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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一)

      天下四分,为玄、玥、翼、袁,玄国为上。
      玄国国姓洛,开元全盛二十一年春,新王登基,国号“福临”。
      举国瞩目,唯一的一位“昭”王爷,与封为“常胜”的萧将军,即为一文一武。

      自五年前起,民间相传,自小便被称为“神童”的昭王爷与其俊美邪魅的相貌完全不符,且狠辣果决的言行震煞旁人,而于朝堂上的能言善辩之力尤可表。
      另外一位百战百胜的萧将军,为玄国一大猛将,十多年间打下的疆土、俘虏的敌军不计其数,后人故称之“恶狼”。而于南征功成归来之际,萧将军欲向新王献上一宝,据说此宝天下无双,独天家之物所有。
      缘起缘灭,皆由一狐而起,一时风云变幻,暗潮汹涌。

      然而昭王爷与此狐之渊源要从十年前细细说起,那时他还不是位高权重的王爷,只是个十一来岁的幼龄少年。
      但见幼小的昭王爷身着祥云紫袍,玉冠束发,光看其惊人容貌就已能猜想他十分倾向邪魅蓝颜的趋势,可此刻男孩却冲开疾风窜跑于荆棘丛生的深林间。

      参天大树,高耸入天,四周清幽静谧,胆寒人心。迷雾缭绕,朦朦胧胧,苍茫阴郁,伸手不见五指。身临其境,只看破碎的暗沉天空,这深不见底的丛林,迷了道,再无出路。

      紫袍男孩因过激的奔跑而委实狼狈,头顶的玉冠早已不见踪影,几缕黑发低垂,身上衣袍松垮,气息紊乱,他扶着粗厚的树干急急喘息,时而左顾右盼、探寻前路。前方幽明深邃,后面刺客紧追不舍,逃生的路犹如打不破的黑色牢笼,将他圈了个严严实实。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白雾渐渐消散,周围的景物缓慢明晰。

      倏然察觉身后细微的动静,男孩思忖后即刻拨开高立的杂草,探寻着声音找去。
      前方不远处,一个粗大的矮树桩,上面静坐着一只通体纯白的动物,两只尖尖小耳一颤一颤地,似在聆听大地万物之声,陶然欲醉的模样蛊惑着男孩一步步摸索着靠近。

      忽然,白色毛发的动物转过脸看来,幽幽红光径直飞来,准确无误地砸在男孩的身上,他的脸猛生出一股弱微的灼热感,然而它并未移动分毫,仅仅安静地看着男孩走近,才伸出爪子挠了挠耳朵,在对上对方黑墨般的瞳眸时,一抹诡秘至极的魂香攫住了它仅剩的思想。

      “那一日,你能回头再望我一眼,结局是不是就可以全然不同与往日?”
      “但你没有,所以轮回转世、忘川之水,皆不可避免。你后悔吗?”
      然则悔之已晚,晚矣。

      灵动的大眼,深沉的绯红,雪白而松软的绒毛在风过处轻柔飘动,拂过男孩的脸颊,阵阵瘙痒,一种莫名其妙的悸动顿时漫上心头。
      他不假思索地伸手摸上它的脑袋,而它也不怕生人,乖巧地任其抚摸。手里的触感异常的美好,男孩与它的额头轻触,闭眼喃喃道:“狐狸么……”
      凛冽的微风带来了后方的人声脚步声,混杂吵闹。

      “人呢?”
      “到处找找,决不能让他跑了!”

      ……

      “诶?!”男孩立刻松了手,慌忙张望四周,可是陌生极致的地方,他又该如何藏躲呢?被抚得很舒服的白狐转了转汪汪大眼,触了触男孩悬空的小手,一个跳跃往更深的树林里跑去,而男孩仿佛心有灵犀般追随之。
      嘤嘤虫鸣,呖呖莺声,划过耳际,越来越远,直至不见。

      ……

      不知跑了多少的路,费了多少的气力,只觉无穷无尽,四肢的麻痹感阵阵袭来。男孩再一次拨开前方的遮挡物时,眼前的视野豁然开朗,而身前顿现一间简朴的小木屋,柳遮花映,一侧的潺潺小溪悄然流淌,碧净明亮的水面倒映着连绵起伏的远山,蜿蜒曲折,巍然峭立。
      此番此景,可属桃源绝境啊。

