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 春草年年绿》松寥片石

25、第九回 江湖秋水多（上）

　　当下杨康携着陆无双、一灯大师带着程英，四人虽落在最后却也不疾不徐。杨康软玉在怀倒也未起绮念，只低声道：“陆姑娘，我那孩儿少年贪玩，对你轻薄无礼，盼你莫放在心上。”

　　陆无双先前与小龙女一路同行，两人稍稍聊了几句话题便到杨过身上。陆无双原本好奇杨过心中念念不忘的姑姑会是个怎样的女子，想到深处便不由有些妒意。然则这时见小龙女仙人之姿，妒意自散，只余一层怅惘浮上心头。她性格好强，在人前向不示弱，但这时听了杨康之言，却突感委屈，口中虽一言不发，眼泪却滚滚落下。

　　杨康正要开口相劝，却听陆无双低声道：“傻蛋一路逗我开心，我很是感激。龙师叔这么好，他们在一起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怪罪？”她并未看见杨康脸上的不忍之色，过了片刻又道，“况且，父母大仇未报，我又何来闲暇想些无关的琐事？”

　　一旁的程英听陆无双口吻虽淡，却显然恨李莫愁入骨，不由心中忧虑。但她也知这种事急不得，只能寻思日后再慢慢开解。

　　几人昼夜不停，不过数日便到了绝情谷。

　　正欲进入谷内，忽闻西面传来呼喝之声。众人心中均是一奇，不知何人在绝情谷外动手。此时喊声已近，风中所带的兵刃相撞之声也清晰可闻。众人放眼望去，只见两个男子正在动手。一人双手分持刀剑，另一人所用兵刃却甚短，仔细看去乃是一柄折扇。但两人虽在动手，却每时每刻均在留意身边动静，一见谷前来人，便不约而同住了手。

　　两人往众人在处扫了一眼，手持刀剑的男子脸色微变，身形一晃，倏忽之间便不知踪影。手持折扇的男子一对桃花眼却微微上挑，朝众人笑道：“多日未见，两位杨兄别来无恙？”

　　杨康上前一步，微微一笑：“托欧阳兄台的福，我父子无病无灾。”

　　欧阳克瞧见杨康神色，嗤笑一声道：“无病无灾？你也好意思说得出口。”他身形一动，倏然便至杨康身侧，探手要去切杨康的脉。杨康左手挥出，运指如风，点向欧阳克右肩。欧阳克右手微微一扬，扇面一挥挡在右肩之前，只觉扇上劲力颇重，竟是含了真气。他眉头一扬，消去了杨康的指力，只是原本扣向杨康手腕的左手便也顺势松开。

　　杨康并不理他，只对余人笑道：“这是白驼山的欧阳山主，算起来该是过儿的义兄。”

　　欧阳克没好气地道：“是啊，不但是杨过的义兄，还是你的师兄。”

　　杨康只做不知，问道：“你到绝情谷多久了？”

　　欧阳克道：“不过比你们早了半日。这姓公孙的武功不弱脑袋也不笨，一见着我就逃。好不容易逮到他，又给你坏了事。”

　　杨康瞪他一眼道：“你自己想猫逗耗子才故意放了他走，怎的怪起我来？”

　　欧阳克摇了摇扇子也不否认，见过一灯大师后，与众人一同进入绝情谷。未行几步，忽听不远处传来兵刃之声。几人对视一眼，慈恩担心妹子与人动手，抢先疾奔而入谷内。待众人靠近，只见眼前一大片情花丛中，几个青年男女正在动手。

　　众人未及细看，只听陆无双失声道：“是李莫愁和我师姐！”杨过等人放眼看去，果见李莫愁拂尘挥摆，洪凌波长剑带风，与之动手的却是武氏兄弟和耶律兄妹。武三通在另一侧情花丛外，虽心急如焚，却莫可奈何。几人之中耶律燕武功最弱，虽有耶律齐时刻相护，但耶律齐本身武功比之李莫愁就大为不及，虽有武氏兄弟在旁协助，仍是险象环生。

　　杨过俊眉微皱，扬声道：“耶律兄台，两位武兄，你们四周的情花含有剧毒。几位千万小心，莫给这情花刺了。”几人闻言均是一惊。早在给绝情谷绿衣弟子以情花丛围住之时他们便心知不妙，此刻听杨过之言更对情花心生惧意，然而交手时的惊险处也更胜先前。

　　杨过见耶律齐等人此刻虽尚能支持，但已是强弩之末，不由暗中思索解救之法。但顷刻之间几人已自鬼门关中走了几圈，杨过纵然多智，一时间竟也无法可想。他正迟疑间，但见李莫愁左手一动，忽见银光点点，三枚冰魄银针撒出，武敦儒已然遇险！

　　杨过正待上前救人，却见东北方飞来一颗石子，石子似有吸附之力，原本直射武敦儒的冰魄银针竟转而飞向石子。杨过抬眼看去，却见三个美貌女子并肩而立，却是黄蓉母女和完颜萍。杨过心中一动，知道方才定是黄蓉以“弹指神通”之法发出磁石救下武敦儒。

　　李莫愁见银针被破，冷笑一声，转而以拂尘缠住耶律齐和武敦儒，左手五指绷紧，掌势已成，便要以五毒神掌将武修文毙于她掌下！

　　说时迟那时快，正在此时，一个声音忽然淡淡说道：“陆展元在此，李莫愁你还不住手！”众人听得陆展元之名均是一怔，李莫愁却浑身一震，积蓄在左手的掌力也凭空散了几分。待她醒悟自己上当，却已是不及。

