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5、第十二章（一） ...
-
阳光透过玻璃刺进来，她抬手挡都挡不住。已经是中午时分，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都是给自己家人打饭的。她在温声细语中一路走过来，不知道为什么耳边轰鸣鸣地，似乎老是有什么东西在叫嚣着，但仔细去听又什么都没有。
小菜鸟刚好在对面查房，和她说了句什么，她也没有听清楚。
门推开，却空无一人。
小菜鸟凑过来说：“应先生还真是急性子啊，这么快就整理好了呢！对了，你们什么时候的飞机啊？一路顺风哦，可别半路失踪……”
她茫然站在还留有应嘉体温的病床边，上面有一台手机和一个牛皮纸袋。
曾经的笑脸在眼前绽放。那还是在伦敦的时候，她抱着笔记本坐在庭院里，刚洗的头发还湿漉漉地，温暖而细碎的阳光落下来，照在她身上，浑身散发着一种迷离的光，笑容淡然而平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时间仿佛就停在了这一刻，停在了她的笑容上。
忽然间咔嚓一声，她回头，是他拿着相机。
她的笑容如此温柔，这是他第一次看见。
一颗晶莹‘啪’地落在屏幕上，手机已经自动黑屏。
纸袋里装的是离婚文件，还附带应嘉给她的信。
他开篇就说：“小佳音，我原本想陪你一辈子……”
她捂住嘴，像那个时候亲眼看着张必强从高楼坠落一样，痛哭失声。
“……我永远都记得我们的相遇，你从便利店追出来，瘦小的人影在后视镜里无限放大。可我没有看你，我心里想的都是小珊离开我了，我找不到她，世界这么大，弄丢了她就再也找不回来。后来，我去医院复检看见你躲在CT室外，你的样子是那么害怕，害怕那些射线在你身上扫来扫去，其实我没告诉过你，我也怕，怕那些针管在我身体里出出进进。我很胆小，怕复检，怕一个人，还怕死，但我更怕一个复检和一个人死。”
“小佳音，我是多么庆幸在我有限的时间里能遇到你，那时候我才晓得，原来我不是孤单的一个人，我有你。你知道吗？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死刑犯和其他犯人成为了家人，可我却忽然得到了假释，必须离开。我们约好到老约好生死相随，你怎么可以放弃我呢？”
“你说男主角曾经说你老是自以为是，总以为自己想的就是事实，就好像当初他一气之下叫你滚，你就以为他真的不爱你了，现在我只想问，你凭什么为我决定手术？我根本不想手术，只想回伦敦，你以为给我最好的，可是你怎么晓得我认为的最好的，又是什么？”
“小佳音，自从你签下手术意向书的那一刻，就已经背弃了我们的约定，回国之前你说过的，你向我保证说不会丢下我，可你还是丢下了我。”
“我永远忘不了小珊离开时那种痛彻心扉，所以这一次，让我先转身。”
“小佳音，我放开你，你走吧……”
她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眼里耳里似乎都只有那一句‘你走吧’。刚刚那些叫嚣着的声音慢慢地又回来了，越来越清晰，一句一句大了起来。
“你是中国人吗？”
“你叫什么名字？”
“你也是A城的？”
“饿了吗？”
“我做了很久。”
……
“她回中国去了，她不要我了……”
“我们回去看看，如果他很好，如果她很好，我们就回来。”
应嘉是那么聪明的人，他连手机都留下，就是不让她联系到他。佳音不顾一切的跑了出去，她不知道该去哪里，就这样盲目地在街上跑着。或许她该去机场，但为什么公交车不停，的士也全部满客？她不断的招手，却没有一个好心人会停下来。
似乎又回到了在伦敦的时候，孤立无援，整个世界仿佛只有她一个人站在街中央。寂静得可怕。
广场上，众人聚集在巨大的LED下面。
“本台刚收到的消息，目前备受关注的星凯集团资金滞留导致股价暴跌及两部偶像剧全面停拍的事件目前有了最新的发展，帝威尔酒店负责人宋明义的助理今晨发出通知，帝威尔将继续赞助星凯，并且之前向星凯前提讨要上一季度的欠款也延期到下个月。而本台记者致电星凯，也得到确切回复，对方称两部电视剧将会在下周接着开拍，并且杀青后会一起开庆功会，届时请各位媒体人士一并出席……”
众人惊叹一番事情变化之快，也不缺有田木的粉丝在为偶像叫好。
“接下来是下一条消息。田木最近每每出席商演都对其兄梁年生闭口不谈，网友猜测是忧心公司能否度过难关。但近日又被媒体拍到与忆星主编青朗一起出现在某高级住宅区，不禁让人猜测是否旧情复燃，但玩味是是青朗早在星凯公司危机爆发之前就与旗下另一个作者有过热恋关系，青朗甚至还默认过于其为男女朋友……”
果果？呆愣的佳音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旁边有两个十几岁的学生在热切讨论着田木和青朗的恋情，大多年轻人看了看也就走了，并不当真，只有一些当做谈资的家庭主妇们还津津有味的瞧着屏幕上回放着田木被抛弃的八卦消息。
“你相信吗？”
佳音想了一下，摇头，“青朗很爱田木，不可能轻易变心的。”
“曾经我也这样认为……”
佳音看着着她，“年生呢？”
