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媚志异》碧水莲天

35、第 35 章

　　之后那两个月,令狐轩陪着秀玲到不同地方寻找做香囊的香料,找得累了, 便随便找家茶楼谈谈心,喝喝茶。
　　途经市集门口,秀玲离远就看见杰哥哥东张西望,似乎在找寻着什么。马上躲在令狐轩的另一边,用令狐轩高大的身影挡着自己,她不想让杰哥哥看到自己,不知道杰哥哥看到梳着髻子的自己会想什么
　　“怎么了”
　　“没,没有啦,快点回家吧。”
　　令狐轩看着一脸焦急的秀玲,心里打算着,到底她在躲什么

　　秀玲配制香料的香囊火速上市,引来一阵抢购潮,秀玲本想做更多的,但令狐轩怕她太累,所以每日只准她做有限的数量。
　　这日秀玲浇完花没事做, 便在令狐家花园里的水榭喂饲满池金鱼。
　　“秀玲,这么有闲情兴致啊” 调笑的声音在身后传来,不用看秀玲也知道来者是风流成性的令狐风。
　　“二哥,昨晚没有去喝花酒吗今天这么早就起床。”
　　“我啊,现在要修身养性了。”令狐风吊儿郎当的笑一直挂在脸上,但在说到修身养性时,秀玲觉得他的笑更似无奈。
　　“大哥和相公听到二哥这样说,一定会很高兴的。”
　　令狐风又干笑了几声,合上扇个没完的扇子, “秀玲啊,三弟快生日了,你打算送什么给他啊 我最头疼这个了,大哥好兵器和兵法,但是三弟呢,好像什么事都没有所谓一样,问他他都说喜欢,真是烦死了。”
　　秀玲将手中的鱼粮都抛到鱼池里,自己身为娘子的竟然不知道自己相公什么时候过生日。
　　“他什么时候生日啊”
　　“五月初五啊~”
　　还有一个月,歪歪头,她突然想到送什么了, 便跑出水榭,看来要赶紧准备才行。
　　令狐风被丢下一个人在水榭, “喂~你要送什么呀~”

