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
-
（十八）
面对猝不及防吐露而出的言语，金发少年并没有表现出过大的惊讶，反而淡淡地投射出视线浅笑。少女哑然地看着周身发生着无法用常理解释的景象逐一发生，心底涌现的不祥预感越发明晰。无法用言语很好地形容，却无比真实地刻印在自己的脑海中。
本能地想要去确认黑发少年的意识，却被莫大的力道从身后禁锢起来。曾经让人安心的体温此时已然陌生，降至冰点之下。伸手扳住少年放置在自己身前的手腕，雨桐微微皱眉。这并不是属于那个人的温度，忍明明拥有比这要柔和许多的温热，即便现在看不到，也并不代表它们消失了。
挣扎着转过身与其对视，金发少年左眼的琥珀色不经意地闪烁，仿佛是从记忆深处提取什么重要信息一般，迷惑不解。
会露出这样的神情便说明忍的意识本身并没有消失，希望还存在！
“呐，忍！听得到我说话吗？我是雨桐啊！”反身抓住少年胸前的衣料，雨桐迫使其直视自己的瞳眸。时间紧迫，能说的话语也被限制，能够代表自己心声的话语究竟是哪一个？捕捉着对方视线的摇摆，少女深吸一口气，“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相信你！”
“唔……！”听闻言语的瞬间，金发少年忽然痛苦地屈起了背脊。左手扬起遮住眼眸，重重地将自己撞击在一旁的墙壁之上，“该死的金毛小子！给我闭嘴……唔！咳咳……住口！呃……唔……！”
借机挣脱对方的束缚快速退向一边的障壁，雨桐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忍正努力地一步一步找回自己的意识。虽然大半的心灵仍旧被称为Jealousy的罪业主占据，他却切实地存在在这里。并且从未放弃回到完整的自己，一步一步地努力着。所以……我也不能放弃！
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阻止这一切。
“真是难看呢……Jealousy……”刚出现希冀的瞬间便被不稳的音调打消了出现的想法。回过头去，雨桐感到一片绝望。黑发少年张狂地抬头，微长的刘海摇曳而起。湖蓝色眸子依旧醒目，却不再熟悉。蔑视般地挤出笑意，缓缓地向前移动，“怎么，还镇不□□内的那小子？”
紧紧抓住胸前的衣料，金发少年痛苦地屈起身子：“闭嘴……Monopoly！”
“呵呵，何必这么生气呢~刚才不还是好好的吗？”顽劣地笑着耸起肩膀，黑发少年在他身前半跪下来，“不过，能让你棘手到这程度的家伙真的不多~很有趣不是吗？”
“有趣？”挣扎着抬起脸的角度，左眼的颜色不规律地变化着。时而琥珀时而碧绿，无法定规。金发少年烦躁地敲击着身后的墙壁，“给我老实点，金毛小子！”
“哎~所以当时才和你说不要选这么烈性的孩子~像我……”自满地将手放在胸前直指自己的方向，黑发少年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得意神情，“找了如此顺从的容器，多么轻松~”
“切……”咬着下唇的金发少年不由地闭起了左眼，“……该死的小鬼。”
典型的看戏状态，黑发少年眯起双眼，“你可不要告诉我自己一人镇不下去吧？真丢脸。”
“哈？你真是好意思说……”用尽力气将体内的骚动安定，金发少年艰难地张口，“我可不是自愿选择这个容器的，别和我说你已经忘记了。”
“唔？是什么事呢？”佯装并不知晓，少年微笑，“我记性不好呢~”
“……唔！呃……唔……该死！”感到有些力不从心，金发少年换上了稍显平和的语气，“喂，让这金毛小子出现你我都没有好处吧？”
“嗯？所以呢……？”闪亮的微笑骤然闪现，黑发少年身后扬起浓黑的烟雾，“该不会是要我救你吧？”
“——！”
“其实也不是不行呢~”支起脑袋微微歪过一边，带着森清丽面容的少年窃笑，“你……求我的话~”
“性格还是一如既往地扭曲啊。”揪住身后的深红色窗帘，金发少年努力支起身体，“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把那容器让给你的。”
“呵~那你是叫我现在该向你报恩咯？”屈起身子的森稍稍站起身来投下鄙夷的视线，“都到了这个境地还要耍帅，也够无可救药的啊。”
“彼此彼此吧？”
仿佛是有过什么坚定的约定，虽然满是牢骚，黑发少年却的确是开始了什么的准备。黑色的魔法印缓缓地浮现身后，带起暗紫色的光芒。即便是一介凡人的雨桐也明白，这并不是森的魔法。那个清秀少年的魔法总是充满生灵的气息，并不是像现在这样的死气沉沉。
