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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黑白色的夏天『已完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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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她的心中一直默念着一个名字,盛夏的夜色里弥漫着浅浅的雾气,灯光惨白惨白地照在她的脸上,很是刺眼。她在角落期艾地喃喃。
那个夏天褪去了所有浮华的美丽。
一.
也许是那些阳光饱满的日子,蓝初第一次遇见伏烟,还是一个孩子的天真,伏烟的脸上永远都带着潮湿的笑容,温暖却透露着伤心的气息,淡蓝色的毛衣松松垮垮地套在她的身上,她留了很长很漂亮的头发,捎上洗发水美好的馨香,落幕的阳光透过那发丝间的缝隙,地面上闪烁出一点一点的光。
是她十三岁,以及以后最好的朋友。
少年时的伏烟,出言不逊,她的眼睛里带着傲慢的叛逆。她不会圆滑,她对待任何事都有一种无尽的鄙夷和唾弃。倔强是她最初的性格。
那天,是下午最后的一节课,阳光褪尽了它明媚的外表,班主任在课堂上用扭曲的脸严厉地训斥她,她面无表情地站着,一句一句地顶回去,冰凉的言语像是寒光四溢的间,直到她被顶得理屈词穷,最后,她用竭尽歇斯底里的声音命令她出去。
出去!
她的表情是寒冷而无所谓的,径直走向门外。途中,她撞倒了讲台上的一把椅子,椅子摔下去的声音很响亮,扬起了浅浅的灰尘。她走出教室的时候,还不忘把教室的门重重地摔上。那一声严厉的声音让教室如同劈过一条闪电。
她是那时的年少轻狂。
伏烟一直喜欢眯着眼睛在阳光下看他。
阳光会把她的眼睛刺疼。
她们都说他是一个冷漠的人。一向我行我素的性格,烟白色的T恤总是空洞地套在他摇晃的身上,白皙的皮肤包裹着他的静脉,他的血液里都载着不羁的性格,颧骨透着凛冽的傲气。
他叫岂寒,一贯的漠然。带着桀骜不驯的气质。
他连笑的时候也依旧让人感觉孤独。
那是伏烟喜欢的男生,那个在阳光里或是在雨里打篮球的男生。
她喜欢他每一次微笑,每一次冷漠的眼神。
但是他似乎在和她开一个玩笑。
当深夜的那辆车飞速驶来时,他像是一只被猎枪击重的鸟儿,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倒下。空气里是一片冰凉的寒。血色弥漫在灰白的地面,像一朵绽放得刺眼的毒玫瑰,殷红或是暗红,轰然落在路灯的照耀下。抑或是一只努力像四方伸展着肢体的红蜘蛛,用邪恶的眼神看着安静的世界。
他的脸上是一片纯净茫然的白。像是沉默了,他一直没有再说话。
她听见这个消息,却比任何人都要平静,她潮湿的笑容淡然地呢喃着他的名字。
岂寒。岂寒。
伏烟固执地认为这只是岂寒表演的玩笑,岂寒的言语里都带着浑浊的死亡气息。
她没有再叛逆过,到高中毕业,她都装得像小羊一样乖巧,她说她好好学习是为了尽快忘却那些惨痛的往昔,她不可以让自己的生命里有着遗憾的痕迹。
她要努力让自己快乐。
伏烟十八岁的那年她高三毕业,去了一个酒吧当驻唱的歌手,那个酒吧叫做ROCK,喧嚣而昏暗,蓝初本来想极力劝阻她,她不应该去那样糜烂的一个地方,她怕她会被带坏。
她坚持要离开。
她知道她一直在怀念岂寒。那毕竟是她最末了的哀伤。
二.
