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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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的眼中充满痛苦与愤怒，他一把抓住玉生烟的手臂，责问道：“你当初果真如此恨我？如此绝决？”
玉生烟垂下眼睑，心中起伏不定。七年前，她在最后一刹那还是选择了原谅他，选择了把手交给他，只是……奈何造化弄人而已。
虽然心中这么想，她抬起头复又对上他的眼的时候，还是幽幽地回道：“都已经那么多年了，那些过往该遗忘得也已遗忘得差不多了，你又何必揪住不放呢？”
无情冷哼一声，嘲弄道：“或许对你不甚重要，但是对我，却是支撑我等待这七年得唯一渴望，它就像一把火在我胸中熊熊燃烧。”他把她得手往自己心口按去，“这里，很烫很烫，疼痛难忍，可是唯有痛，才能让我活下来。”
玉生烟被他的灼灼目光瞧得有丝不自在，一朵红云从脸上一闪而过，她深呼一口气，使劲挣脱他的手。无情拉住她，说道：“等等。”
说完，伸手解下自己耳上的红色珠玉，放在她的手心。
“这是……。”
“难怪你不认识了，这红玉耳环的银色外围已变了色，我让工匠改了下，成了如今这个样子。但，这的确是你母亲的遗物。”说完，帮她戴了上去。
玉生烟突然觉得眼眶有些湿润，她不敢抬头让他看见自己眼中欲出的泪花，压低了头问道：“你是怎么找到的？”
“就那样找。”无情尽量轻描淡写。他不想她知道，七年前她从江中离他而去，而他在下游找寻她一月未果，成疯成魔的他回到两人居住过的芦苇地，一寸寸一片片的把那里的泥土都翻了过来，整整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手心挖得开裂，十指流血不止，终于在一个小小得泥坑里发现了这个耳环，从此，唯一得想念便寄托在它上面。
“……”玉生烟又岂会不知他是如何寻找的？柳无情从来都是一个疯子，一个又傻又固执的疯子！
“离儿，我现在只想问你一句，小月对你来说真的如此重要？重要到你情愿离我而去？”
“不……。”她摇头。在那个时候，两人相依为命，又有什么是比对方重要的呢。
“那又是为何？”
“我只是害怕。”控制住眼泪的玉生烟终于抬起头，“只要是我喜欢的，你都要毁灭，不是么？”
“是。不管是物，不管是人，只要引起你的注意，在你的心上扎了根，我就会让他消失！决不反悔！”
玉生烟苦笑一声，重复道：“不管是物，不管是人，只要引起我的注意，在我心上扎了根，你就会让他消失……在我心上扎了根……扎了根……”她突然两眼瞠大，身体开始不自觉地发抖，终于，她反抓住他地衣角，急问道：“水无月!水无月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无情露出冷酷却又妖媚地笑容，回道：“你说呢？”
“你！”玉生烟看着眼前的人就像是看着一个残忍的魔鬼，她凄厉地叫道：“为何不救他！柳无情，你为何不救他！”
“因为，他就像当初的小月，占据了你心中的一角。而我，又怎么可能让他继续存在？”
玉生烟恨极，悲极，眼泪却怎么都流不出来了，她狠狠地抓住他的手臂，略长地指甲扣入肉中，冒出大片殷红的血来，染上他的黑衣，又滴上她的白裙。
忽然，她大笑起来，笑声凄绝委婉，无情看着她，拢眉不语，可眉眼间却有了不舍的神情，他张口仿佛要说些什么，却还是咬唇忍住。
玉生烟的唇瞬间失了色，她冷笑着说道：“柳无情，我恨你！如若回到七年前，我还是会离你而去！决不后悔！”
说完，她放开他，一甩衣袖，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无情整个人僵在那里，像丢了魂，失了魄。
他仰起头大笑，可笑声却有如哭般凄绝。
如若回到七年前，我还是会离你而去，绝不后悔……
哈哈哈哈……
我还是会离你而去，绝不后悔……
哈哈哈哈……离儿……
无情笑得泪水都从眼中滑落，而那原本该晶莹透明的眼泪却泛着红光，一如血色。
×××
云舞山庄一夜之间已成灰烬。
据说，山庄内三百一十六口人口，一个不剩。而灭门惨案的原因却是由于一把琴——一把汉朝遗留下来的古琴——绿绮。
因为太过凄厉，又太过诡异，所以江淮城的人闭口不谈这件事，就连走路都要绕着走，以免占上了鬼气。衙门一开始派了人来查探，可是第二天却突然全被号召回去了，这件事就这么被搁了下来，无人问起，也无人再谈起。
