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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愿与不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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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女一声小叔子,把个孔雀喊了一个趔趄,稳了稳步子,他拼力摇动着扇子强笑:“非也非也,错了错了!”
朱女不耐烦,“既然是一家人,那就好办,我这便让人去你们那儿下庚帖,咱们这就把婚事定了吧!”朱女快人快语道。
她一边又立刻朝身后的黑衣人道:“你,去和爹爹说,本小姐找到如意郎君了,让他老人家快找个媒婆来办六礼!”
那黑衣人有些个为难:“老爷他今日遴选花女,恐怕抽不出身来!”
朱女眼一瞪:“放屁,还有比本小姐终身大事要紧的么?”
那人脑袋一缩:“是是是,小的这就去!”
“慢!”孔雀一旁道:“朱小姐稍安!”
朱女眼一瞪:“安什么?”
孔雀呵呵一笑道:“小姐勿恼,在下以为,任何事,都要有个先来后到的说法,令尊乃是城主特使,身负重任,此乃为公,小姐终身,此乃为私,公私自古由来两难,想来小姐不是个不讲孝道的人,又何必让令尊问难呢?况且这个终身大事么,总是要讲究六礼齐备的,急不得是不是?不若以在下看来,咱们慢慢来,总要先彼此了解了解不是?”
朱女双眼呆滞,然后道:“你究竟要说什么?”
孔雀将手中折扇往手心一砸:“在下等就住在离这几里地外的月夕村,小姐赏脸的话,可以去哪儿坐坐,大家有话,还可以坐下来慢慢聊!”
朱女一副心动思虑的样子,看向凤凰:“不知夫君可愿意奴家去坐坐?”
凤凰看也不看她,死死瞪着我和孔雀,干脆朝我俩个一步踏近,伸手就要来拉人。
孔雀一把拦住,隔着身后的朱女摇了摇手里头扇子压低声音道:“兄弟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位的来头,刚才可都说的一清二楚,闹腾起来你以为能护得了心儿么?”
凤凰看了他一眼,后者笃定着微微一笑:“村子里是咱们的地盘,一会儿要做什么,岂不更方便些?”
凤凰闻言眯了下眼,那墨黑的眼睛里头闪了什么,待我细看,却又如一汪秋水,寒若冰潭,深澈无底。
不经意间,近身咫尺的在俩个鸟类身边,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
我莫名的望望这个,又看看那个,颇为好奇,这俩说啥鸟语呢?
孔雀看我望他,却又冒出他寻常那抹飞扬跳脱的笑,伸出手摸了摸我脑瓜子顶,宠溺而狐媚。
我翻着眼拍了下那头顶的爪子,他却手一缩,一拍凤凰的肩膀,却冲着朱女道:“兄弟这是答应了?”
闻言朱女喜笑颜开,羞答答对着凤凰道:“那,奴家这便打搅了!”
我从没见过像朱女这般有行动力的女子。
相比于她的积极,我生生为这么些年来生活的无为懒惰而惭愧。
当然,这纯粹只是感慨而已。
我们一行人从早上俩个车夫四人行的小规模人群,到回来时浩浩荡荡跟着个熊一样的女子和七八个黑衣劲装的大汉赳赳而回,惹得村子里头大小姑婆都莫名其妙的出来看了几眼。
和我一起回来的朝露姐尚不太明白怎么回事,路上问过我一句,我答:“其实我也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朝露姐想了下,便没再多问。
我们村子很少有一大帮子外人一齐进村,三五个罢了,如今这一群,光是那头前的朱女,便极有震撼力。
村子里人都很老实,如朱女这般气势雄浑的进来,大多数人都选择沉默,朱女凑近我,问道:“妹妹和村子里人关系可好?”
自从认为我和凤凰皆是一家人后,她对我的态度便客气了几分。
我点点头,朱女又略带一丝羞怯问:“那么这村里头谁是负责的?你们家可有长辈?”