　　一个月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五月初五,秀玲坐在房间中握着自己亲手做的礼物,等着令狐轩回来,坐在梳妆台前呆呆地看着刻意打扮过的自己,到底令狐轩什么时候回来呢
　　这一等,就等了一个下午,直至傍晚,一个婢女来叫她吃饭,她才发觉已经到了黄昏了,怎么相公这么晚都没有回来
　　原来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自己的脑袋已经盛满他的身影了,打开梳妆台的抽屉,杰哥哥送给她的钗子躺在里面,秀玲叹了口气, “明天还是还给他吧… ”
　　在房间里又呆了一会儿,看着一轮皎月,终于觉得呆不住了,冲了出去。
　　令狐家几兄弟的房间呈一个“口”字型,四间房子各占一壁, 而中间是一个天井。秀玲一开门,就见到令狐轩在对面的房间打开门走出来。
　　“相公!”跑出房间,站在天井,她抬起头, 发觉在一轮皎月下,一个一身华丽黑衣的男人站在房顶,柔顺的黑发毫无束缚地在夜风中飘扬着,此人正是夜灵杰,秀玲之前所心仪的杰哥哥。
　　清冷的声音在夜灵杰的口中传出, “秀玲妹妹呀, 半年没见了…”
　　手优雅地抬起,弓箭手肩并肩地在房顶冒出,箭从他们的弓里射出来,划破静寂的空气,直迫天井里的两人。
　　“娘子!”令狐轩冲了过去,将秀玲拥入怀里,一一用掌打破从秀玲背后来的箭雨, “相公!”
　　抬头一看,有些箭插在令狐轩的后肩,这些箭的影子打在自己的脸上,映照出她的害怕,那双天蓝色的眸子染上几分暗淡的光彩,脸色马上褪为苍白,颤抖着的唇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娘子,我没事…你别怕…”
　　闭上眼晴,倒在秀玲身上,排山倒海的恐惧淹没了秀玲,捉着他的衣服大叫: “令狐轩!令狐轩!”
　　弓箭手的尸体一具具倒在他们身边,不知何时令狐崇和令狐风加入了战斗。
　　令狐轩又睁开眼,看着秀玲的眼神散涣,大手摸上秀玲白皙的脸, “娘子…你今天…真漂亮…”
　　在令狐轩闭上眼的一瞬,蓝光一闪,原来在秀玲怀里的令狐轩变成一只浑身雪白的巨型狐狸,箭依然插在狐背上,鲜红色的血染红了美丽的白色皮毛,巨狐了无生息地躺在秀玲的怀里。
　　在秀玲未来得及惊奇时,邪佞的夜灵杰一手扯起秀玲,揽着她的腰飞上屋顶,阴冰的声音在秀玲的耳边传出, “看,秀玲,你嫁给一个妖怪了…”
　　秀玲在屋顶上看着浴血的巨狐,总觉得这只狐狸有种熟悉的感觉,心痛和担忧淹没了她,但她却无能为力, “令狐轩!令狐轩!”
　　夜灵杰冷笑一声, 抱着秀玲飞走了。
　　令狐风和令狐崇打倒最后一个弓箭手, 彼此交换个眼神,令狐风马上抱着变回狐形的令狐轩找魔筒, 而令狐崇则追着抢走秀玲的夜灵杰。
　　秀玲被点了穴,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 被夜灵杰带到一处郊外,几个闪身,秀玲看到一大片血红色的彼岸花田, 而花海的中央立着一间木屋。
　　木屋没有门也没有窗,取而代之是白色的帐幔吊满在屋内,令人莫名地联想到死亡。
　　夜灵杰直奔屋内,将秀玲丢在白色的床上,快速地贴上不能动弹的秀玲,大手摸上她的后脑勺,扯开秀玲的发髻,任瀑布般的长直黑发流泻, “我还是比较喜欢你不盘髻子的模样…”
　　用力扯了一下秀玲的秀发,让她的脸抬高,秀玲吃痛,泪珠流出她微红的眼眶,楚楚可怜。
　　“半年不见,你知道我对你的日思夜想吗没想到你竟然跑去嫁人了…”
　　大手捏着秀玲拥有优美线条的颈项,稍施力,秀玲便觉得呼吸困难,夜灵杰邪佞的声音依然没有消停, “收了夜家的传家之宝居然跑去嫁给别的男人,你把夜家当做什么了虽然夜家只剩下我一人,但是夜家夜死神的名字永远存在江湖中! ”
　　在秀玲认为自己会死在这个死神手上的时候,夜灵杰又松了手,一脸危险的笑容看着秀玲,手指在秀玲的背上点了几下,道: “为什么要嫁给那个男人啊,秀玲”
　　秀玲感到自己的手脚能够自由活动了,慢慢地向后移动, “你跟本就不是杰哥哥,我认识的杰哥哥不是这样子的!”
　　“那你知道你嫁的令狐轩是只狐狸精吗”
　　以为夜灵杰会贴近自己,岂知见到夜灵杰睁大了眼晴,就觉得左侧有一阵强风吹过,温热的液体就喷在自己的脸上,睁开眼一看,一只巨狐在自己的身前,尖锐的牙齿咬着夜灵杰的颈项,血如泉涌般染上雪白的床,格外刺眼。
　　巨狐咬着夜灵杰向床外拖去, 丢在冰冷的地板上,夜灵杰黑衣上的金线在月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黑衣上绣着的,是大朵大朵的彼岸花。
　　秀玲坐在床沿,还没有消化到发生的事,前一刻还在折磨她的恶魔,下一刻, 便了无生息地躺在地板上了,巨狐走到秀玲面前,墨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秀玲。
　　“大哥”
　　黑光一闪,一身黑袍的令狐崇便立于秀玲面前,用袖子擦去嘴边的血腥,回头看着那具尸体, “你们夜家的人啊,就是因为太残忍所以才被冠上夜死神的称号的,正是因为太过残忍,江湖的人才想尽方法要将你们赶尽杀绝啊。真是的,明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还理什么尊严啊…”
　　令狐崇说话的态度,就像悼念一个逝去的朋友一样,从怀里取出一朵彼岸花, 放在尸体的胸前,回过头神情回复一贯的清冷, “快点回去吧…”
　　打横抱起秀玲,离开木屋,消失在彼岸花海中。

　　魔筒用大量的草药包扎好伤口,好不容易才止了血,喂了两颗还明神丹到令狐轩的口中,叹了口气, “接下来,就要看他了…”
　　“令狐轩…”秀玲抹去脸上的血迹,看着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令狐轩,眼泪不受控地落下,所有人都退出房间,剩下他们两人。
　　秀玲走到床边,令狐轩由于太过虚弱,没法变做人形,狐身包扎了大量的药布, 白色的皮毛依稀还有血红的光泽,秀玲摸摸狐头上的毛,破碎的声音从她的嘴里吐出来, “混蛋,今天是你的生日啊,为什么会搞成这个样子啊…”
　　“你不是说你没事的吗那你为什么躺在这里快点睁开眼告诉我你没有事呀…”
　　“你才娶了我半年,就想让我守寡,你真是狠毒呀你…”
　　“你不是说要令我爱上你吗你还没有办到呀…”
　　每说一句,眼泪就流多一点,到最后,秀玲已经泣不成声了。
　　“我好恨你呀,如果我没有嫁给你,或者我当初没有救你的话,我现在就不用这么伤心了。为什么要让我遇见你,为什么要跟我回家, 被我救了就算了,为什么要娶我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如果你不对我这么好,我现在就不会这样伤心!混蛋,我真的好恨你啊,如果你留下我一个人,我会恨死你的…”
　　“如果你死了,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夏去秋来, 冬来秋去, 冬后来春,春离夏至,一年就是被春夏秋冬这四个季节轮班操控着,令狐轩已经变回人形了,但依然昏迷不醒,秀玲走出屋子,将刚用来替令狐轩擦身子的水倒掉,坐在破落的院子里帮魔筒将晒好的药材不用的部份摘掉,魔筒坐在院子里,喝了口茶,叹了口气, “秀玲啊…”
　　“嗯,师傅,要沏茶了吗”秀玲正欲起身,魔筒摇摇头,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已经过了一年了啊…”
　　秀玲垂下眸,继续手边的工作, “对啊,真快呢...”