      “小白狐,这儿是你的家么?”可白狐一时行迹杳然,男孩唯有循着灰色的鹅卵石路走近木屋,往里一探,一股好闻的异香奔入鼻腔,直捣心窝。

      屋内,一床一桌一椅一琴而已。
      的确没人……
      一道黑影从窗外跳了进来,懒懒地趴在琴边望着他。心里又一闪而过一种似曾相识的念头,他迈步走了进去,在椅子上坐下,拂拭着这把怪兮兮的古琴的同时,望着欲要睡去的白狐怔怔出了神。
      熟悉,越发熟悉的梦境依稀冒出,却在他想深究的时候又不见了影子。
      怪哉怪哉。

      “我叫洛亦心,你呢?小白么?”
      洛亦心一下一下地抚摸着白狐温热的耳朵,昏沉的思维越飘越远,殊不知下面突然冒出来的清淡如冰的男音攫住了他软趴趴的身子,心口点点震颤。

      “我的名字是慕尘,小子。”

      原来是只会说话的灵狐。半晌,洛亦心呆愣愣地眨了眨眼,随即望入一片血红,嘴角绽开灿烂的笑花:“是沐浴凡尘么?”
      “不是,是贪恋于红尘。”慕尘散漫地打了个哈欠,又道,“小子,你是怎么闯进这片森林里来的?不怕出不去么?”
      听了白狐的问话,洛亦心却只是偏头眺望着窗外的景物沉默不语,手下时不时挠着它的耳朵,烦躁不耐的心绪静静传达:“慕尘,你的主人呢?既是世外高人,定有苦衷罢。”
      顷刻,慕尘对着男孩呼出一缕淡淡的气,而洛亦心的脑袋则重重砸在了桌上,昏迷不醒。

      收回留恋的目光,它轻盈跳跃而起,稳稳停驻于地上,稍后一团悠悠淡雾悄声围绕,渐缓逝去时,一个飘渺背影,千般袅娜,万般旖旎。从半大的窗口照进来的暖洋洋的光辉,蓦然勾勒出绝美媚人的弧度,却足以看出其一副倾倒众生的容貌,缕缕淡香丝丝缠绕,久久不散。
      “恰寻归路,却此情不再。这些年,我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

      在洛亦心幽幽转醒时,却发觉自己躺在硬实的木床上,朝外一看,天色已有几分暗淡,他狐疑地摸了摸脸,发现屋里空无一人,于是慢腾腾地转了出去。
      暮色渐拢,溪水淙淙,显得四周愈发的静谧死寂,远方空灵的鸣声一起一伏,缭绕不绝,引得他胸腔内的心率几欲失频。

      洛亦心略微停顿,不禁抬步沿着溪边漫步寻找,不出一盏茶的时间,皎皎月色下,几米远的对岸上隐隐约约站着一个人,白衣飘飘,泠泠如辉。
      夜色偏暗,洛亦心瞧不清他的脸,但依稀平坦的胸口却能确定这是个男人,而逆光下的面容令他生了更多的一探究竟之意。
      洛亦心靠近几许,但不知溪水多深,他不能陷自己于危境,转而大声问道:“冒昧问一句,阁下是慕尘的主人么,能否容在下夜宿于此?明早定会早早离去,绝不会扰了您的安宁。”

      渐渐,星云漂浮,弦月偏移,男人的脸完完整整地露了出来,那倾国倾城的祸水容颜无意外地震慑到了对岸的洛亦心,纤纤剪影,伊水那方。
      正对上洛亦心痴傻不已的眼神,忘了言语的怪样子。慕尘低掩了唇,佯作柔情脉脉道:“洛亦心,难道你不曾怀疑我便是那只白狐——慕尘么。”

      前世的种种,也不记得了么?五世轮回,徒有慕尘一人在苦苦相随,而身为凡人的他一口喝尽孟婆汤,前朝往事皆过眼云烟,再世为人,这份情终不了了之。
      这日,夜色曼妙,狡黠如是,轻拢纱。

