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这个男人,他叫乔慕 ...
-
护国寺的水牢,在护国寺主殿下面,唯一的入口机关在佛像后面。相对水心宫,这里显然没那么恐怖。小时候因为好奇,随安乐公主来过几次,第一次来时,我吓得哭了,后来看多了,也就变得麻木。
若说我一个女孩家,对这些不该好奇,可我就是抑制不了好奇心。那时我还想,将来等我做了皇后,一定请求皇上撤掉这座水牢,然,这心愿只怕再无法实现了。有人曾问过我,如果有来生,是否愿生在帝王家……我想,如果真有来生,我宁愿是平平常常的人家,守着平凡的幸福。
我被侍卫关进水牢,水牢黑漆漆的,他们粗声粗气,才不管我是哪宫的人,总之是得罪了冬宫,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等死。
我没怨言,只怪自己太傻。就在水牢门被锁上那一刻,想起偏殿的傅瑶,也不知这个时候她怎么样。想到这又不禁苦笑,自己都不能自顾了,还有这份心思想其他。侍卫的脚步声远去,入口处最后一丝光亮也淹没了,仅有的光线也没入了黑暗里,世界只剩下冰冷。
侍卫前脚走,角落里就有人出声说:“你犯了什么事?”
这是位男子的声音,我僵住,因为不曾料到这里有男人。我不可置信地看着角落,却因不能适应这里的黑暗,只看到角落朦朦胧胧的身影,蹲坐角落。
“你是谁……”我尽量用平淡的口吻问。
唯一能想到的,是项锦年的意思,我想放声大笑,笑自己痴傻,还一味的想着,他对我毕竟是念旧情的。原来这不过是我自欺欺人的不愿醒来的梦而已,曾经的他早随登上皇位,再也寻不着了。
“乔慕,知道怎么写么?”他问。
我摇头,警惕地看着他,许久也没见他有动静。见我摇头,又说:“你不识字吗?”
我依然不说话,一门心思停在他已经分不清是什么颜色的服饰上,他关在这里多久了?满身的臭味使我的胃极为难受。
他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根小棍,看都不看我就说:“你是这里的人吗?”
没得到我的回应,他小心地问:“我教你写字怎样?”
“不用。”我厌恶地瞪他。
谁想他大笑出声,指着我说:“我以为你只会说你是谁,看来你不是哑巴。”
他永远也没想到,笑声未停,我的青铭已抵到他喉结处。他的笑声嘎然而止,一脸不可置信,他不动我也不动,都等着对方出手。
他看了我一会,很无奈地说:“自食其果,都说这里的女人温柔似水,看来又被误导了。”
我丝毫不松懈,他疯言疯语的话对我没任何干扰,剑抵着他的喉结处,我知道,只要手往前一推,就算是夏侯哲亲自施救,怕也不能救活。
“是谁派你来的……不说我一剑杀了你。”
“如果我说,我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你信吗?”他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细细长长的,可能是被关在这里太久,有些面黄肌瘦。
我当然不信,这里是秘密关押犯人的地方,没几个人知道护国寺下有水牢。如果不是阴差阳错,我也不会知道这里有水牢,然后央求安乐公主带我来看。
“你能不能先把剑放下?”他商量的口吻。
我纹风未动,他挫败地说:“你说我们素未谋面,你就算要杀了我,也得以理服人吧,人之皮囊受之父母,怎么说糟蹋就糟蹋……”
“你想怎么死?”点了他的穴道,我冷冷地问。
“你对我做了什么。”他对我大瞪小眼。
我不理他,自顾自的坐下来,收起青铭。明天就回宫,也不知项锦年会怎么处置我,谋杀他的爱妃,想必是死路一条吧,最好是关在这里自生自灭。
“喂……死女人,有本事放开我,使阴招算什么英雄。”他大骂。
看他不能动的身体,还有他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我建议:“我不是什么英雄,也不想成为英雄,你就省省心,想着怎么活过今晚吧。”
“小人,死也要拉你垫背。”他愤愤地说。
我失笑,上上下下打量他,问:“死了怎么拉我垫背,要是能拉我垫背,这个时候会受制于人?”
他哑然,闷闷地说:“那你告诉我,你在我身上动了什么手脚?不会是什么点穴之类的下三流手段吧。”
我扔给他一个不算白痴的眼神,他越是生气,生气后也是无可奈何。我靠着墙,想起岳云,想着他站在大雪纷飞的山头,俯视敌军,心竟渐渐柔起来,唇角弯了弯。
“死女人,你这么恶毒,小心嫁不出去。”
我指着不远处黑漆漆的发臭的水塘,学他的口气说:“嫁不出去之前,先把你丢进水塘里,知道那水塘里有什么吗?”