喧闹的酒吧。歌舞升平,纸醉金迷。
伏烟的脸上是少年温和的笑颜,安静地唱歌,她的声音穿过一切的喧嚣。
那个酷热弥漫的夏季,蓝初一直都来酒吧看她。
她来这里看她,听她新写的曲子,或者替她填窒息般的歌词。
伏烟的歌总是赋予了黯淡和血腥。她像一个绝望的孩子,在血色凄迷的夜空下,被柔软的路灯照耀,毒玫瑰在绽放,她平静地窒息。
蓝初对她深深地惧怕,这么多年了,她还是生活在岂寒那冷漠的阴影里,照不见阳光,她害怕她有一天会丧失自己。
譬如自杀。
她一直在冥冥之中想起他,夜深人静,她会在他难言的噩梦里惊醒,眼角的几片眼泪,她伸出被冷汗浸湿的手想抓住他留下的一抹笑颜。
伏烟十九岁的生日,一个人坐着捧了一个水果蛋糕。ROCK的椅子都是秋千一样吊在屋顶上的,粗糙的木制桌子有一种奇异的清香,她很喜欢那样的感觉,在这里待了一个多月了,第一次好好地大量这个有点神秘的地方。
水果蛋糕上用奶油写着祝福的话,很温馨,那是蓝初送给她的,因为有些事情,她一时没办法抽身来陪她过生日。饮料一口一口地喝,她淡淡的观望ROCK里嘈杂的喧嚣。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他,却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他是这里新来的歌手,他会是她的搭档,棕色的墨镜遮挡了他空洞的眼睛,一如既往是宽大的烟灰色的T恤,她突然想叫他岂寒,那种冲动铭心刻骨,却不明白是为什么。
他向她自我介绍,我是新来的,你可以叫我渐寒。
伏烟的脸上是惊讶和欣喜的表情,她淡淡地叫道,岂寒。
他诧异而怔怔地说,岂寒?对不起,我不是你说的那个岂寒,你可能是认错人了。
她的神色浮现出一丝略微的慌张,慌忙道歉道,对不起,我可能真的认错了。
阳光在窗棂前跳着华尔兹,烟尘弥漫踢踏着。
他是一个漠然而又怪异的人,十七岁伊始,背着他的那把低沉的贝斯开始游走,已经是四年,他二十一岁,却像一个孩子一样虔诚,他的脸上是少年稚气的表情,性格也是一贯我行我素的嚣张。
他和生前的岂寒是那么像,冷漠间会迸发出温和的少年。
连名字也只相差了一个字。
伏烟的眼神变得茫然或者是黯淡,他似乎是年少岂寒阳光下奔跑时飘下的影子,她感觉是岂寒不经意间给她开的一场玩笑。她喜欢他就像那年她喜欢岂寒一样,天真而又纯粹。
他在纷扰之间游走了四年,歌声是那么干净,也积累了一些小小的歌迷。他在ROCK唱歌时,会有人为他舞动彩色的荧光棒。那些女孩涂了金色的眼影,叫着他的名字,渐寒,渐寒。那声音让伏烟有些眩晕。
蓝初去了遥远的城市上大学,她却孤单地留在了这里,平时上课,周末就到ROCK唱歌。
她没有告诉蓝初关于他的一切。
她第一次对朋友隐瞒,带着一丝浅浅的不安。
三.
十月的前夕。
她看见了浅月,在吵吵闹闹的飞机场。
她是一个乖巧的孩子,听话得像一只温顺的小鹿,还是学生的模样,米黄色的衬衫,缀着格子图案的百褶裙,打领带,头发黑得像一层瀑布,扎在脑后,笑起来带着清涩的纯真。
伏烟淡淡地吁气,两年以前,她也是那样稚气的一个女孩。
她从十九岁开始就注定不再是一个小孩子了。
她的指间开始弥漫啤酒的麦芽香;
有了流浪悲凉的感觉。
她看这迎面走来的浅月,
年少轻狂,阳光通透。
渐寒微笑着向她招手,她拽着行李走过来。
他放下自己在酒吧里的冷漠,很体贴地替她接过行李。他对她说:“浅,这是伏烟。”
那个女孩矜持而有礼貌地向她问好,腼腆的笑容似乎还有点怕生,伏烟的表情有一点不自在,对浅月说你好,然后安静地低头拨弄着衣脚上的纽扣,无所事事。
她对她有淡淡的敌意,尽管她努力去接受这个女孩。
我嫉妒你,你知道吗?
不知道。
她看见她天真的眼睛这样告诉她。
她温和地和他说话,轻声交谈了几句最近的情况。他看了看她,从那么远的地方坐飞机过来,她的脸上带着一些疲惫,头发有点零乱,他伸出手去抚平她额前的刘海。
也许是那个很随意的动作,伏烟顿时瞳孔紧缩,连呼吸都被打乱了规律。
那天。
她摔着门走出教室。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哪里都容不下她,她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丢弃在角落的孩子。
还没有到放学的时间,校门紧紧地关闭着。
她倚着车棚的角落,等待着下课的铃声,然后径直离开学校。
漫无边际地行走。
她安静下来,走到她认为离学校足够远的地方,终于停了下来,坐在路边的公共长椅上嘤嘤地哭泣,她的心里空洞得只能想起自己的名字,伏烟。
最后她在岂寒和蓝初的生拉硬拽下哭着回了家。
他抚平她零乱的刘海,很安静地说,不要再吵了,我们会很担心你的。
她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哭泣。
世界都没有温暖了,居然还有人可以来关心她,她是多么难过。
…… ……
伏烟反反复复告诉自己,他不是岂寒,不是,永远不是,岂寒从来都不会放下自己的倔强……
她突然想逃离,逃得越远越好。
她想起岂寒,就这样干脆地离开的岂寒,曾经那些快乐的岁月都被回忆慢慢慢慢地侵蚀。
浅月和她来讲话,她几乎是在敷衍,所有的词汇都是干瘪的,她机械一样地作答。无非不是那些“嗯”,“哦”之类的语言。她的心里现在是多么失落和空洞,像那年她冲出教室时的感觉。
可是那时至少还有人会来安慰她,让她感觉温暖。现在呢,岂寒这样决绝地离开,蓝初也不在身边,她可以和谁说话呢?
伏烟难过得像哭,一安静下来就想哭,那些关于岂寒的锁琐碎碎又都被她翻腾出来了,像是挥之不去的阴影,飘荡,飘荡。
眼前的那个人,终究不是他。
她终于决定离开,逃避是她无奈的选择。
四.
她乘车来到了那条路上,灰白色的水泥路,路灯照出她的影子。
那朵绽放的毒玫瑰还是那样刺眼地躺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