　　一时间人影纷飞，再静下来时情花丛中却只剩李莫愁师徒二人。

　　原来李莫愁失神之际，诸人见机甚快，一灯大师首先抢入，左手托住耶律燕，右手一揽武敦儒，踩着黄蓉掷出的飞石安然出了情花丛。杨过原本也欲上前救人，身形未动却听欧阳克轻声笑道：“有你出手的时候。”

　　他微微一怔，却见杨康与欧阳克两人身形如风，足下踏着飞石借力，也已到了情花丛中。此时李莫愁早已回神，又惊又怒，拂尘一摆便缠向耶律齐。欧阳克洒然一笑，折扇一挥粘住拂尘。李莫愁见了欧阳克初时微微一怔，很快便冷笑一声，运劲于手，震开欧阳克的折扇，一把冰魄银针撒出，一半飞向欧阳克，另一半却飞向武修文。

　　武修文右肩先前已中了洪凌波一剑，此刻失血已多，只觉眼前阵阵发黑，待发现迎面飞来的银针时已不及躲闪。他脸色一白，正待闭目就死，却见斜刺里一根竹棒横空而来，棒尖轻点，银针已纷纷落地。武修文一怔，却听一声轻笑，人已腾空飞起。他知道是杨康带着他欲飞出情花丛，不敢多动。却忽听“扑扑”两声，身子一沉，又是一轻，再回过神来只发现自己已立在花丛之外，身边却是杨过。

　　这时杨康也已出了花丛，但见他长身独立，双足上却细细缠了几株情花的枝叶，显是已中情花之毒。武修文面色微变，欲言又止地讷讷半晌，杨康却浑没留意，只待欧阳克也携了耶律齐出丛才笑道：“我怎么得罪你了，居然让她打落我借力的石子？”

　　欧阳克摇扇笑道：“你自己功夫没练到家倒来怪我，好没道理。”杨康微微一笑，却突然又是一个纵身飞入花丛，竹棒在李莫愁腰间一点，已将洪凌波护在身后。

　　原来方才众人已出花丛，全未留意花丛中李莫愁欲以洪凌波之身借力出丛。这事只杨康、郭芙二人曾亲见过，连欧阳克也不知。然则郭芙一来与洪凌波素无交情，二来此刻一颗芳心全在耶律齐身上，如何能提前出言提醒？也只杨康口中虽与欧阳克闲谈，心中却暗暗留意，一见李莫愁神色有异，便立时出手了。

　　李莫愁与杨康交手数招便知此人功力不在自己之下，她见情花丛外众人对自己虎视眈眈，忽然冷笑一声，竟看也不看众人一眼，飞身而起，双足直接在情花丛中借力，从另一边逃入林中。她虽知情花有毒，但更知若落入众人手中绝无善了。她见杨康中毒之后面色如常并无异状，料想这毒也未必如何剧烈，凭自己修为，只要一时无恙，日后自有机会再寻解药。

　　李莫愁本就聪明，又善机变，当机立断飞身而逃，武家父子与陆无双等人虽然不忿，倒也奈何她不得。这时杨康方微微一笑，对身后的洪凌波道：“唐突了。”话音刚落，他不待洪凌波回答便将之横腰抱起，踏着情花丛飘然而出。

　　众人见杨康双足鲜血淋漓，又想到世间绝情丹只得半颗，均是心下一沉。杨康见众人表情微妙，正觉奇怪，却听见一个女子声音迟疑道：“杨叔叔，你……要不要先吃一颗断肠草？”

　　杨康这才顿悟，抬眼去看，只见杨过脸上又是难过又是自豪，刚笑了一声，就见一个白瓷瓶子迎面飞来，看方向却是欧阳克掷出。他伸手接了，只听欧阳克含笑道：“有我在此，若还让你像野人一样吃草，我叔父怕是要给我气活过来了。”

　　杨康微微一笑，拔出瓶塞，倒出两枚黑色的药丸。他将其中一枚剖开，递到杨过嘴边道：“傻小子，还不吃下？”见杨过将那半枚药丸吞下，杨康才服下剩下那一枚，低笑一声道：“欧阳锋的蛇毒都挨过了，区区情花算得什么？”杨过等人这才明白，杨康与欧阳克之所以出入情花丛中无所顾忌，实是因为欧阳克已炼出了情花的解药。

　　话虽如此，杨过心中却仍暗暗后怕，这时却听郭芙道：“好啊，原来杨叔叔你早有准备，难怪这么奋不顾身。这下好了，小武哥哥也不用为难要不要向杨叔叔谢那救命之恩了。”

　　杨康与欧阳克闻言均是大奇，却见武修文涨红了脸，上前一步便跪下朝杨康行礼，大声道：“我武修文不是不分好歹之辈，阁下救命之恩，断不敢忘。”

　　杨康笑道：“你倒也实在，不说什么来世结草衔环的话来。”

　　见武修文伤势无碍，他又抬起头来对郭芙笑道：“芙儿你也是，激将法使得这么拙劣。他谢不谢我又有什么关系，我难道还会跟你小武哥哥一个小孩子计较不成？”

　　郭芙脸一红道：“是啦，我一个小女孩能有什么法子。不像杨叔叔你，随口一句话都能让李莫愁停手。”

　　杨康听郭芙与他斗嘴恍似数日之前在襄阳小屋，微微一笑道：“闲话休提，先了结与裘……公孙夫人的恩怨再说。”他本想说“裘千尺”，但见慈恩在此，不便直呼名姓，因而改口称“公孙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