　　晚上,秀玲睡不着,走出屋子,站在院子里抱着手臂看着一轮明月,长长地叹了口气, “如果我不等,我还能做什么”
　　两条白狐跳上屋顶,一双黑一双红的眼晴盯着院子里的女人,好半响,才转身离开了。
　　翌日,秀玲像平常一样,做好早点就替令狐轩房里的花瓶换好水,下午到云裳轩帮忙,晚上回到家,踱步到令狐轩的房间里,关上门,凝视着令狐轩英气却沉睡着的侧脸,沿着木门滑坐到地上, 抱紧自己的膝盖,脸埋在两膝之间,她就像一个寻求庇护的孩子一样,无力地哭泣着, “今天是你的生日啊,你还在睡啊…你倒好,睡了一整年什么都不知道…你还要我等多少个一年啊…”
　　“我说…娘子啊…”
　　“唔…”秀玲马上抬起头,就对上一只熟悉的天蓝色眼眸,心中一凛,就像在森林里初次见面时一样的悸动, “令狐轩…”
　　虚弱的声音再度传出, “娘子啊,今天是我的生日啊…咳咳…相公我能收到…什么生日礼物”
　　秀玲站了起身,走到床边,梨花带雨的容颜令令狐轩心疼不已。
　　“谁欺负你了哭得这么可怜…”
　　虽然秀玲咬著下唇不让自己哭出来,但是眼泪就像失控一样流过不停,声线带着颤抖, “令狐轩,你个混蛋…我好恨你…居然让我等这么久… ”
　　“秀玲…”令狐轩坐了起来,将秀玲拥入怀里,温柔的动作温柔的声线依旧没有变,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秀玲用令狐轩的衣服擦去自己的眼泪,相公醒过来了是好事,自己不可以再哭了。
　　“喏。” 从怀里拿出一些东西放在令狐轩的大手上, “生日快乐。”
　　令狐轩打开手,手心放着一对香囊,香囊上有一些浅蓝的线做底,浅蓝色的中央是一对粘在一起的家禽,但是是什么动物令狐轩真的看不明白, “上面绣的是山鸡还是游泳的孔雀”
　　秀玲敲了他的头一下, 恶形恶气地道: “你眼残啦!这双是鸳鸯!”
　　令狐轩歪头一笑,在秀玲的额际印下一吻, “谢谢你,娘子,还有,我爱你…”

　　十个月后…
　　“相公相公!”秀玲穿过走廊,向着在花园提着水壸浇水的令狐轩小步跑去。
　　“嗯” 扯着衣袖替秀玲抹去额际的汗,脸上挂着柔情的笑容,天蓝色的眼里满是宠爱, “怎么了”
　　“今天有一批布料会到云裳轩,我要赶去看看,明天是师傅生日,我要挑礼物,你陪我去好吗”
　　“好。”
　　秀玲展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拉着令狐轩的衣领让他弯下腰,在他的唇边印下一吻,道: “那下午见啰~不要晒太久了,会晕的。还有不准这样操劳哦~觉得冷就要多穿件衣服呀~我走了拜拜~”
　　令狐轩看着活蹦乱跳的背影,溺爱地笑笑,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自他醒来回到令狐家后,他和秀玲的位置就调换了, 变成男主内女主外,就算夜晚他在床上展现了自己有多生猛有多强壮,早上依然将他当着病人般看待,不过这样也好,让秀玲宠一下自己,现在他是沉浸在幸福海洋里的男人啊。

　　买了许多礼物,翌日一早便到了遥乐居,魔筒看着活泼的秀玲,总觉得不太对劲,但是哪里不对劲自己又说不上来,中午,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魔筒收养的孩子一起冲入遥乐居替魔筒祝寿。魔筒看看孩子们又看看秀玲,他终于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 “秀玲,伸出手来。”
　　“哦。”秀玲乖乖伸出手,魔筒捉着就把起脉来,其后展出一个如沐春风的笑容, “秀玲呀,你送给师傅的礼物实在是太令师傅感动了。 ”
　　秀玲不解地歪歪头, “我送的礼物不是和平时送的差不多吗”
　　令狐轩放下筷子,惊喜的心情洋溢于表, “难道…”
　　魔筒点点头,令狐轩马上抓着秀玲的手,天蓝色的双眸透露着兴奋和期待, “秀玲,我要当爹爹了!”
　　秀玲闻言呆了好久,才意识到发生什么事,尖叫声撕破洋溢着幸福的空气,“那我的孩子是狐还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