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六章（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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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花》副导演打来电话，说希望在四月底之前剧本就要交到星凯去。佳音拖了很久，才勉强争取到五月十号之前。对于编剧，她之前没想过要做，只是觉得把版权交出去自己责任就算完了，没想到助理还特意提了句，星凯邀请她做编剧。这下佳音有些懵了。
佳音从没写过，《青花》改成剧本也费了她不少精力。
剧本基本完成的时候，她开始体谅编剧们了，以前她看小说，每逢喜欢的作品被拍成电视剧就会很抵触，因为觉得拍出来肯定不尽人意，每个人心中都自己的主角，制作方不可能满足每个粉丝的要求，首先选角就是第一关，其次就是剧情，书籍的视角和电视剧是不同的，有时候书里可能有第一或是第三人称，可电视剧就只能是第三，而且书里肯定有bug，任何一本都有，不是没有而是你没找到，作为一个作者，佳音不得承认，《青花之瓷》在她看来仍旧有许多可以修改的地方。电视剧要完善这些需要修改的地方，有时候要融入一些新剧情来补充，这样一来，一本可以让读者无限幻想的书就这样被定了意，于是粉丝不开心了，叫嚣着作者只顾赚钱而不顾作品被糟蹋。其实，作品要真被糟蹋，作者肯定是最心疼的那个。可是看着读者嚷嚷着：不看不看，拍出来我铁定不看！这样的话，本来心惴惴然的作者还没看到成品就要难受。
佳音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完善好剧本，现在能不能拍好就是导演和演员的功力了。
那天送剧本去星凯的时候刚好下起了大雨，佳音没带伞淋湿了身，星凯的门卫好心递给她纸，她就站在大门口，一边惦记着包里的剧本，一边擦身上的雨水。
尖叫声就在此时汹涌而至。
一大帮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粉丝拿着鲜花和礼物，大声叫嚷着‘田木田木’。人实在是太多，星凯的保安都抵制不过来，等到那辆法拉利开过来时，人已经推挤到车门口。保安费力才杀出一条路来。
果果笑的得体自然，一边亲切打招呼，一边写签名。
最后，她说：“谢谢大家，不过刚刚雨这么大大家没有淋湿吧。还是赶紧回家吧。”众人恋恋不舍好久才离开。
这个时候，车上下来另外一个人。
白色的西装即便是在如此阴霾重重下的阴雨天里，依然显得清隽飘逸。如同清淡的山水墨卷，而他就是画里最不可缺少那一笔，淡淡地，却又如此真实。
果果自然地揽过他的手，朝佳音打招呼，“佳音姐好巧。”
佳音顿了顿，“是很巧。”
果果说：“是来送剧本的吗？用电脑传过来就可以了呀！何必亲自跑这一趟。还弄得全身这么狼狈。”
是啊，真的很狼狈。
佳音说：“只是觉得这样比较有诚意，毕竟这是我第一次改编，还是慎重一些好。”
果果想了下说：“书我看了，是很不错的故事。”顿了顿，“是很好的故事，只可惜女主后来没有和男主在一起。”
佳音不晓得为什么心底就有一些怅然，“剧本里，他们也没能在一起。”
果果说：“你说什么？”
佳音笑，看了下时间，“副导还在等我，我先上去了。”
接下来，转身，离去，进电梯，关门，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那张不锈钢门合上的那刹，她与他的视线对上，他的眼里只剩下淡薄。如同十年前，她跟在他后面，他的眼，他的人无一不透露着这种与旁人隔绝的淡薄。她的视线不自觉被他吸引，而他，却没有看她。
佳音把剧本交给副导就离开了星凯。
茫然走在大街上却不晓得该做些什么，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最后站在中心广场上，看着巨大的银幕。上面是正点新闻播报，长相甜美的女主播有着标准的普通话，说的无非是时事政治，两会召开又提出了什么文件，最近国内哪里又在受灾等，过了好一会才开始播娱乐新闻。
忽然就换成了一男一女相拥的照片，如斯甜蜜，眼含秋波，眉目生情。
女主播也在感叹：“最近风头正紧的田木既上张专辑连获大奖，主打单曲又接连蝉联各大音乐榜后，接下来又爆出惊人消息！由星凯传媒制作的《青花之瓷》已经在紧锣密鼓地准备拍摄，女主角已经定下田木，这是田木首次触电银屏，而男主角竟然是星凯董事梁年生！要说起梁年生大家可不陌生……”
