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肉馄饨梦》莫大于心

3、3

　　第二天，（多好的三个字，忘却一切烦恼的三个字）老爷要求管事挑十二个年轻的女孩子，送礼。
　　赵薰容貌好，年纪小，傻得一个月时间都没有打听过这是什么人家，连主人姓什么都没问过，因此被选中。此老爷送礼的对象是一个更老的老爷，江湖人送绰号“一树梨花赵大刀”，赵老爷子。赵老爷子本来绰号只有赵大刀，后来收了几个徒弟，开了一家镖局。赵老爷子的儿子生得好，少林寺的俗家弟子，武艺高超，曾经单挑并制服黄河二虎，将其扭送官府，从此一战成名。有这样的高手，镖局生意越做越好。之后赵高手迎娶了东山孙家的孙二小姐，赵家更是如虎添翼，因为孙家也是东山一带四省数一数二的大镖局。赵老爷子见儿子这么出息，便逐渐撒手不管，把镖局全交付给赵高手，自己每天想着怎么享福，几年的工夫养过蛐蛐斗过鸡，觉得没什么意思，如今喜欢上了玩年轻小姑娘，所以江湖人给他的绰号上加了“一树梨花”四个字。
　　赵薰和另外十一个小姑娘，连同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几大车的东西和人，在原来那家镖局的护送下走了差不多一个月，终于被送进了赵家。对于即将展现在她们面前的命运，她不怎么担心，因为有主角秘技护体，那个土埋到脖子的赵老爷子想必不会对她造成什么伤害。她感到疑惑不解的是，为毛一路太平，什么事都没有就被送到了？难道不应该出现几个强盗将送礼队伍冲散，然后她借机逃跑，路遇侠客男猪么？就算没有这么老套的桥段，至少在这三个月里也该出现几个主角们常用的姓氏了，就算没有慕容南宫，也该有林白苏萧之类的，为毛原来的镖局姓钱，新近的镖局姓赵，新镖局的亲家姓孙，百家姓么？难道她必须主动逃跑女扮男装，去大街上吃糖葫芦，然后惹祸打架，否则无法触发男主角这个事件？
　　在这一个月里，如果问赵薰最怀念现实中的什么，她一定会回答：“冲水马桶。”没有电脑算什么，没有网络算什么，没有冲水只有马桶的日子实在太难熬。她深深佩服把枣塞进鼻孔的公主，（那得多小的枣，或是多宽广的鼻孔）更佩服能一边撇条一边吃枣的驸马。
　　到了赵府，十二个小萝莉一起被洗剥干净，套上统一服装，梳着统一丫髻，被领进内庭站成一排，让赵老爷子先挑。近两个月劳动人民的生活让赵薰的个子长高了不少，差不多有一米五的样子，厨房工作让她的手指变得有点粗糙，一个月憋在马车里让她憋出了几个青春美丽痘，于是她落选了。赵老爷子挑中的六个留下，剩下的六个由孙氏安排给三个少爷三个小姐，每人一个，皆大欢喜。
　　赵老爷子没什么文化，当年给儿子取名叫赵大宝，后来赵大宝拜师学艺，师父给取名字叫赵能仁。赵能仁深深以为名字很重要，所以他的儿女的名字都是请有文化的人取的。大女儿如月，大儿子守义，这两个是孙氏生的，二儿子守礼，二女儿如云，是周姨娘生的，三儿子守信，吴姨娘生的，小女儿如花，郑姨娘生的。如月小姐的儿子十岁，如花小姐也是十岁，赵薰被派的活计就是给如花小姐当丫鬟。
　　丫鬟本来是个很有前途跟少爷发展奸情的职位，但是给十岁的小丫头当丫鬟……
　　新来的丫鬟本不应该有资格贴身服侍小姐，但是这个最小的小如花显然不得宠，郑姨娘每天关心的是怎么再生个儿子，对小如花没什么关心，配给如花的丫鬟应该有四个，一个刚配给府里的下人，剩下三个基本是郑姨娘差遣，所以只有赵薰给如花做伴。
　　问：十岁的小丫头讨厌什么？
　　答：同龄的男人。
　　问：十岁的小丫头喜欢什么？
　　答：彩衣，绣鞋，珠宝，花朵，猫狗，反正不是男人。
　　如花对小外甥的讨厌之情常常溢于言表，外甥李小少爷同样讨厌这个小姨，不过他是行动派，只要见面必有虫子相赠。小李少爷的爹，如月大小姐的老公，名叫李橡，三十出头年纪轻轻，江湖人送绰号一剑破天山。通过这个绰号，赵薰很容易地推测出他的兵器是剑，而且他曾经打败过某天山派的某人，江湖人送的绰号实在太直白。如花小姐对李橡姐夫也没什么好感，这一点赵薰很欣慰，比起已经十八岁还云英未嫁的如云小姐，还是小如花比较容易相处。
　　赵薰初步观察得出的结论是，如云小姐明显对李家姐夫有点意思，每次见到小外甥就显得十分疼爱。但是小李少爷李江并不喜欢这个过度热情的二姨，每次见了她就跑，看得赵薰暗爽不已，心想活该，妄想有妇之夫的都是贱人，跟姐姐抢姐夫的更是贱人中的贱人。

