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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两种男人(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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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城璧给沈老太君请安时,沈璧君也在房内。
沈老太君原先被沈璧君哄得眉开眼笑,听连.城璧已在门外,才转头对着沈璧君笑道:“璧君可要他进来?”
沈璧君眨了眨眉目,一时间有些茫然。后知后觉想到连.城璧可是她的未婚夫,才赧然微蹙了眉:“奶奶!”
三年前她尚不懂成亲之意。三年后懂了,脑海中关于连.城璧的印象却是浅了。后来听闻木尊者将他称为“无瑕公子”,沈璧君依稀记得,他仿佛是个温润如玉的少年。
沈璧君娇嗔了一句,沈老太君笑着命人去请了。然后,她才见到了阔别三年的连.城璧。
眉眼轮廓熟悉,又似乎全然颠覆三年前的一切。进门的佳公子嘴角微扬,笑意清浅。配合他略带温柔的眸,甚至叫沈璧君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连.城璧自然也瞧见了沈璧君。
她穿的并不是什么特别华丽的衣服。但无论什么样的衣服,只要穿在她的身上,都会变得分外出色。她并没有戴任何首饰,脸上更没有擦脂粉,因为对她来说,珠宝和脂粉都是多余的。
无论多珍贵的珠宝都不能分去她本身的光彩,无论多高贵的脂粉也不能再增加她一分美丽。
有人用花来比拟美人,但花哪有她这样动人?有人会说她像“图画中人”,但又有哪支画笔能画出她的风韵?【原著】
这就是武林中的第一美人沈壁君!
连.城璧目光之中闪过一丝惊艳,脚步亦为之一顿。而后他眸色微沉,一瞬之后又恢复方才的从容不迫,却被紧紧盯着他的沈老太君瞧个正着。
沈老太君极是满意。
无论是作为沈家当家,抑或作为沈璧君的奶奶,连.城璧痴迷于沈璧君无疑是她最想看到的情况。然而作为沈家未来的靠山,沈璧君的夫君,她又不希望连.城璧会是个沉溺美色的男人。
她之前见了连.城璧,他清清冷冷无所在意,她便担心沈璧君的将来。可如今,连.城璧表现让她略安了心。
连.城璧请了安,沈老太君再与他俩说了会话,便按了按额头:“奶奶乏了,君儿你与城壁便先出去走走吧!唉……老了,不顶用了!”
沈璧君担忧得看着老太君,上前一步与连.城璧一同搀扶着她:“奶奶,您是哪里不舒服么?君儿去请大夫。”
沈老太君笑着打断她:“没事,就是有些乏了。等会睡个回笼觉就好了!”
沈璧君还是不太放心:“那君儿去请大夫来看看罢?”
沈老太君点点头,慢吞吞转头去看连.城璧:“你们三年没见,这会就好好聊聊罢!”
连.城璧接受从善如流。
沈璧君闻之略有局促,脸颊甚至浮上两朵红云。她不自觉抬眼看连.城璧,见他浅笑着凝视自己,慌忙将脸转到别处。然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一正,渐渐恢复原先的淡然温雅。
连.城璧眼中划过一道幽芒,恍若占有之欲。
沈老太君虽面色疲惫,却一直是在偷瞧两人。她见沈璧君明显已是动情,而后竟能在此时刻想到她教的那一个“忍”字,心中宽慰。她又见连.城璧双目温柔并非全然无意,这才真真放下了心。
将沈老太君搀到床上,再命仆人前来伺候着,沈璧君与连.城璧这才出了沈老太君的院子。
两人并排而行。
沈璧君纤纤细步,婀娜娉婷。从连.城璧角度,恰好能瞧见她长而浓密的睫毛,以及白玉无瑕的一半脸颊。她无疑是连.城璧见过,仅长相而言最美的女人。
两人一路走过,恍若画卷。不少仆人瞧见,皆要为此风采呆怔半晌。
沈璧君已将“窈窕淑女”四字释至极致,连.城璧同样将“君子如玉”四字绎至巅峰。
——当真是金童玉女,神仙侠侣。
沈璧君微微敛眸,唇角也荡着一丝微笑,轻柔道:“连公子昨日便至,而璧君身为主人家,却是如今才知……沈家若有照顾不周之地,还请连公子雅涵。”她的声音极动听,亦极温柔。就算是天上仙于,也绝没有沈璧君温柔。
哪怕如今的沈璧君只有十五岁,还需几年方能成长为一笑倾国的祸水。但此刻的她仅是站在眼前,面上略带歉意表情,这世上也再无男人能抵抗。
连.城璧自然是不能的。他转头去见沈璧君,目光淡而温和。他缓缓道:“无妨。”
他凝视许久,仿佛时间都要停止不逝。沈璧君只觉双目接触那一刹,世界瞬间褪去了一切色彩,只余这一双眼。此后纵然斜阳草陌,亦千古不变。
她按捺下疯狂跳动的心,脸上微笑标准而又得体。她这一辈子,都在学“得体”这两个字。因为她是沈璧君,是这沈家千金,是天下第一美人,更是他连.城璧未来的妻!
她不能丢脸。
好在连.城璧也移开了眼:“大明湖畔风景怡人,连某至今还未看过。”
沈璧君已调整了表情,浅笑盈盈道:“若连公子不嫌弃,不如由着璧君邀公子一游?”
连.城璧颔首轻笑一声:“有劳沈姑娘。”
下人前来报告前,沈老太君正在吃梨子。到她这年纪,养生极为重要。她虽然是有武功,可生老病死,这武功再高也不顶用!这不,今日老太君便觉话说多了,喉咙极其难受。正巧此时有人送来了边疆香梨,闻着清香四溢,吃起来更是甘甜爽口。老太君吃了一个,觉得喉咙舒爽多了。正要去拿第二个,便听得心腹归来说,连少与小姐已看完风景,分别回房去了。
老太君皱了皱眉,将手中的梨子放回盘中。她思索半晌,道:“城璧说了什么?”