我有些不明白的看向她,她更是羞红了看不到棱角的脸低头忸怩着:“奴家是想问,该让媒人去向谁说媒,又该去谁家下婚贴,该请的是何人,该置办几座酒席。”
想的可真是遥远。
我暗暗咋舌,这位,铁了心认定凤凰了。
我不由自主看向凤凰,后者眼观鼻鼻观心表情冷漠。
再看看孔雀,这厮气定神闲一旁悠哉而行,仿佛有什么灿烂花开的美事在前头等候,眼角眉毛无不欢愉,那一双含情美目,真正是笑出了朵孔雀花来。
我撇过去一眼似乎非常心有灵犀的引来他的回眸,冲着我眨了下右眼,极尽狐媚之态。
冷不丁眼角撇到那木然的凤凰也转过头来,眼神,却是有种数九寒天的凛冽。
一前一后,冰火两重,我莫名其妙觉得有两座大山,压在了我双肩之上。
“品心,品心!”老远兰儿大呼小叫着跑了过来,在我几步远生生止步,狐疑的看了半会,这才扯着我到一旁叽咕:“我娘说你们和一群凶巴巴的人回来,让我问你又闯了什么祸事出来?”
我嗔了一口:“为嘛你娘会想我闯祸?”
“这村子每回鸡飞狗跳最热闹的,除了你还有谁?”
我:“……!”
冷不丁一旁一张肉脸挤过来:“你是谁?”
兰儿吓了一跳,噔噔噔后退几步,待看清了对方,又鼓着腮帮子扑哧笑了出来:“你,你谁啊你!”
“放肆,大胆!”后头俩个大汉铜铃眼一瞪,将兰儿的笑愣是堵了回去。
兰儿被吓得脸一白,扭头看我,“她,她,她谁啊,品心?”
还不待我开口,朱女已经道:“奴家是凤凰的未婚妻,奴家叫朱女,姑娘是哪位?”
一群乌鸦呱呱的叫着飞过,兰儿张着嘴十分诧异的看着我。
我挑挑眉,冲着她做了个无辜的表情。
朱女并不在意兰儿的瞠目结舌,继续锲而不舍的问:“这里谁负责?村子多少人啊?姑娘若是得空,一起来吃我的喜酒啊!”
兰儿愣在当场,还是孔雀表现的八面玲珑,插嘴道:“小姐莫急,此乃人生大事,一会回了屋子先坐坐,慢慢商议?”
“还商议什么,奴家这便让人来把这事办了,明儿个花女二重精选,热闹着呢,一起办事多热闹!”
选花女乃是镇上大事,二重选择已经是半步踏进了未央城,能入额得,都是上品,这选出来的,便要和各路人员一起入未央城,再经由最后一道选举,方算是正式成了未央城的内城人员。
“呵呵,话是这么说,不过要办事,可不是得商议一番,请多少人,摆什么酒席,行什么礼,这些可都是缺不得的!柳条妹子难道不想一生大事好生操办么?”
“孔兄弟真是快人快语,奴家甚是欣赏,想这小地方屈了阁下,不若过几日奴家与父亲那儿给你引荐引荐?”朱女似乎对孔雀好感加深,其熟络的程度已经到了称兄道妹的地步。
孔雀摇了摇脑袋:“承蒙柳条妹子看得起,不过在下野惯了,况且我家品心妹子在这里,我孔雀自然是哪儿都不愿意去的!”
朱女点头叹道:“孔兄真是世间少有的痴情儿,令奴家汗颜,奴家自问也是一个痴情认死理的,与孔兄比,可就差了些了,也罢,日后夫君若是要在这村子里住着,奴家也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陪着便是!”
孔雀呵呵一笑:“夸奖夸奖,小姐勇于寻求自由和幸福,才是世上少有的真性情啊,在下佩服佩服,实在该多学学小姐你的直率才是!”
朱女哈哈大笑,颤动着不远处的山崖,亦是颤了一颤:“过奖过奖啊,难不成孔兄还没有表白不成?”
“朱家妹妹真是聪慧可人那,这么看出来啦,哎哟这怎么好意思呢,在下惭愧惭愧!”
