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不觉，花落无声》露初晞

1、当时年少春衫薄

　　早春三月，草长莺飞，肇国的初春一如既往的美丽。
　　“敏汐，高一点，再高一点啊！”肇国当朝尚书程振海的掌上明珠程海曼尖细的嗓音连尚书大人特意加高的青石墙也挡不住。
　　“小姐，不能再高啦。”只见一个小丫头嘴上虽然如此说着，却憋红了脸，将秋千用力推了出去，得了空就将脏兮兮的小手抹去脸上亮晶晶的汗珠，疲惫极了，却掩不住开心地笑。
　　“哈哈，敏汐，你说我像不像只鸟啊？”程海曼坐在秋千上，随着秋千的来回摇晃还甩着小脚，荡到了最高点，扭头一望，叶敏汐像是只小花猫，泥呼呼的脸上被汗水冲出条条白道子，正冲她憨憨地笑。
　　“嗤~”程海曼忍不住笑了，伸腿踏到草地上，等她停稳，脚下两块草坪已经不翼而飞了。
　　“来，你休息一下，坐上来，我来推你。”程海曼笑嘻嘻地。
　　“这怎么使得？”叶敏汐吓了一跳。
　　“怎么不使得了？”程海曼小脸一板，故意摆出她爹刚下朝的表情出来，瞪大眼睛，“敏汐，我娘死的早，记得我娘刚死那会儿，我才五岁。但我明白娘再也不会对我笑，对我弹琴，哄我睡觉了……”程海曼的眼眶说着说着就红了。
　　“小姐……”叶敏汐也有些低落，这个话题在程府里一直都是被避免的。但大家都忘不了那位貌美贤淑，琴艺俱佳的程夫人吧。程振海虽然为人严厉，但对夫人海柔却极是温柔，
　　就算她死了也没有续弦，忆起海柔来，眼里也染上了温柔。
　　“敏汐，当时我也不晓得该怎么办，府里到处都挂上了白布，爹整日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那些丫鬟小厮忙着丧事也不怎么顾得上我，是你”程海曼对她一笑，“你和我差不多大，却比我懂事的多，嘴里一口一个小姐，叫我别伤心了，要不娘亲会知道，会伤心呢。我那时也傻，瞧你那认真的样子，赶忙止住泪。乖乖听你的，吃好睡好，不让娘担心。我还以为你比我大呢，把你当姐姐，谁知道你比我还要小上几个月，害我白叫你几天姐姐。”说完还忘不了埋怨的嘟起了嘴。
　　叶敏汐抿嘴一笑，“我记得呢，我那时也才来府里，刚离了爹娘，正准备找个没人的地哭呢，就看到一个女孩抢先我一步，哭得淅沥哗啦的。”叶敏汐呵呵笑着，躲过程海曼虚挥过来的拳头。
　　程海曼也笑呵呵的，突然回过神来似得，严肃表情，“不过我挺好奇的，你怎么知道我是小姐呢？是有人和你的说吗？”
　　叶敏汐眨眨眼，故意清了清嗓子，这才说道：“是啊，我一看那小姑娘连哭着都是梨花带雨般我见犹怜，我一寻思，这定非池中之物，肯定是小姐！”
　　“我撕烂你的嘴……”程海曼虽然爽利，被叶敏汐这么一捉弄，脸颊绯红，伸出双手作势向叶敏汐脸上抓去。
　　叶敏汐连忙挡住那双手，“别别别，我说我说”见程海曼果然停下来，才正色道，“我看大家虽然十分忙碌，但经过小姐你时都不忘行礼，对你毕恭毕敬的，而且小姐你衣着华丽，一看就知道不是个丫鬟啊！”
　　“敏汐你好聪明啊！”程海曼恍然大悟，拉着叶敏汐的手摇啊摇啊的。
　　叶敏汐淡淡一笑，“我家穷，但是我的爹娘都很爱我，我的名字是个秀才取的，说什么‘敏’是聪明的意思，还指望我会成为一个小家碧玉呢，谁知道爹爹做买卖被人骗了，没法子，只好把我卖了抵账……”声音越来越低，掩不住的伤心。
　　“敏汐你放心，在程府里我就是你姐姐，出了程府我还是你姐姐，你爹娘不在我护着你!”程海曼真诚地说。
　　“我知道小姐待我好，我会感激你一辈子的。”叶敏汐心里暖暖的，程海曼的话就像冬日的一方暖阳，照到她心里最柔软的角落。
　　“好啦好啦，感动完了吗”程海曼轻轻牵着叶敏汐的手，引她走到秋千旁，轻按叶敏汐的肩膀，叶敏汐顺着她的力道坐了下来，“坐好，这次我来推你。”

