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第三起命案（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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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尸间的密封门被打开了。
从里面突然窜出来的冷气直灌进衣领里，吴江四下环顾着亮着荧荧白炽灯的三面墙壁——虽说沪川医院院内的这件停尸房被专门挪作警方查案使用，内部陈设简洁，环境也比较明亮，但当看见这不足30平米的小房间中央突兀地摆放着一架泛着冷色金属光地解剖台时，他还是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连云首当其冲地走进房间，绕着解剖台晃了一圈，转过身问站在门口的刑警：
“联系上苏越了吗？”
“不知道在干嘛呢，电话没人接。”
“打不通就算了。我们先行动。”连云说着，绕过房间中央的病床来到整齐地排放着文件的工作桌边，开始麻利的用手指拨弄资料夹。
吴江没有理由再呆在停尸间之外，只好硬着头皮踏进了这个比外面阴冷近十多度的地方。
停尸间的温度本是应该控制在零下，用于存放尸体金属储藏柜更是一具最低可达零下三十度的超功率“冰箱”——但由于这地方已挪归为警方专用，而且财政稍显紧缩的沪川西分局没有什么钱来另外置办解剖室和办公区域，于是干脆就将三者合为一体，于是整个空间，由于多了解剖台和办公桌以及一道隔开办公区和存尸体区域的玻璃密封门而显得不那么阴鹜空旷——虽然这些多出来的设施并没有给人带来多大的安全感。
“我说……连云姐，这地方……我们非得晚上来不可吗？”
“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当然可以光明正大的随时进来了。”连云靠着铁桌，漫不经心地翻弄着资料夹中的照片，“但是苏越目前毕竟不是被警长认可的鉴定人，就算是我有心要推举维护，让他接触到案子，也不能那么毫无顾忌地让他和我们同进同出。考虑到这点，才把时间安排在晚上。至于他接受不接受我们的好意，那就不是我们控制的事情了。”她将阅览完的资料夹塞回远处，单手叉着腰，语气俨然一变，“但这件事情说来说去，你就是罪魁祸首，如果觉得晚上到这种地方来的话很不情愿的话，就怪自己不经思考的行事作风吧。”
吴江已经悔的肠子都断了。
“我知道……不过，苏越真的能成为这件案子的鉴定人吗？鉴定人除了要得到警方的认可，还必须和案件本身没有利害关系吧？可是他……他见过被害者。”
“见过被害者？”
“是啊，这样不能完全说和本案无关了吧？”
“除了见过被害者，其他呢？他与被害者有亲属关系？是朋友？有利益上的交往？如果只是‘见过’或者‘说过一两句话’就变成与本案有‘利害关系’的话，那么我们要调查的对象恐怕可以从警察局排到火车站了。”
连云虽说的有道理，恐怕在那个古板的警长听来，一定更像是诡辩吧——吴江并不像面前的前辈那般强势，口齿更不伶俐，白白浪费了自己一副高大的身躯，如今站在这冰天动地的环境之中，没有半点气势。
这样的人，即使有心要为谁诡辩，也辩不出来什么话吧。
这个时候，自动关上的密封门又被打开了。外面湿热的空气和里面阴冷的温度迅速融合在一起，窜进一股说不出的怪味。穿着白大褂医生模样装扮的人从门后走进来，稀松平常地对房间里的两人点了点头。连云似乎等了这第三个人很久，一见他出现，马上伸手介绍道：
“来认识一下，这是我今天找来帮忙的验尸官——你可终于来了。他平时就在沪川医院工作，警局的法医忙不过来的时候会找他来帮忙。田平先生的尸体情况，等下就由他来介绍了。”
说罢，那医生也并没有客套地和吴江握手，只是又点了点头。
吴江并不是非常在意礼貌和客套的人，只是觉得那眼镜医生的斯文模样非常眼熟，忍不住就多看了一会儿，然后他突然想起来，这就是为文佳姐弟实施心脏移植手术的主刀医生，沈大夫。
沈大夫半个月前还只是心胸外科的一名普通大夫，不过在连续成功实施了近十台器官移植手术的现在，他的身价已俨然不能与当初相提并论了——随着成功涌来的不只是金钱、声誉和客源，还有那副桀骜的姿态。
加上他清秀的外形和均匀的身材线条，简直就是当年的田平的翻版。
吴江这么想着，总觉得本应该躺在冰柜里那具发青的尸体，好像又活着站到了面前似的。
“那么事不宜迟，快点开始干正事吧。警长还在等着我们最后的结论呢。”
连云打破了停尸间里间断的沉默，双手撑住解剖台的边缘，像是在自己的办公室一样，对两个‘下属’认真陈述道：
“下午鉴识科对浴室飞散出来的铁锈和落水槽被刮擦掉的地方做了比对，发现上面都带有属于死者的血迹，可以确定他们本身是存在于一处，结果糟外力破坏而分散。而凶器——刀柄上的损伤痕迹，又和落水槽铁条的凹度相吻合，所以现在能确定的事情就是——凶器，原本就是被固定在浴室中的。”