现在的他，是他又不是他。
雨桐哑然地在一旁看着事情的走势，不好的预感无限放大。果然刚才应该做些什么，如果就这样让忍被彻底封印了，后果将不堪设想。但是，究竟该怎么办才好？她只是个平凡的人，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力量。如何是好？
紫黑色的魔法球聚集在黑发少年手心，像是世界灭亡的征兆。无论是森还是忍，都不愿意过着操纵的生活。尽管并不知晓他们的过去遭遇了怎样的事情，但一起度过的时光绝对不是虚假的。
仅仅凭借这一点便可以下定决心。
他们，由我来保护！
“住手——！”意识到的时候已然冲出阴影定然站立在金发少年面前。奋力张开双臂阻挡黑发少年的行动，“我不允许你伤害他们！”
“他们？”狂虐地勾起嘴角，黑发少年后退一步，“这位小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
“我可是要解救他们的人啊~”尽管保持着笑脸却完全无法从眼神中找到笑意，少年不依不饶地继续，“他们两个可是忍耐了很久了呢~对吧？”
“诶？”显然问询的对象并不是自己，雨桐诧异地转身。
“……没错~”未能反映过来便被身后的金发少年牢牢地扣在怀中，“明明都已经逃出去了还特意自己跑回来~傻孩子。”
果然不出所料，忍并没有完全夺回意识的能力，现在存在在这里的仍然是Jealousy的残片。尽管已然做好这个觉悟却没能料想之后会发生什么，如今的状况很棘手，雨桐决定暂且佯装安分以便观察事情走向。
“啊呀，这次倒是有够安分的呢。莫非这么快就放弃了？还是说……”黑发少年屈下身子寻到与她平等的视线位置眯起双眼，“……你在盘算着什么？”
显然面前的少年已经将她的心思看透，雨桐微微皱眉：“反正都是你的猜想，喜欢怎么解释都请随意。”
“真是有够强气~”伸手抬起少女的下颚静静凝视，他笑了，“我很中意~”
“放手。”平静地诉说着要求，雨桐内心波动不止。
“我好像忽然明白那孩子中意你的原因了~”黑发少年欣喜地收回右手抵在自己的唇边，“果然，这样的放在身边想不下手都难呢……想必憋了很久了吧，Vincent他……哈哈哈……”
“……你到底想说什么？”
“算了，怎样都无所谓了~反正……”毫无预兆地凌厉起眼神，黑发少年降低声调，“你……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黑色的魔法球再度聚集，放射着不详的光线，事态已经不允许自己过多思考。
视线扫过自己的手腕，雨桐感到自己忽然有了些想法。虽然只是直感，没有任何根据，但总比在这里无动于衷要好的太多。她缓缓地闭上双眼，在胸前十指相扣。这是唯一的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猛然睁眼，伸手从后方抄起金发少年的镰刀，毫不犹豫地对着自己的右手手腕割了下去。鲜红的血液如约而至，顺着手腕的角度迅速滴下，在地面绽起朵朵红莲。
“还以为你要做什么，莫非以为这样就……唔！”本是自信满满的音调忽然暗沉下去，黑发少年惶恐地抬眼注视着面前的少女，“你到底做了什么？”
还好，森也没有被完全吞噬。至少……看到流血的她还能本能地反应。不过真是讽刺，竟然要用这种他最讨厌的方式来唤回他。由于刚才过于用力，血液的流动显然超过了身体可以承受的范围，雨桐感到自己的眼前一阵眩晕。
但是还不能在这里倒下，现在他们两人都还没有找回自己的意志。刚才那阵骚动的确在某种程度上动摇了对方，却无法预知之后的事态，因此无论如何都要撑住！
“你这家伙竟然敢……”黑发少年的神情第一次狰狞起来，仿佛是盯着猎物一般犀利。
“把森和忍还回来！”半靠在地面方才维持着身躯的稳定，雨桐却投射出了不服输的视线。想必是这种眼神让对方回想起了什么，少年再次苦痛地眯起半边的眼：“不要以为这种雕虫小技就可以把我……唔！”
“的确不一定会赢你，但……能拖延时间便足够了！”
没错，就是现在！
雨桐毫无预兆地转身凝视身后稍显惊惶的金发少年，在其准备远离的瞬间抓住了他的衣袖：“忍，不要放弃！我知道你就在这里！”
“唔……！”
由于再次袭来的头疼，金发少年跪坐在地。万分真切的言语和视线让他感到自己的确熟识面前的少女，只是想要完全承认的时候总是会有莫大的阻力。
明明下定决心要保护她的……为什么又让她露出这样的神情？