      期间三日来的相处,慕尘待他温温淡淡,有时候也会望着他出神,但很快就会被其掩饰过去,偶听之纵情山水,却夹杂着一丝淡淡凄美哀伤的琴音,这让洛亦心的心难以平静下来,慕尘一直在等什么,为什么要等……
      几日的时间不多不少,慕尘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惊现其无人匹敌的风情万种,足以令洛亦心萌生出一种难以自抑的倾慕之心。软语安抚了自己的慕尘,媚人的面容仅有动情的笑容,那是何等的完美。如此白狐,如此灵性,即使洛亦心心知慕尘不愿细说,也能猜到他实为妖狐的真相,但据为己有又有何妨。
      可是慕尘那看似温和,骨子里骄傲的性子,他是绝不愿入那深宫高墙的,而自己也没有顶好的方法将其驯服,更不说打得过他。
      最大的威胁其实是慕尘千年的道行,谜样深藏的修为。

      小木屋里,焚香清新淡如水。
      这番洛亦心断断续续地弹着琴,同时想着如何拐人的对策,慕尘那方脑袋里的决断亦即将落实,能知千万人的心思却惟独看不穿眼前之人的,只能隐隐约约察觉到男孩沉默不语的模样不对劲之极,想是在打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小算盘。
      时光飞逝,三天已过,皇宫里丢了个皇子不知该乱成什么样呢,尽早送他出林去罢,十年后待他长大再寻不迟。

      当日午时一刻,慕尘不顾洛亦心炯炯的眼神和他揪住自己袖子的举动,蛮横地将男孩丢出了这里,道了一句有缘自会相见便洒然挥袖离去。
      层层迷雾阻隔两人,似千山万水,终也不见的决绝。

      慕尘深藏的心思,除了他自己一人,又有谁明白呢。前世的奈何桥边,被伤得体无完肤的他,在这深林养了十年,也静心了十年。
      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
      那日,命定的人儿还是闯了进来,与他再次重逢,平淡多年的生活突然多了个洛亦心,前几世的种种再现脑海。
      那一日,你温柔的目光,温暖的怀抱,如噬骨之毒,一触难解。
      既然找到了他,上天入地,慕尘也定要护他周全。

      ……

      待洛亦心出了林子,辗转两日后成功回了宫,可此时离刺杀那日已足足五天,皇宫里那边似乎暗暗下了三皇子已遇害的消息,顷刻间不攻自破。此后,来恭喜的、安抚的人儿络绎不绝,殊不知洛亦心早已烦透了这些,唯有装出一副耐心受之的笑脸。
      羽翼未丰,不可过多的显露,这道理早慧的他已然懂了。宫里弱势的皇子不止他一个,可有人偏偏找不成威胁的他下手,到底是何道理。下个月就满十二岁的洛亦心,暗自下了决定,一定要变得更强,此后天下又有何惧呢。

      是夜,乌云绞,月儿沉。
      紫云殿里,一排排华丽的宫灯烁烁光影,数十道黑影仿如急电无声无息地窜了进来,殿内除了偶尔巡视而来的太监,似无一人。

      黑黢黢的屋内,一人懒懒地躺在软椅上,好似假寐,低低喃喃的声音却又俨然是个稚嫩人儿发出的。而下面,毕恭毕敬地跪着十来个黑衣人。
      领头之人详细报上了这五日来三皇子无故失踪,太子与各位大臣们的动向,还有朝廷间的莫测变幻。而贤明的大太子并无异动,却独独输在了最后一个晌午,在皇子归来一刻去了趟右相府,具体详谈何事想必定不是什么好事。
      倒是身居上座的洛亦心听后嗤笑了一声,不曾言语,转而直了身站到窗边望月,高空那一轮魅惑的朔月,狡黠无洁,他挥挥手让其继续汇报细具。
      心思转了几转,视线最终落在了前方中央高耸华美的宫殿——成乾殿。那个位置不是人人都可以坐的,太子哥哥。最后要留下一个知之甚详的对手,方可百战百胜。该出手了,这是你们逼我的。
      一颗仇恨的种子,于今夜悄然埋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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