吴江的思绪还没完全跟上她的节奏，一时发表不出什么意见。而身边沈医生倒是非常在状态，用小指指甲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接口道：
“然后呢，是凶手固定在那里的吗？”
“当然也有这个可能。根据浴室老板和当天在场的各位客人供词，并没有见到有人夹带着东西进入浴室，或是有什么可疑举动。凶刀是一把普通的扁柄水果刀，大概有15厘米那么长，如果想要在赤身裸体的状态下将这么一样晃眼的东西不露痕迹地夹藏进浴室，估计不太现实吧。所以照这种情况看，多半是早就将它藏在浴室里了。”
吴江是始终保持着[田平死亡系自杀]的立场，眼见目前的形势又开始往凶手论那边倒了，便立即反应过来，抢断道，“等等！这样不是很奇怪吗？如果要藏刀，为什么要插着？除非田平是个瞎子，要不然怎么可能会没注意到落水槽里竖插着把刀呢？！”
连云斜眼看着他。
“反正你是一定要证明田平是自杀的对吗？”
“呃，我就事论事。”
“不过，我现在的立场也差不多和你相同了。”
“啊？”完全把握不住女人的心思。
“如果当时的刀刃是朝下插入落水槽，利用铁条之间的缝隙固定住刀柄尾端将凶器固定住，那还有可能是[凶手]所为。但这种可能性，在我看到凶器的照片之后就被抹杀了。”
刀刃朝下？
照片？
老天，吴江压根儿没想那么多，从一开始他就自然而然地认为刀刃是朝上的。不过现在看来，即使想到这一点也是多此一举，因为——
“是刀柄的形状吗？”
沈医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办公桌边，开始翻阅连云曾经查看过的资料夹，并从里抽出一张带血的水果刀被装在隔离袋中的清晰数码照片。
他指着刀刃尾端和刀柄结合处突起的那一部分——也就是如同武士刀刀镡的地方。
“这个地方的宽度要比落水槽铁条之间的间隙大的多，也就是想要将整把水果刀完全插/入落水槽而不留一丝痕迹，是不可能的。”
“对。”连云兴奋地拍了拍解剖台，发出几声闷响，“那把刀一定是刀刃向上被固定住的，凶手没有理由那么做。所以唯一的可能，不，只会是田平他自己——设计好的。”
关于这点，吴江早在昨天看见落水槽不自然的凹痕时就毫无怀疑地相信了。
所以他现在更关心的是，田平是怎么使用一柄插在落水槽里的水果刀来施行[自杀]这个动作的——或者说，他把刀子那样插着的目的是什么。
“光看照片是看不出来的啊。虽然总说照片会说话……但是有些话，还是请当事人告诉我们更加好。”
连云向沈医生示意，“所以嘛，这就是我今天找老沈来帮忙的原因，让他帮我们引见一下[田平]先生。”
连云所谓的引见，当然是指田平的尸体。
三个人在隔离室换上了隔离服，手套、口罩装备齐全。等走进整间停尸间的最深处——铁门后真正用于冷冻尸体的小房间时，吴江只觉得爆冷下来的空气和紧紧勒着脖子的衣领橡筋让他突然呼吸困难。
那是个长方形的空间，沿墙安置着2 X 4格规模的尸体储藏箱，一旦走进这些箱子中间，就仿佛被银色的金属墙紧紧包围住似的，连挪动身体的空间都非常局促。
如果说这些储藏箱是停尸房的小箱子，那么被这些小箱子包围着的感觉，就像自己被活活关死在一个大的藏尸箱里。
吴江笔直的僵立着，腿却有些软。
“这里一般都是给警方送来，等待解剖的尸体或者还未查明身份的尸首临时放置的。所以比起医院的停尸间，这里的规模相对就小了些。因为需求量没那么大嘛。”连云隔着口罩还不忘调侃寡言的医师，“运进来的尸体尽可以按自己喜欢的位置放，是不是啊，老沈？”
“恩，如果邢警官想住进来，我很乐意把外面的特等席安排给你。”
“哦？但是内脏会烂的很快啊。你不会心疼吗？”
“内脏？”
“是啊，内脏，烂的最快的，大概是心脏吧？”
“不是，最快的不是心脏。是肠胃才对。”
“但是我一旦死了，心脏就没用了吧？”
“理论上来说，确实是——刑警官，再在这里聊下去，我们的心脏就都会变成冻肉了。”
连云哈哈地笑起来，叫人吃不准她之前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说。其实吴江也完全不明白这女人突然冒出一通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是想干什么；只是连被调侃的沈医生都毫不介意，自己也不方便在这个场合下多问。于是便只能抱着疑惑，跟着沉默不语的沈医生地走到中间的储藏箱前，等待他拉开那个——安置着能叙述真相的尸体的铁箱。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 19 章 第三起命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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