“唯女人和小人难养。”
我不否认,两人都不再说话,水牢里静悄悄的。有侍卫送晚餐进来,几个破碗往脏兮兮的地上一扔。我看了一眼跟潲水一样的饭菜,微微皱眉,即便是在瀛洲那么恶劣的环境,也不曾受这等待遇。
想必是项锦年下了死命,我冷笑。牢门又是哐啷几声,尽头出又归于平静,我半靠着墙,心中一片苍凉。关家的人终究是逃不出宿命,逃不出要死在项家人手里的宿命,想到这,我闭上眼。
“喂……死女人,你不想吃,好歹也考虑考虑我好不好,我已经饿了一整天。”他不满的大嚷。
我说:“我有名有姓。”
他愣了愣,不大确定地问:“知道你名字是不是要付出代价?比如……”他用眼神描绘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配上他滑稽的表情,到蛮惟妙惟肖的。
他这动作逗乐了我,我低声笑了笑,说:“你觉得?”
他想都没想,拼命眨眼。我说:“关悦,你叫乔慕是吧。”
“你还记得我啊。”他讪讪地笑,然后小心地问:“你能不能先解开我的穴道,这样站着很难受的。”
我不应,随手捡起一个小石子,准备扔过去。他大嚷:“我们可先说好,都是文明人,不做不文明的事。”
我轻笑,这人到是蛮有意思的。他见我没反对,又说:“关悦,我可以这样叫你吧。”
“当然。”
“关悦……此情不关风与月……好,好名字,对了,谁给你取得名字?”他兴致盎然。
我怔了怔,不再接话。沉默一会,想起要给他解穴道,随手扔过小石子,就见他摔倒地上。然后他愤愤地说:“你怎么出尔反尔?”
“不是你要解开穴道的?我不介意给你封住穴道。”
他立马投降说:“别,姑奶奶我怕了你。”
极为不甘愿的站起来,嘀咕几声我当没听到。他走过来,小心地问:“你不饿吗?”
“你饿吗?”我沮丧的问。
没想他极认真的点头,指着潲水的晚餐说:“关悦,我说你是怎么被关进来的,你得罪了什么人,还能有机会出去吗?”
出去……我苦笑,无力、沮丧五味俱全。他看我这表情也就明白了,刚要伸手然后又缩回去,安慰说:“嘿……这里也不赖啊,你看每天都有免费的晚餐,啧……这叫什么,噢……世外桃源。”
他自说自话,我没好气的白他几眼,也没心思跟他拌嘴,默不作声盯着潲水发怔,忽然问:“你都是吃这个东西的?”
他轻叹一声,无奈地说:“不然你以为我吃什么,这里一只死老鼠都见不着,不吃就得活活饿死,我不想死……”
他说这话时,满脸都是仓惶,我盯着饭菜,眼睛发涩,心胀的厉害,如果不是他太会演戏,就是这一切都是真的。我见过的犯人不少,他们的伙食我当然清楚,没想真等自己落到这田地时,却是不能接受。
“关悦,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能活着走出这里,吃这东西算什么。”他正经地看着我,我则是默不作声。
大丈夫能屈能伸,这话说得容易,可当真要履行,并非轻松的事。他像是明白我所想,于是说:“没什么比命更重要是不是,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虽然我清楚,这希望是渺茫的,或许等哪天我熬不下去了,会自行了断也说不准,但目前我还不想死。”
“既然怕死,为何做奸细?”我问。
他反驳说:“谁说我是奸细,你看我哪里长得像奸细了?”
他这么一说,我再次观察他,怪异的服饰,怪异的发鬓,皱着眉头问:“不是奸细,怎么被人关进这里?”
他把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怎么被当成奸细的过程,绘声绘色地说给我听。我听完了,没发表任何意见,因为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了,而他看我沉默,以为我怒信,沮丧地说:“就知道你不信。”
“你怎么知道我不信?”我想笑。想起师尊的话,虽疑虑重重,但不表达不可能,而眼前的男人是真的很可爱。
“你的表情明明写着不信。”他指责我。
我摸了摸脸,捉弄他:“有那么明显吗?”
乔慕一副快被我整疯掉的表情,我闷笑几声,才说:“不是不信,是太不可思议,你让我怎么信?再说,就算我相信你的说辞,其他人能信吗。乔慕,别忘了,这里是君王的天下。”
他满脸悲愤,叹气后无奈地说:“你是我见过最正常的人。”
“为什么?”
“你跟那群不知哪里来的老和尚来说,已经很正常了,至少不把我当妖怪,也没把我当奸细。你说我乔慕怎么说也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美男,被这群老和尚一说,搞得自己还真那么回事。”
“不好吗?”说完闭目养神。
许久没听到他的动静,我睁开眼,见他蹲在我跟前,奇怪地打量我。因为是我猛地睁眼,被我抓了个整着,他讪讪解释。我也不理,继续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