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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妖孽不好养 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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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三万年前,魔兴四野。
苍生将覆,有银面神将破阵而出,跨血穷奇,执方天戟,诛妖王及八大魔首,重定十界。之后,不知缘何,神将兀然隐匿,一切人与事,都随着段被抛弃的记忆,深沉于焚寂深渊之底,再不得而知。
直到……
本该死寂的永不超生之地,神息与魔气交错融合,诡光中,早已干枯的瞳孔缓缓张开。
“该是时候算账了,我的……神上……”
【孽畜?!】
倘若一睁眼,发现自己孤身处于荒野,眼前有绝世美男,你会有什么反应?
倘若美男察觉你醒来,就半眯着迷离的星眸,妖娆地欺身过来,你会有什么反应?
倘若美男还贴到面前,单薄的衣襟滑下一半,若即若离地在你耳畔吹着气,以最撩人的姿态,最惑人的嗓音,说:“吾但求一心,卿可愿献之……”
此时,月黑风高,树影斑驳,美男一身玄黑的凌乱衣衫,几无血色的苍白肌肤,与勾起的艳红薄唇反差出惊心动魄的妖娆。
而那张脸,将曼殊沙华之艳,冰雪霜华之寒,与灵狐之狡,妖蛇之诡,狂狮之野,糅合成极具危险的致命诱惑。
“啪!”一声脆响,闻者痛心——这张足可倾世的俊脸朝下,被一掌拍进土里!
如斯果绝,如斯凶残!出手的,乃是个鸡窝头覆面,身套过大道袍,矮得尚不及半截门桩的小(男?女?)……孩!
也许是人生中头一次被如此简单粗暴地对待,美男懵了,足用一盏茶的时间,才记起将脸离开地面。
之后,只眨眼功夫,他便恢复了之前那种连血月都要为之失色的魔魅风情……连一丝发型都没有乱。
好一只妖孽!
“如何能得卿心甘情愿献心于吾,但说无妨。”美男毫不气馁,再度凑近,语气温柔得仿佛在对情人呢喃,只是小心地将脸保持了一个距离,以防再遭毒手。
“门桩”沉默半晌后,一个冷淡的女声,终于用单音节蹦出了几个词,“孽畜,我,脖子,你,掐。”
孽畜,你掐着我脖子了——没来由地,美男瞬间便领会了这惨不忍睹的字句真意。
可是……
孽……孽畜?
不远处,一典型孽畜形象晃出——半猪半人,拱地正欢。
“撕拉”一声微响,美男那副堪称完美的笑脸龟裂。也不见他怎样出手,那倒霉的妖猪就瞬间诡异地消失了,原地只残留了些许白气。
“吾诚挚求心,卿何以如此侮辱于吾?”男声更加酥麻了,很有技巧地掺进一丝幽怨,真真是勾魂荡魄。这夺命之求,只怕到如今,已非常人能不应了。
可眼前这位就是油盐不进!
“爪,拿开。”单音节嗓门略大了点。
而美男依旧在琢磨:眼前这“桩子”,约摸是因为鸡窝头,导致视线受阻,才如此逆天地不解风情。他伸出玉塑般的两指,打算朝“桩子”隐藏在发从中的额头方位拨去。
“桩子”终于表现出了点波动——矮身躯随着那指尖推进而后仰,再度出声:“三下,我,数。”
迄今为止,此双方对话重点显然未有丝毫重合。妖男对“桩子”的抵触及警告全然无视,只是皱了皱好看的眉头,掐着对方脖子的手臂收了收,将距离重新拉近。
“一。”
咦?这头发真脏!
“二。”
发质真差!
“三。”
糟糕!真要面对这烂鸡窝里面的脸吗?有点下不去手了……
美男的内心陷入天人交战的同时,“桩子”第二次出手了——依旧十分简单,利落,并且……十二万分之残暴。
“喀吧!”掐人脖子的右臂垂下,美男身体仍保持着前一个探进的动作。
直到“桩子”以堪比蜗牛的速度,没事人似地挪出十步之远,他的脸上才快速地闪过一抹震惊,而后却渐渐平复为漠然。
男音扬起,不再似之前的腻人,压抑着最后一丝忍耐,“是否无论如何,卿也不肯献出心来?”
“桩子”默不吭声,只管走。
“如此……”美男昂起头,脸上倾城的魅惑褪尽,展现出一种源自于死亡的漠然来,叹息道:“便赐汝碎尸万段罢……”
此时,恰逢一月一次的血月之夜,正当子时,原本白色的月光全变为血一般的诡谲红色,随着妖男的话语波动起来,愈来愈剧,直至在“桩子”周围猛翻出丈高血浪,挟着刀丛剑刃逼来,竟是不知名的绝杀凶阵。
“桩子”似是浑然未觉,迎着扑来的血浪,一头扎进!
……然后怎么样走进去怎么样穿出来,连个衣角都没有污损,严格按照之前的龟速,继续前进。
由于凶阵起到了极佳的遮挡作用,所以直到有人提着这被默认为必死无疑的家伙,从美男头顶徐徐落地的时候,他还保持着近似神祗的装X表情,若有所思。
“何方妖孽?”