　　又过了几个月，天气渐渐热起来，小如花不愿意去外面活动，赵薰也乐得在屋里躲阴凉，每天除去晨昏定省和清早起来练功，两个人基本把时间都花在室内，看书绣花，插科打诨，有时候掷骰子赌输赢，输的晚上给赢的擦背，不一而足。
　　某日，小如花从学堂回来，吃罢午饭，两人闲着无聊，一边玩射壶一边扯八卦。如花兴高采烈地聊着刚刚从学堂听说的奇闻怪事，说有一个公主突然得病死了，太后跟皇帝哭了好几天，皇帝也特别喜欢这个妹子，因此特别准许这个妹子葬在为太后准备的陵寝旁边。上个月刚封了墓室，就有盗墓贼去光顾，那贼想着皇帝既然这么宠爱这个小妹妹，一定陪葬很多值钱的宝贝，谁知进去了只有机关没有宝贝，那贼拼得九死一生才出来，在江湖上放出话来，皇帝布置那么多机关，肯定在暗处另有墓室，而那个隐藏的墓室里面肯定有大量的金银财宝。江湖人猜测，金银财宝还在其次，恐怕皇帝藏了其他什么秘而不宣的宝贝在里面，可能是酒神留下的上古神兵“寸芒”，也可能是史上第一掌门所著的秘籍《从零开始》，或者是号称雄霸天下的武神留下的兵法宝典《斗破苍穹》，公主墓什么的都是掩人耳目。更有江湖人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情报贩卖机构“广目天”里不愿透露姓名的有关人士声称，其实里面什么也没有，真的什么都没有。此话一出，江湖中一时风起云涌，各路人马踌躇满志。
　　赵薰无语凝噎，江湖人，是什么惹得你们邪气凛然？江湖，你兽血沸腾为哪般？
　　显然皇帝没料到会有江湖人打公主墓的主意，机关只是标配而已，其实并没有特别加强。那贼吹牛吹得有点大，八卦一传开更加剧了对里面机关的描述。皇帝听说了这个很是后悔，可惜百密一疏的没放点金银珠宝在里面，现在只好立即加派人手保护陵寝，因为公主墓旁边是太后墓，太后的陵寝虽然空着，但是老皇帝的陵寝就在隔壁。这岂是外人可以挖的？这一加派人手更坐实了公主墓里面有不可告人的宝贝，于是江湖人被无限之召唤起来了。（这些小说都没看过，只借用书名字面的意思，表个敬意而已。）
　　夜深人静的时候是胡思乱想的时候。赵薰等小如花睡熟了，把菊君找出来聊天，同时质问究竟这些乱事要怎么收场。
　　菊君胸有成竹，一再让她放心，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现在有了年轻美貌，衣食无忧，又有了江湖纷争，腥风血雨，不知她觉得怎样。赵薰稍微想了一下，虽然菊君总结得很对，但是每天只能和小如花一起度日，难道她就要这样发展下去，贴身丫鬟升级为陪嫁丫鬟，再升级为通房丫鬟，再升级到姨娘然后挂掉么？
　　菊君半晌摇了摇头，道：“说来说去，你还是放不下心中执念。既然这般渴求姻缘，便如你所愿也无妨。这甚虚幻境，顾名思义，乃是不可捉摸之幻想，可有可无之情境。你心中若有，他便有，你心中若无，他便无。你既要结姻缘，又从不曾真心探究，因此虽有幻境，却无其人。菊某不得不说，几个月来变换了几次境遇，试问你可曾少少想过究竟？且说目今在赵家，你可曾想过一群武夫为何效仿士族，有晨昏定省，有早课晚课，除女儿习武之外与官宦人家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