“哼,我这双眼,何曾看错过人,孔兄弟可要加油,妹子我可是有经验,看中的该出手时就出手,晚了再后悔,可就遗憾了!”朱女说着朝我看了眼,状似暧昧的笑了笑。
我顿时鸡皮疙瘩抖一地。
“唉哟,朱家妹妹不要这么直接嚒,吓跑了人家可咋办哟!人家还不好意思说嘛!”孔雀翘着兰花指极是害羞的扭了扭腰,眨眨眼。
我看除了朱女,所有人都要吐了。
这一路,就听这皮厚比城墙的二人自我吹捧外加畅想人生,生生不把其他人放在眼中。
我听着那似是而非的话里有话,只觉得脑仁不是疼,是抽筋的厉害。
这种非人类语言果然不是我一个村姑能弄明白的。
再瞅瞅一旁的凤凰,对于一旁将他的终身大事挂在嘴边叨念的快到生娃娃那一步的俩个人,他置若罔闻,严苛冷峻的脸,平白有几分冷酷。
我看不出那高深莫测的表情里头,到底想着什么。
我等一行人就这么一路来到了村中闾大夫家,这一路行来的醒目早让村子里所有人都得了消息,待我等一路进了大夫家的中庭,小院子里头已经坐满了村里的人。
除了奶娃娃,没来得及从集市回来的,所有活口都在了。
哦,我忘记说了,闾大夫是我们村唯一的大夫,也是唯一的一村主心骨。
其实月夕村屁大个小村子,也就十来户人家,连娃娃带男女,统共不过五十几个人,大家平日各顾各过日子,有事聚集到闾大夫家,只是因为这里有最大的中庭,可以坐得下村里所有的人,足够商议一些芝麻谷子的小事,以及婚丧嫁娶的大事。
当然,顺带可以看看头疼脑热的。
这闾大夫家就是个一举三得的地方故而从来都是最热闹的。
我等一进去,齐刷刷二十几双眼睛看向了朱女,又再看向凤凰,无声。
朱女倒是爽朗大方,对于这瞩目之礼似乎习以为常般,抱着拳头朝大家拱拱手,“在下朱女,见过各位父老乡亲!”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震撼于朱女的形象,同样震撼于她的豪迈。
无人接话。
孔雀一旁又是插嘴道:“朱家妹子,这位是村里的大夫,也是大家伙齐推出来的管事的,你有话,和闾大夫说便是!”
朱女闻言又朝着闾大夫一抱拳,道:“晚辈见过闾大叔!”
英气十足,中气震天。
面对此等豪壮女子,闾大夫捋了捋下巴稀松的山羊胡,表情甚是平淡:“好说,姑娘什么事?”
朱女闻言却又将那胖大的脸盘染上两朵不浓不淡的红晕,做出一副小媳妇的模样来:“大叔与各位婶子兄弟做个证,今日奴家是来和你们村上的这位凤凰兄弟定亲的,明日请各位父老进镇子喝奴家和夫君的喜酒,特求做个凭证!”
所有人看了看朱女,再看看面无表情的凤凰,眼中都是一抹吃惊。
然后又齐齐看向我。
奇怪了,看我干哈?
闾大夫依然表情平淡,却问:“无媒之约为奔,姑娘要成亲,这还须得家中长辈同意才是,况且如今大好青年都是我辈英杰,顶天立地的江湖男儿,不论伦理纲常,此终身大事,也须得问问本人意愿与否,凤凰小哥自己,又是什么意思呢?”
朱女看了看一旁的凤凰,得意道:“我乃未央城二十八分堂麾下三十六分坛六十二香主之一百零八镇之一镇使之女(好长的名号⊙﹏⊙b汗),偌大江湖,未央之命,天下尽晓,与奴家成亲,岂有不愿之理?”
哦,闾大夫瞥向凤凰,所有人亦看向他。
我也瞅向他,纯粹觉得,若是这凤凰真答应了,不知道这婚事,得以哪一家名义操办。
我这捡了来的不知名的鸟,居然还寻了门亲事来,倒是一桩奇事。
我正在发散性思维,眼中掠过他的面门,却只见那双吊梢凤目瞪住了我,敛着眉毛神情严峻。
一步往前踏了踏。
我往后躲了躲。
我做甚要躲?
兀自深思这个问题,耳边却听凤凰慢悠悠却凌然如瓷瓶碎地,铿锵有声:“不,在下已有心仪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