一道清喝惊醒梦中人。美男优雅转身,刚眯起眼,眸子便扫到那一蓬非常完好的鸡窝头,眼珠差点脱窗。
赶到的仙者紫袍金冠,一身清润光华。他本是感应到自己徒儿,也就是这时他提在手中的“桩子”,身上有异样波动而来,却不想,正遇到此处有妖孽释不知名杀阵行凶,仙者佛心,无法坐视不理。
可如今他叱喝一声,对方不仅完全无视,一双妖眼还死盯着他的徒儿,是作死吗?罢了,直接收!
将“桩子”放下地,仙者掐出一个伏魔印,口中咒起,身周顿时金光暴涨,在半空凝出一个巨大的“卐”字。美男身周顿生出九道栏杆,直冲天际,那块地面上,也隐隐开出九朵金色莲花。吐蕊芬芳,花瓣所触及的污秽,皆凝成金石。
须知,天道中,九为极数。在众神早已殒落的如今三界中,能使七数之法,已堪为一方泰斗,而可催动九数者,寥寥无几,被视作仅次于上神的存在,尊为玄者。
刺目的伏魔灵光映入眼里,美男闪了闪眸,又恢复成那种高高在上的冷漠。他嘴角牵出一抹冷笑,浑然不在意身周的强大仙阵,以极闲极缓的慵懒语气眯眼叹道:“果然还是那么碍眼呐……金睢渊,好久不见。”
此时,阵中已是九莲盛放,那些张扬的金光与莲瓣却在触及美男衣角发梢时候陡然汽化,不多时,余下的枝叶已隐隐有退缩之势——反常!大反常!
不过,最令仙者震惊的是,三万年了,那个连他自己都几乎忘记的本名,如何能被这探不出来历,测不到深浅,甚至连一身气息都说不上来究竟是神是魔的妖孽,以如此熟稔的口气提起?
“你……究竟是谁?”金玄者努力结住手中法印,鬓角已沁出汗珠,咬牙扬声。
美男垂下眼掩去思绪,并不回答,修长的指探向一朵已伏在一旁的莲花,像要抚摸情人的脸庞,出神道:“你们神主,那个女人……还好得很罢?”
明明是极尽温柔的语气,话尾处,却掩饰不住地溢出了切骨之恨。男子指尖一划,整朵灵力凝结的莲便被齐根切断!
这看似轻巧的一划,对于金玄者却不啻一记重击——阵法越是强大,从内部遭到破坏时,释阵者受到的反噬越大,重者,可致殒命当场!
“九瓣莲华,本座甚是怀念。若以你的鲜血祭之,你说,神上她……会有什么表情?”妖笑瘆然,美男苍白的指,取向第二朵金莲。
原先丰神俊朗的仙者,随着他的动作,俊容血色褪尽,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如今,他骑虎难下——阵破,人亡!强收,亦死!
一方在苦苦支撑,一方是闲闲戏弄,僵局中,有个同时被双方忽略的人,动了!
依旧只是一系列极简单的动作:蹲身,捡起一根触手可及的最粗木棍,然后拖着,以恒久不变的龟速挪到了美男的身后。
余光瞥到她的行动,美男嗤笑一声,金玄者也瞠圆了双目——所以当那一声闷响响起,当那小腿粗细的树棍断为两截跌落在地的时候,一切都静止了。
好……痛的一声响!不似击在护体罡气,无形法罩等等之上的那种,而……也许……可能……大概是……真真正正……结结实实地,在某人的脑袋上开了花。
美男的俊容终于首次定格了一个极其扭曲的狰狞表情,淋漓尽致地反映出其最真实的内心与感觉——惊,怒,不解,还有……痛!
他只艰难地吐出一个气音,高大的身躯晃都未晃,便直直倒地。那本就苍白的肌肤更是白得像霜,凄凄惨惨,不似活物。
对手既败,金玄者得以安然收回阵法。他缓了缓残留的心悸,走上前,也诧异这样一个强大得匪夷所思的妖孽,竟然被自己徒儿一棍子就撂倒了?
他看看地上依旧俊美得惊人的男妖,以及在努力想把自己过大的衣裾从其身下抽出的徒儿,回想起这夜半他在入定中感受到的异样波动,蹙眉思量许久,终于以壮士断腕般的语气做了一个决定:“阿青,这妖孽和你似有些关联,实力又如此不俗,不如带回去做个鼎器,试试看双修之术能否对你有所助益?”
“桩子”停下扯动袍裾的手,默不作声。
看了看天空盈满的血月,仙者那张未染过岁月的俊容覆上了沉重。他抬手掩住脸,良久,叹出一口气,“三千年了,你的躯体还仅靠那一点残息支撑,倘若明年此时还聚不出魂魄,只能……熔了你了。”
熔了……如此残忍的话从最亲的人口中说出,纵使无情草木,也会伤心的罢。
阿青矮小的身躯仿佛更佝偻了些,双臂垂下,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