心腹阿秋回忆半晌,道:“连少说:‘大明湖畔风光果然名副其实。看惯了姑苏银杏,这秋水亭台,亦是别有风味。’”
老太君瞪大眼,不可思议道:“他就说了这么一句?”
阿秋想了想,又道:“连少还把‘蓝璧’送给小姐了。”
沈老太君眉头微舒:“嗯,璧君怎么说?”
“小姐说她很喜欢。”
沈老太君面上有了满意神色:“嗯……”她能想象沈璧君说那句话的表情,定是三分羞涩,七分矜持。这样的璧君很美,美到没有一个男人可以抵抗这诱惑。
“连少又说,‘这俗物能得沈姑娘喜欢,在下很是欣喜’。”阿秋一字一顿将当时场景还原,仔仔细细讲述了全部过程两人表情动作。皆是大家之气,距离矜持有礼,又不会让人觉得淡漠。
老太君顿时眉开眼笑。
阿秋踟躇道:“其实……连公子还说了一句话。”
沈老太君挑眉,双眸神采奕奕:“哦?”
“连公子说,却不知这一套蓝璧,是否适合沈姑娘。”
沈老太君闻之,眉头皱得愈甚。她豁然伸手,敲了拐杖,在地上发出笃的重响声。
大明沈家内,有一枚小小梳妆楼。那是沈璧君从小长大的地方,承载了她无数欢乐悲伤的地方。每当她不开心的时候,她便会倚在窗头,静静看不远处的大明湖畔,有微风吹起涟漪,仿佛吹在她的心间。当微风渐止,她的心情也便渐渐好了起来。
如今也是如此。
沈璧君呆呆的、怔怔得瞧着湖面,心中一片空白茫然。唯有连.城璧的那一句话,恍若重锤砸在她的心间。
——却不知这一套蓝璧,是否适合沈姑娘?
好像只是寻常随口一问,却让沈璧君陷入惘然。
适合么?不适合么?
她翻手玉盒,捻起一枚放到眼前。银针长约三寸,细且坚韧。阳光穿透这枚小小银针,甚至肉眼可见难以名状的七色光芒,便如九天之虹,流光溢彩。她愣愣瞧了半晌,再从袖中取出她已用惯了的金针。通体成金色,朴素锋利,在她手中留了三分余地。
她将两枚针放到一起,漫不经心拨弄把玩。
适合又如何,不适合又如何?
她是沈璧君,生来便是沈家千金,与普通女孩一直不同。她要习文,还要学武;她更是天下第一美人,是无垢山庄未来的夫人。所以她必须端庄,必须要有气质,必须撑得起两家的未来。
她学得很好,连沈老太君都赞不绝口。她想她有资格去当连家的少夫人,更有资格成连.城璧的妻。
可今日见到连.城璧,又觉得什么不一样了。
她觉得自己似乎没有达到需要的标准,她在连.城璧面前总是平白无故紧张失态,全然没有平素淡然自若。
这种感觉太过奇怪,她从未经历。她觉得难受,又说不出哪里难受。
蓝璧适合她么?亦或者,她适合连.城璧么?
……
沈璧君自小便是极其安静聪慧的女子。任何东西,几乎一点便通。可那情之一字,已成全天下人都不清不楚的东西,沈璧君一个十五岁小女孩,又如何能明白?
老太君赶来之时,沈璧君第一次露出此般茫然的表情:“奶奶,璧君不懂。为什么不适合呢?是璧君不够好,配不上他么?”沈老太君看着她迷糊的模样,小脸上染了轻愁,谁见都是尤怜。
适合么?
沈老太君疲倦闭眸。
没有什么适合与否,她与连.城璧,只能适合。
老太君将连.城璧唤去时,他已做好了准备。
这一门婚事,他始终持保留意见。
就目前而言,无垢山庄名声鹊起,大多人皆赞不绝口。然这只是表面,无垢山庄到底有多少影响力,连.城璧一清二楚。
——它在江南风生水起,在江湖却是不值一提。
而连.城璧的婚姻,则决定了连家未来走向。是多一个助力,抑或扯他后腿,全在一念之间。他已被指腹为婚,对方出自大明沈家,更是有“未来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沈璧君。
连.城璧皱眉。
百年前沈家强盛,至于如今却已凋零。但哪怕它凋零了,也至少比无垢山庄底蕴深厚。且江湖中人但凡听说沈家,都要留下三分薄面。是以他若娶沈璧君,仿佛也能将无垢山庄名声推至极致,沈家也能为他所控。
无论如何看,都是连.城璧赚了!
但连.城璧自一年前命人调查沈家,却发现沈家历经百年风雨,内里早已腐朽,全无外表完美。甚至若有人稍有异动,这座庄园便岌岌可危。连.城璧若娶了沈璧君,以长远角度来看并无任何利益。
他想过退婚。
然沈璧君从来无过,且指腹为婚乃双方已逝双亲定下的。江湖重承诺,连.城璧若是贸然退婚,也不知会掀起何等风雨。
所以他最终来了。来看看,沈璧君是否当真适合做他妻子。
这是个贤淑聪慧的女子,很懂得克制自己,更懂得察言观色……确实,很适合无垢山庄少夫人。
他原先并不想多此一举,可他却豁然发现——沈璧君,很像他的母妃。
母妃啊……
那个得不到所爱之人,最终因着寂寞,给他君父蒙上一层耻辱的女人。
他想到这,人已至沈老太君院前,便敛眸掩下满眼冷意,换上一个得体而温和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