着曲了曲身子算是谢礼：“爷想的周到，这天天圈在屋子里，动也不让动得，快要把妾身闷死了。如今好了，每日抄两章佛经，不说能不能悟得什么，心里总也是静的……”

　　“嗯……”胤禛听纳敏说着，忍不住笑出来，看了一眼刚喝完药蹙着眉毛的胤祥：“你瞅见没有？这是嘴上谢我，其实是夹枪带棒的怨我呢。”

　　“呵……”胤祥一笑，点了点头，哑着嗓子道：“怎么没瞧出来？纳敏什么时候嘴上不伶俐了？”

　　“十三爷，您不是难受着么？怎么还有精神头损我呢？”纳敏故意板着脸，心里却暗暗舒了一口气，心里踏实下来，还是这样的胤祥让她没有压力……

　　“嗯……”胤祥轻扶着额靠了下去：“总比被四哥训斥强……”

　　“这会儿子倒是怕被我训了？”胤禛闻言也不禁笑出来：“从小到大，哪回我训你你怕了？”说着一顿，看了眼纳敏，似是在想着什么，片刻，笑起来：“这点上，你们俩个倒是像……”

　　“十三爷与爷这么亲，妾身倒是听不出这话是夸是贬呢……”纳敏心里一直想着胤祥的事儿，胤禛这么一说，她只觉得心虚的厉害，顾左右而言他的开着玩笑，惹得胤祥一阵笑：“当然得是夸呢！”

　　胤禛见胤祥白着一张脸的难受劲儿，却还在那儿变着法儿的逗他开心，也不由得一乐，瞪了他一眼，也不再骂他，只看向纳敏，看着她似乎又瘦了几分的脸颊，轻声问道：“昨儿听福晋说，你还是吃不下东西？”

　　“只是荤的咽不下去，倒是能就着素的下一碗饭的，福晋心里挂着妾身，想是说得严重了！”纳敏最近虽吃的不多，却也觉得比前一阵子精神很多，只柔着声音宽慰胤禛……

　　胤禛点点头，似在想着什么，胤祥一笑：“四哥，瓜尔佳氏怀着弘昌时候也吃不下东西，后来倒是听说她弄来个偏方，吃了倒好多了！回去弟弟问问，真好就把方子拿来。”

　　“唔……”胤禛点了点头：“那试试吧……”

　　纳敏心里一暖，因为胤禛，也因为胤祥，她知道胤祥对她的感情，她心里感动感恩，却早已无力承受，胤禛……她抬起眸子看向他，这两年他对她很好，好过对府上任何一位女眷，可这好，到底是宠还是爱？她从不奢求什么，可心里……却始终暗暗地期盼着什么……

　　深吸了一口气，起身冲胤祥服了服：“纳敏先谢过十三爷了……”

　　“嗯……不用……”胤祥有些困倦的点了点头，真的……倦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