　　“小姐小姐，老爷回来了，他在书房等着你呢！”正当两人玩的不亦乐乎，满头大汗时，一个小丫头匆匆跑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程海曼差点站不稳，神色一片慌张，“爹爹他不是去了丁尚书府里议事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小姐别慌，快点随我去梳洗一番，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再去见老爷。”幸好叶敏汐反应得很快。
　　等到两人梳洗完毕，赶到书房里时，程振海正在大笔挥毫，运笔如飞，铺在书桌上的纸已洋洋洒洒的写了大半张。
　　“爹。”
　　“老爷。”两人都欠身行礼。
　　程振海好像没听见一样，眼里只有那张纸和手里的毛笔。
　　待两人觉得腿都麻木时，程振海才悠悠说道“给你的功课都做完了？”
　　程海曼意识到他爹这是在问她呢，忙起身，却还是低着头，怎么办？这几天光顾着荡秋千、放风筝了，功课好象还没写完。“回爹爹，女儿•••女儿•••”
　　眼看尚书的脸越来越沉，叶敏汐心知大事不妙了。
　　“小姐，您做完了，还叫奴婢给您收好，等老爷检查，您忘了吗？”叶敏汐大着胆子，颤悠悠地说。
　　“那你还不快去拿来。”程振海眼睛还是不离书案。
　　“是。”叶敏汐得了令，赶忙去取了功课回来。
　　程海曼和叶敏汐站在一旁，拿眼偷瞄程振海的脸色，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可折磨死人的是程振海只是一页一页的翻看，脸上波澜不惊，看不出喜怒，弄得两人都胆战心惊。
　　“这是你写的”程振海终于开口了，两人都忍不住颤了颤。
　　“回爹爹，是女儿写的。”程海曼睁着眼睛说谎，心里暗暗琢磨明明没写完啊，一定是敏汐，等应付过了爹爹在叫厨房做好多她喜欢的桂花糕，好好答谢她，若是被她爹发现功课没有按时完成，后果真是不敢想象。
　　“字是写得有点进步了。”程振海眼睛不离那几页纸，“不过你也别大意了，光会写是没用的，其中的意思也要细细品味，知道吗？”
　　程海曼一看她爹还挺满意的，心里松了一口气，回到“女儿知道了，一定效仿那些才女，做一个明晓大义的女子。”
　　“爹叫你多读书也不是指望你满腹经纶”程振海摇摇头，“只是你娘一定希望海曼你能多像她一点。”谈到海柔，程振海的眼底一黯。
　　“爹，女儿明白了，女儿以后一定努力做功课，不让娘亲失望。”程海曼这下说的可是真话，她虽然爱玩，但是有关娘亲的事还是马虎不得的。
　　“那就好。”程振海的语气也柔和起来“你最近好好把琴练练，还有不久就要选秀女了。你可别丢你爹的老脸。”
　　程振海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在程海曼听来却无异于晴天霹雳。
　　“选秀女？”瞪大眼睛，“我去？”指着自己的鼻子。
　　“别一惊一乍的，三年一选秀女，这是很正常的，你惊讶什么。”程振海皱了眉头。
　　“可是••••••”程海曼急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没什么好可是的，准备好了就是了。”程振海端起茶碗，抿了抿，果断的结束了这番谈话。
　　待退出来，叶敏汐意见程海曼像霜后的茄子一样，叹口气说道“小姐，你怎么了，小姐你虽然贪玩，可是你的书法才艺，谈吐气质还是别人望尘莫及的啊。”
　　程海曼拿眼扫了扫塔，“得了吧，我那几下子，糊弄糊弄其他人还行，你还不知道我有几斤几两。”
　　“那我们就加紧练习吧，小姐你那么聪明，一定进步如飞。”叶敏汐只好如是说。
　　“敏汐，我不想入宫，我只想和爹，和你在一起。”程海曼低声说，她是千金小姐，爹是当朝尚书，衣食无忧，爹对她虽然严厉，但因为自小丧母，还是把她捧在手心里，她不想入宫，宫内虽有锦衣玉食，锦绣华殿，但是她已近很满足于眼前的日子了，好的东西谁不想要，可是只有自己觉得舒服安逸那才是最快乐的吧。
　　叶敏汐也不知说什么好，她知道老爷既然这么说了，那小姐去选秀女这件事是箭在弦上了，她只是个丫头，谈不上什么愿望，小姐开心她就开心。
　　“管他呢，车到山前必有路，先过我们的日子。”程海曼赶苍蝇似得摆摆手，拉着叶敏汐回绣楼了。
　　叶敏汐被她带着快步小跑，嘴里提醒程海曼别摔倒，心里也乱乱的，未来的事谁能预料，玉兔东升，花开花落，都是人无法预料的，自离开父母以后，小姐就是她生命的中心，名为主仆，小姐却已姐妹相待，虽然世殊事异，前路难料，但自己一定会陪伴小姐身边。思及此，看看小姐是一张灿烂的笑脸，也忍不住笑了笑。
　　明天的事，就留给明天的叶敏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