果果推了推墨镜，说：“在家，术后没有恢复好，明义哥让他休息。”
她们上了车。果果问她：“刚刚我看你在拦车，要去哪里？”
佳音茫然的想了一下，“不记得了。”
果果将车开回了沁园公寓，结果年生并不在家。打电话才晓得他去商场了。果果尴尬笑了一声说：“都怪我昨天喝醉了，非闹着他喝牛奶。”佳音也笑，但没有说话。
年生回来后看见她，楞了。
“把盒子拆下来放进冰箱吧。”他把那箱牛奶和一大堆生活用品递给果果。
佳音坐在沙发上，如坐针毡，不晓得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你怎么来了？应嘉呢？”
他的口气简单得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佳音低下头，轻轻说：“他走了。”
“走了？”年生复述了一遍，“那你怎么还在这里？”
佳音看着他，他眼里似乎什么都没有，仿佛又回到了他们的初见，淡淡的眸光里倒映出的万千世界全部与他无关，就是这样一个清淡而凉薄的人，却让忍不住被他吸引，佳音、果果还有宋明义。
“梁主席，你不要罗同学了，是不是？”
年生没有说话，低头喝了一口水。
气愤忽然变得好沉默，佳音双手揉搓着衣角，力道似乎要把整件衣服都撕烂。那样纠结的痕迹像极了她此时的心境，一团乱麻也不过如此。
她受不了，站起来，“打……打扰了，我走了……”
然而手却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道带回去。
年生看着她，良久，忽然笑道：“既然来了，不如吃个午饭再回去。”
吃饭的时候，果果和佳音说了很多娱乐圈的秘密，例如某某一线明星拍照从来不用侧面，因为他两边长的不对称，P都P不好；还有最近因电视剧兴起的女星某人，其实主题曲录了几天几夜还不成样子，最后没办法是修音才录完的，录音师当着众人面说她唱歌像哀嚎；更有国际一线女星某某，最喜欢拍写真，每次脱得光光地，极其喜欢舞美，趁着拍照勾引摄影师，业内传言她已经睡遍舞美圈子云云，果果说的搞笑，而佳音的心思却在年生身上游离。
事实上，年生并没有看她一眼。
吃晚饭，佳音想去洗碗，可被果果拦住。
她拖着她去看电影，结果看到一半果果却睡着了，她于是溜了出来。
在二楼可以看见厨房，他的背影很宽厚，她记得她以前最喜欢靠在他肩上。
他洗碗很细致很认真，仿佛做过无数遍，这样地娴熟让佳音自愧不如。
不知道什么时候，果果站在了她旁边。
“他和其他男人不一样，”果果笑，“他很爱做家务，洗衣、做饭、洗碗还有去商场买生活用品。其实很难想象，著名传媒公司的首席决策人，风光无限的董事长，每天在家居然只是做这些事情。”
“自从爸爸过世，妈妈又和我们分开住后，他就一直这样照顾着我。”
果果看着他，“很离谱是不是？我也问过他，他却说只是在练习而已……”
果果问她，“你知道他什么意思吗？”
知道，佳音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那一次也是他走在前面。经过厨具货架时，他拿起那些锅碗瓢盆，问她哪一个最好。她嫌弃的看着他，说：“ 梁年生，哪有男人像你这么热衷买东西的？买的还是家用餐具！”
“是谁一天到晚只知道写小说，连饭都顾不得吃？”
佳音瘪瘪嘴，不理他。
“你啊每次沉浸到剧情里面去就不晓得时间，没感动别人先让自己泪得稀里哗啦的，哭伤了身子不算还饿坏了胃。电脑辐射又大，你看你这些天的脸色，活脱脱像个乙肝病人，女孩子就不晓得保养保养……”
她被他说的惭愧，“也不是经常这样……”
“所以……”年生一板正经的说：“我从现在练习。不然你以后饿死了怎么办？我不热衷，但是从现在开始培养也不错，以后好为你分担。”
……
果果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这么多年，很多事很多人都已经变了。我那么爱年生，可还是和青朗在一起了；佳音姐你说过非年生不嫁，也成为了别人的妻子；青朗当年那么在乎我，可是在我转身之后还是爱上了别人，这么多人这么多事，无非就是一个情字，谁说爱情忠贞不渝？我们都在往前面走，停留在原地的就只有他。”
果果说：“佳音姐你看看吧，只有他还在那里。”
年生认真选厨具的样子和此时的背影慢慢重叠，佳音想笑，但是嘴角却始终扬不起来。慢慢走了过去，明明只有几步远，可佳音却感觉走了一辈子，十八步，原来从二楼到厨房只要十八步，而她却整整走了八年。
手揽上他腰的那一霎，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得到了答案。不管那时她离开是为了什么，不管他当初那番话是为了什么，不管这些年来有过什么，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再重要，唯一地是，是自己身边这个人，是自己抱着的这个人，他会永远陪着自己身边。从此以后，她不会孤单。
年生感觉有股温热濡湿了自己的衬衣。
有个小小的声音说：“带我回家，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