有人在旁边议论纷纷，“梁年生一个商人，拍什么戏啊？虽然摸样倒是长得不错。”
“这有什么，有钱人没事做纯粹找点乐子呗！”
“不过他们还挺有夫妻相的。”
佳音看过去，说话的是一个年迈的奶奶，头发都白了，眼睛却很精神。见她看她，老奶奶笑得欢快，说：“小丫头，你难道不觉得吗？”
佳音说：“没有啊。”
老奶奶却看着她，说：“小丫头，你不开心？”
佳音几乎笑的眼泪都要出来，“没有啊。”
她似乎就只会说这一句。没有啊，反复的没有啊。她没有很心疼，也没有很在乎，莫青瓷在十年之后回来不也是对着肖仲这样吗？肖仲问她，这些年你过的不好吗？她答，没有啊。肖仲说：我是多么希望你过得不好，这样你才能记得我的好。她的没有啊卡在喉咙里，像小时候喝多了汽水，气劲一上来卡在喉管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难受得让人想掉眼泪。
忽然有一只手搭上她的肩。
她惊讶回头，是一张温柔而不失雍容的脸，有些熟悉，来自遥远的熟悉。
“你认识果果吧？我是她朋友。”
知道果果这个名字的当然算的上朋友了。她很礼貌的与她握手。
她说：“我记得你。上次我去看果果试镜，你也在。”原来她早就见过她。
佳音笑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反倒是她接着说：“我和我先生走散了，手机在他身上，想着这里离星凯不远就想去找她的，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你。”
佳音以为她会求助，刚要拿手机给她，她却说：“你能陪我去星凯吗？”
讶异着她的不安，顺着视线看过去，原来她的高跟鞋坏了。走起来的样子极其别扭，像只断了翅膀的天使，再也飞不得更高。不知道谁说过，好的鞋子会带女人去更好的地方，以前佳音家里条件虽好，但是她不怎么花钱，吃穿也是简单就行，直到后来才明白鞋子的重要，比如此时。
她蹲下来，认真看了看，“我陪你去买一双吧。”
对方似乎很惊讶她的热情，“好是好，可是我先生就是为了给我买鞋才走散的。”
原来是这样，可是现在要佳音再回去星凯她又不是很乐意，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反而一下子就僵在了原处。
最后或许是感觉到佳音的为难，她主动提议到最近的咖啡厅坐一坐。这个主意还算不错，佳音只是没想到那家咖啡厅竟然是与遇见年生的那家。她在这里完成《青花之瓷》后与他重逢，然后他离开，她也离开，就像青瓷与肖仲一样，注定一南一北，十年两茫茫。
服务员力荐店里的新品意大利蓝山，热情实在有些抵挡不住，她刚要点两杯，佳音已经先一步说道：“两杯拿铁就行。……我不喜欢酸的。”
没推销成功的服务员有些失落的离开，她笑了笑，“其实点了又有什么要紧，不就是几十块钱，那小姑娘没完成任务说不定会被骂的。”旋即又说：“还真是巧，我也不喜欢酸的。”
佳音笑笑没说话。
她给她先生打电话，语气很温柔，就像和佳音说话时一样地温柔，简直可以从声音里掐出水来。良好的修养使她侧身低语，很小的声音，听不到在说什么，大概是要他过来吧。佳音没有多想，只是有些怀疑服务员是不是上错了咖啡，不然为什么会这么酸涩？
收了线，她还她手机，说：“我先生等下就会过来。”
透着玻璃看着街上形形色色地人，来来往往，川流不息，像生命一样永远不会终止，离开的人走过的路会有新的人填上，而脚下的路却还是那条路。
“哦对了，我不晓得你的名字呢！”她胡乱地翻着自己的手包，或许是找名片。
佳音一口把咖啡灌了，将杯耳握在手心里，莫名地就有些紧张。
“我叫罗佳音。”
她想了一下，“就是那个写《青花之瓷》的作者吧？最近果果要拍这部戏，没想到是你写的。那本书我也看了，写的不错，是部很好的作品。”
她翻了一通，估计是没找到，说：“也许在我先生那里，我先生是……”
“是帝威尔的总裁宋明义。”佳音缓缓一笑，“而你，是宋总最宠爱的妻子，谢珊珊小姐。”
她怔忪在刹那之间。
佳音说：“宋夫人？还是称呼谢小姐？”
谢珊珊几乎是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句：“宋夫人吧。”