夜色弥留，云舞山庄变得更加幽深摄人。满园只能听见虫子嗦咯嗦咯的鸣叫声，更添得一分恐怖。
这原本是一座该被遗忘的庄园，却在凌晨时分，踏入一双白色的绣花鞋。
那绣花鞋的主人熟稔地穿过一片片焦黑的残亘断壁，脚步轻盈，显是轻功绝顶，可是她的气息却是不稳，简直能听见每一次呼吸的声音。
终于，她的脚步停在了一片空地前，地上横衡斜斜插着数不清的藤茎，她走上前，雪白的手指翻入泥土中，挖出一片嫣红的玫瑰花瓣。
她的身形禁不住地颤抖，嫣红的花瓣在她手中成泥，那红色的浆液染上她白皙的手心，一如鲜血。
就是这里，原本是一大片玫瑰园，而玫瑰园尽头的前方，就是水无月的居所。
她脚步略有迟疑，害怕心中已勾勒成形的结果，却还是咬了咬薄唇，向前飞快的奔去。
雪白的绣花鞋，顿时被烟灰染黑。
原本的厢房是用竹子搭成的，优雅闲适，如今却只剩几截漆黑的空竹，一触即烂。
她停住脚步，不再动了。
苍白的月光抚过她洁白无暇的面额，映出一脸哀伤。
她正是从柳无情身边逃走的玉生烟。
“水无月……。”
“你真的走了么？”
“你明明答应过我，会喜欢上我。为什么还未实现你的诺言前，你就先离开我了？为什么！”
“回答我，你还未喜欢我，为什么要离开我！”
“回答我！”
“回答我！”
“回答我！”
“……”
她一遍遍地问着，即使嗓子开始变得沙哑，她都没有停止，仿佛一停下来，就会断了想念。
“我喜欢你。所以不会离开你的，烟儿。”声音的主人一如以往的淳厚温柔，可是却又不同于以往，而是饱含了深情厚意。
玉生烟的心脏在那一时刻戛然停止，然后又快速地跳跃起来。她迫不及待地转过身，看见心中所爱之人就那么安静地站在那里，离她不过三步之遥。微露地晨曦照射在他身上，泛出金色的光芒，一如神祗，却好似那么遥远。
玉生烟颤抖出声：“水……无月？”
“是我。”他向她展现最温和地笑容，似要把人融化。
“真的是你？”她忍不住又确认了一遍。
“真的是我。”他还是笑。
玉生烟却不敢上前，于是水无月慢慢摸索着朝她走近，一步两步三步。他抓起她地手放在自己地脸颊上，笑说：“你看，还是热的，我没有死，倒是害你担心了。”说完，他第一次大胆的卸下心房，轻柔地拥抱住她。
“烟儿。相信是我了么？我没死。”
“不信，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亲我一下。”
“好。”他低下头，在她如玫瑰花瓣地唇上印下情深地一吻。
看着她脸颊微红，他忍不住逗弄她道，“现在可信了？”
“不信。”她推开他，可是眼睛却直直地看着他。
“为何？”
“因为水无月不会说喜欢我，也不会亲我。”
他唇角勾笑，“那我可怎么办呢？”
×××
无情负手站在窗边，白玉般的月光照射在他身上却仿佛只是成就了一世孤单。
他的皮肤白的惊人，简直有些发青，就连他的唇，也不复以往的润泽，反而干燥欲裂。
一头瀑布般的黑发垂直而下，原本他也只是简单的束于耳后，这次却全然放开，子夜的风吹散了发丝，他也不去管它，只是抬头静静的看着那一轮孤月，却又好像是望穿它。
离儿离他而去，必然会去云舞山庄找水无月——不管他有没有死。
而水无月既然被人所救，那么，他也肯定会在云舞山庄等着她。
想必……现在两人已见着了面。
想到这里，他的心口突然一麻，随即涌来一股辛辣的疼痛，他苦笑一声，金蝉蛊毒发作了……
他点住自己周身穴道，不让那金蝉子继续往心口前进，虽然暂时保住性命，但如若四个月内不让施蛊之人去除蛊毒，又或者施蛊之人不死的话，恐怕……
因为封住了金蝉子通行的穴道，于是那虫子愈发不安分起来，不停的上下翻滚，无情的整个经脉仿佛被扭转了过来，就好像全部的肌肉都被给绞成一团，浑身透着尖锐的疼痛。如若这疼痛搁在一般人身上，恐怕早已痛死过去，但放在无情身上，却仿佛没事人般……
无情终于看乏了月亮，朝床塌走去，却听见门外有敲门声。
“凝竹。”虽是问话，却极其肯定的语气。
“是属下。”
“进来。”
“是。”
随着咿呀的推门声，门口走进一个如玉般的女子。她的气质温柔娴静，举止高贵优雅，莲步慢移，仿能生花。
“楼主。”她微蹲福了一福，施的却是宫廷的礼仪。如若别人不知她的身份，肯定以为是哪个管家小姐，可是她不是，因为她是柳凝竹——风绝楼上任楼主唯一的女儿，也是现任风绝楼的楼使。
“都办妥了？”除了玉生烟，无情对谁都是极冷淡的口气，也不愿意多说话，当然一般人也不愿意和他多说话，谁知道反复无常的风绝楼主下一步是否会要了自己的小命呢？
