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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世(上) ...

  •   (4)第二世·门客

      对着铜镜,怎么看也不会有憔悴的神色,更何况还有我的右手在一点一点地描眉。

      “溦芸,你今晚要见的可是礼部右侍郎顾彦卿顾大人,让他看上,成为他的家姬,下半生就不愁荣华富贵。你看,我觉得你应该用更淡一点的黛色。”节姐的脸也在铜镜中显得尤其年轻。

      我就着铜镜看她,“我得荣华富贵,不也保证了奉仙阁的生意兴隆?”

      她丝毫不在乎我的调侃,面不改色地一边摆弄我乌黑的长发一边说,“在你之前有很多姐妹都成了大人的家姬。你好好表现就是,下一个一定是你。”

      ——这让我怎么不想起你,纵然我不知你的名字。你只说你是“顾彦卿顾大人的门客”,慕名来看我的歌舞罢了。

      在认识你的那天晚上,我至今都记得那首歌,
      “庭中有奇树,绿叶发华滋。
      攀条折其荣,将以遗所思。
      馨香盈怀袖,路远莫致之。
      此物何足贵,但感别经时。”

      唱完我就下来了,张大人做东,请我们奉仙阁所有姑娘献艺,我只是其中之一。

      我被节姐拽着给各位看官门客们敬酒,满场都杯盘狼藉。新填的调子有说不出的婉转,和那一杯杯浓醇的宴酒,让我蓦然在欢笑的人脸中看到了你。

      你和他们一样喝酒,你又好像和他们不一样。你身上月白的广袖微折,你和唱曲里一样面如冠玉。

      可惜,那一晚既没有奇树,我也绝无可能“攀条”,否则我一定怀一袖馨香,纵使山长路远都要赶去见你。

      (5)第二世·庭中有奇树

      今晚的月色旖旎,我也忍不住开始想你。

      顾家的高台装饰繁绮,我登台前却有一点胆怯。华丽的歌曲唱了太多,今晚还是想唱那朴素简单的古诗十九首,《庭中有奇树》。

      乐声响起,我向下看去,不远处是顾大人染有奇香的座位,而下面则是他众多的门客。

      我知道你一定在下面,只要你还记得我,或者《庭中有奇树》。所以我没有去看那身披锦缎华服的顾大人,隔着纱帐我只能看到他在轻轻敲打;我只看下面,我在努力找你。

      下面的人都以为我在看他们,其实我只是想要看你。

      一曲唱完,顾大人却说了一句,“再来一曲”。

      我刹时才忽然想起,在这个地方,顾大人的意志就是所有人的意志,包括你,也包括我。

      所以我只能慢慢哼起节姐教我的第一支歌,那是前朝韦庄韦端己的《台城》:

      “江雨霏霏江草齐,六朝如梦莺空啼。
      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

      唱完一遍,又唱一遍,我还是没有看到你。

      我找不到你了,就一遍一遍地唱,唱到所有的音乐都戛然而止,而顾大人的家仆在下面,大声喊我去给顾大人敬酒。

      我就这样见到了你——顾彦卿,我想我不可能找不到你。此时的你正端着杯清香四溢的烈酒,等着我一饮而尽,使我自己醉得糊涂——而我又确实糊涂,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顾大人的门客,会变成了顾彦卿顾大人本人?

      (6)第二世·野有蔓草

      相识以后,每一天的日子尽是甜蜜。

      你有一双认真的眼睛,清澈而又深邃,我能想到所有美好的词语,都不能完美形容你。

      “溦芸,我得给你取一个姓。溦芸是你在奉仙阁取的名字,现在你是我顾彦卿的人了,”说到这里你满足地勾了勾嘴角,“当然也应该有个自己的名字。”

      我转身伏在你膝上,摆弄你胸前的系带,“随便你,我都可以。”

      “那叫……”你只略一沉吟,眨了眨好看的眼睛,“苗,姓苗怎么样?苗溦芸。”

      我倾身钻进你的怀里,“顾阿苗,顾阿苗。”

      你也笑着把我搂紧,“繁星捧月再美,流云逐日再盛,即便是天仙下凡,怕是都比不过你。”

      我偏爱黄色,不似红的耀眼,也不比青蓝的淡雅;就像我生来下贱,但又追逐高贵。

      可我还是总唱那些哀伤的歌,有如《长门赋》的哀婉,又有如《玉树后.庭花》的末世离情。

      你折了枝梅花给我,上面还有才下的露水——这是我们之间的游戏。你很好奇,你是我半生漂泊的救世主,为何我和你在一起,还是忍不住感时伤怀?

      我笑着看向你,眉眼是如此认真和动人,怎么不叫我着迷?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乐极生悲也好,有感而发也罢;风花雪月到底不是人世的全部,就像我,也不是你生活的全部

      ——无论你是那在朝堂之上叱咤风云的顾彦卿,还是那与众门客在一起侃侃而谈的顾彦卿;无论你是那从不敷衍认真细致的顾彦卿,还是面对我温润如玉的顾彦卿

      ——可是我依然迷恋不已。

      这让我渐渐已经淡忘,你在开始的时候,有那样善意又充满情趣的欺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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