“宋夫人，其实不必惊讶我如何知道你。帝威尔酒店在国内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尤其业界对宋总独宠的这位妻子更是诸多耳闻，赞其夫人美貌心善，是宋总贤内助，电视上甚至是我们杂志社做过的名人专访酒店那一期就有宋总，自然也提到了你，关于宋大老板挚爱一生的女人。”
谢珊珊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实……”
“其实早在那之前，我就已经认识了你。”
佳音的声音渐渐淡了下来，“小珊，我认识的一个朋友，他会这么叫你。”
佳音还坐在这里。她记得上次也是坐在这里，她抬头就看见了年生和果果进来。这一次她又坐在这里，能看见的却只有谢珊珊和宋明义携手离去。她看着他们一起出去，雨后太阳有些刺眼，不过是百来米的距离，宋明义也体贴地为他心爱的妻子撑起一把伞。
然后，上车，离开。
佳音怔怔地看着，忽然想起刚才宋明义为她穿鞋的样子，神色那么认真，半跪在地上，小心地将脚扣合上，确定大小无误后才站起来。佳音忽然想起来一句话，是以前一个很出名的作家说的，她说：“如果你的他能在大街上为你系鞋带，那么这才是你能携手一生的他。”鞋带只是两根普通的鞋带，而为它系上蝴蝶结的手才是你可牵着一辈子走到老的人。
一辈子啊，多么遥远的词，谢珊珊似乎这么轻易就做到了，近在眼前就有个男人会心甘情愿地为她系鞋带。可是她要的不是布鞋，而是高跟鞋，所以今天站在她身边是宋明义而不是应嘉。
佳音重新找来那个服务员，想问她要一杯蓝山，谁知道对方却说：“真是不好意思，这是限量供应的，每天只有这么多，错过了就没有了。”
咖啡喝完后，佳音翻了记事本才记起有本稿子要在明天之前交。她从咖啡厅出来随手招了部的士，车开过星凯大厦前面时，不过是一栋普通的建筑，在繁华的伦敦她见的不少，但从来没有这么觉得高过，高到她永远都无法触及。
她忽然想起服务员那句话。
错过了，就没有了。
接下里几天佳音的心情一直很低落，做什么都觉得不来劲。每天起来恍惚间又忘记了许多重要的事，她的记性向来不好，尤其在心情低潮或是消极的时候，这种情况越发严重。郁闷的她去隔壁房和应嘉聊天，说着说着他就蹙眉，脸色也苍白的很，佳音心中一紧，立马去找药。
翻了好久才找出来，喂他吃完后，她才发现好几个瓶子都已经空了。
“没药了，为什么不和我说？”
应嘉轻轻喘息着，“你这几天忙，我原本想等着你闲下来再说的。”
他作轻松地一笑，“我和你在一起也染了你那毛病，这事本来记着记着，谁知转眼就给忘了。”
佳音看着他，沉默，很久才说：“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小佳音，你多想了。”
她不相信，“我自己我当然明白，可你怎么会忘记？应嘉，你骗不了我的，我还不了解你吗？”她半蹲下来握住他冰凉的双手，“你到底想做什么，回国的时候我们不是说好的吗？”
应嘉眸光淡淡地，“小佳音，你记得你带我回来时站在这栋房子前说过什么吗？”
“记得，我说这里也是你的家。”
他点头，“恩，现在它是我们的家。”
他买回房子，只为给她，给自己，一个家。
“小佳音，我想了很久。你回来遇到了他，可是你们并没尽释前嫌，反而还一步步走入比以前更纠缠的境地，我不知道现在姗姗怎么样，我
若是没有见到，可以告诉自己她很好，她一定在某个地方活的很好，过的很幸福，我想我不应该去打搅她。”
佳音低头，“你是怕自己见到她就会控制不住想要她回来？”
应嘉却反问她，“小佳音那你告诉我，你再次见到男主角的时候有没有想要回到他身边？”
“没有。”
佳音声音低低地，却也是实话。
应嘉看定她，“那至少也回忆起不少以前快乐的时光。”
佳音沉默。
他轻轻的抚摸着她耳鬓间的头发，“斩不断，是离愁。她很好，他也很好，小佳音，目的已经达到，我们回伦敦好不好？”他的语间竟然已经有了一丝哀求。
她不说话，只是将头轻轻倚在他腿上，薄毯传来他身体的温度，那么温暖。
“我明天去医院给你开药。”
“好。”
“你要认真吃饭。”
“好。”
“你要好好爱惜自己。”
“好。”
佳音抬头看他，眼睛已经有些朦胧。
应嘉笑：“难怪男主角不要你，这么麻烦，还有什么要求？”
“最后一个。”佳音重重握住他的手，“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都不能抛下我。”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六章（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