柳凝竹抬头望他，刚想回答，神色突然一凛，着急地上前几步，却堪堪在他前方三尺处停了下来，
“楼主，您中毒了？”
无情笑了，也不否认，“被你看出了？”
“是谁下的毒？”
“这不关你的事，凝竹。”
柳凝竹咬住嘴唇，神色间有隐忍的痛苦。
无情却好像不知，又好像什么都知道，突然他吐出一句：“别忘了你父亲，他的头是我亲手斩下来的。”
柳凝竹却是冷笑一声，楼主这是提醒她对于杀父仇人，还是不要动感情的好么？
“历来风绝楼主继任都是要杀掉上一任的楼主，这是规矩，我又为何要恨你？”
无情看着她的眼，那眼神尖锐得直指人心，柳凝竹深吸一口气，第一次与他对视。
半晌，无情瞥开眼，冷冷道：“随你。”
“楼主，您中毒是因为玉生烟么？”终于还是忍不住提起勇气问了一句，却因为害怕而拽紧了手心。
无情只是面无表情的扫了她一眼，“不关你的事，柳楼使。你的任务是在安阳王府安插眼线，既然任务已经完成，你可以下去了。”
柳凝竹犹豫了一会，还是退了下去。无情依靠在床沿，思绪万千。
天山之路，途径江淮之后，必到咸阳，而咸阳的安阳王府，玉生烟又怎会错过？
那我就在咸阳等着你，离儿。
×××
通往咸阳的道路上出现了一辆极尽奢华的马车，前面套有四匹蒙古一品红鬃马；车身是用产量极少的紫檀木作成，上面雕刻着各种时下流行的图案；窗户帘子则分为两层，外面一层是遮光性良好的黑色薄丝，而里面一层则是满面苏绣的金泊纸，阳光照射过来，全被反射了出去，且一闪一闪的极为抢眼。
马车内，秀丽的白衣少女依靠在面容普通的素衣少年肩上，只是那少年偶尔一笑，却有令人不敢逼视的美丽。
正是玉生烟和水无月。
玉生烟的马术极好，她不需用马夫，也不需坐在前面，只用一根冰雪天蚕丝绑住为首马儿的缰绳之上，稍微拉动，便能控制马儿的前行。
“烟儿，太过铺张浪费了。”
“你又看不见，怎知这马车有多贵呢？”
“我虽看不见，可我还有嗅觉、触觉，这檀香是几百两一樽的无欲琉璃酥，这马车的材质……年轮成纹丝状，纹理纤细，又有不规则的蟹爪纹，可是黑檀木？”
玉生烟咯咯格笑了起来，“我说水无月啊，等你眼睛好了，去开个古董鉴赏店如何？”
知她嘲笑他，水无月也不恼，只是说道：“前些日子宿州发大水，百姓苦不堪言，你既钱多，何不分给他们一些。”
玉生烟瞥嘴道：“你看保个镖都要本殿主亲自出马了，可见这世道赚钱不容易啊……不过既然你要求的话，那我回去之后就让魑捐个四万两黄金过去可好？”
“四万两……黄金？”水无月吓了一跳。
玉生烟有些玩味地看了他一眼，随口说道：“当然，本殿主有得是钱。”
不过那四万两黄金么，可不就是你的保费？但为何你会不知这事呢……？
“那我可得先替宿州百姓谢谢玉殿主的慷慨解囊了。”
“去你的，说得我平常仿佛一毛不拔似的。”玉生烟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一手推开他，水无月一个不小心，倒在马车的一角。
玉生烟惊起掠了过去，却发现他的素色濡衫已湿了一片，通红通红。
“你受伤了。”她敛眉怒道。
“小伤而已。”他扯出一抹笑容。
“小伤？”她冷哼一声，“既是小伤，为何我一推你却又扯裂了开来？”
“不用担心，我——。” 水无月刚想解释，却被玉生烟打断。
“是谁伤得你？”
见他摇了摇头就是不说，玉生烟怒极，冲了上去就扯开水无月的上衣，水无月脸上不自然的红一闪而过，马上抓住衣襟，不让她细看。
玉生烟的心却慢慢沉了下去。
只是一瞥，她却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他腹部是掌宽大小的伤口。
伤口就像是用极快的刀划过的，却比刀伤要细，又好像是被剑刺过去的，但却比剑伤要深。
而且，伤口只有掌宽！简直就是手掌边缘印上去的结果。
而当今武林手能当刀剑用的，恐怕只有风绝楼主柳无情了！
玉生烟黑着脸，冷冷道：“为何要包庇他？是柳无情下得手，你为什么要包庇他？”
水无月整理好衣襟，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别自己下结论，柳无情若真要杀我，又岂会失手而只留下一个伤口？”
玉生烟脸色稍霁，默默地取了金创药给他涂上，再细细包扎好，强令水无月躺下之后，她钻出马车，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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