“该死的金毛小子，给我闭嘴……啊啊啊啊！！！！！！！！！！”似乎是体内的忍与自己脑波的同步失去了频率同调，原先明显占据上风的Jealousy无法维持较好的优势，渐渐无力起来。
就差一点，应该就差一点才是！雨桐忍住来自手腕的疼痛上前拉起金发少年，紧紧地抱在怀中：“忍……听得到吗？”
“……诶？”
将手臂的力道缓缓收紧，迫使他的耳朵与自己的胸口无限接近，“听的到吧？我的心跳。”
规律的跳动声，就像是要告示自己的存在一般倾泻而出，无端地让人感到安心。
“呐，忍……”意识到的时候微热的液体已然滑落脸颊，完全没有想哭的意思，也并不认为自己遭遇这样的事情十分委屈，泪水却还是无声滴落，在少年的眼角停留，与来自他眼角的珠玉汇合，一同掉落地面，“拜托你……醒过来……”
闻言的瞬间，怀中的少年骤然陷入沉默。只能隔着并不厚实的衣料感受到对方紊乱的鼻息。并没有确信的筹码，只能将整件事情当作赌局。
所以……拜托……！
“好……”尽管微弱却切实地听到了忍的声音，雨桐诧异地松开臂弯，少年紧闭着左眼抬起脸，“好久不见……雨桐。”
“……忍？”尽管是自己期望的结果，却在到来的瞬间感到了不真实，少女呆然地跪坐下来，“真的是……忍？”
“是，也不是吧？”难耐地捉住自己的心口，少年痛苦地缩起身子，“现在……还是不要靠近我为好。”
“但是……！”
“放心，交给我。”稍显疲惫地笑着，少年在左手手心用血绘制了一个极其复杂的魔法阵，“马上就会，结束了。”
“你究竟要做什么？”虽然不明白对方的想法，心头却蒙上了挥之不去的阴影。在这个时刻把他唤醒真的是明智之举吗？
“Vincent身上那只没有那么容易控制，只靠你是不行的。这种时候……”淡然地诉说着，手心的魔法阵瞬间闪耀起来，“只能靠我了不是吗？”
“诶？”
淡紫色的光芒汇作利剑的形状缠绕在少年的左臂。微微张开方才一直紧闭的左眼，琥珀色显露的途端，忍的神情便明显痛苦起来。
轻念魔咒。缠绕手臂的利剑们纷纷浮向上空，转动着角度。
挫败般地笑着，金发少年落下温和的眼神。就像他碧色的眸子一般，沉静清澈：“光芒啊，请将这污浊之物永远清除……”
什么？清除该不会是……！
“忍，不要……！”
未能来得及阻止。数万光芒顿时朝着那琥珀色的左眼飞去，毫不犹豫。
一阵沉闷的声响后，鲜红的血液顺着少年的惨白的脸颊滑落，将雪白的衬衫浸染成淡红的模样，诉说着惨痛的经历。由于事态发生的过于突然，雨桐未能顺利反映过来，只是本能地跪坐下来窥视对方的神情。缓缓抬头的忍此时却已然换上无比轻松的神情，左眼暂时处于无法睁开的状态，本人却完全没有在意。稍稍伏下刘海遮起左眼，少年抱歉地笑：“很可怕吧？这样的。抱歉……”
用力抓住少年的手抵在自己的额前，少女终而掉下了眼泪。双肩剧烈地抽动，以至于连话语都无法好好编织。因为自己的天真与依靠，才会让他失去了重要的东西。世界上不可能有人失去了左眼还完全无动于衷。都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因为她不够强大，忍根本不需要做这样的牺牲！相连的双手传递着不安，忍微微地动了动唇瓣，却无法找出适合的话语。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仿佛是咒文一般地吟唱着，雨桐讶异地发现自己无法阻止泪水的奔流。明明不想这样，明明不应该让他更加担心，明明是失去左眼的对方更加难过。为什么，无法率直地停下呢？
金发少年轻轻地将自己的脑袋靠上她的肩膀，闭眼诉说，“害怕吗？这样的我……”
害怕？为什么？
“事实上我就是这样的人。无论怎样隐藏，我都是……”稍稍拉开距离，碧色的眸子摇曳不止，“……嗜血的怪物。”
“不……！”根本不是那样的！我的眼泪并不是因为那样的事情才掉，而是因为……！
用食指抵住对方的唇以阻止其发声，少年浅笑：“即便这样，我还是……”
背后破碎的窗口零星掉落点点光芒，点缀着金发的边边角角。他仿佛不是这个世界中的存在，遥远得有些耀眼。
少年缓缓起身，默念着咒语。幻化的镰刀变幻出光亮的色彩再度出现在手心。坚定地在少女身前做好迎战准备，金发少年微微地侧过头来。一抹碧色划过，声线温和，切实而哀伤。
饱含痛感的笑容凋零的瞬间，一切像是梦境，
“即便这样我还是……想要在身边保护你。”
（TBC）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 1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