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展鸿图》毓澜

14、设宴洗风尘（一）

　　回到毓盏阁没多久，便有人来说，老太爷让九小姐到前院的宴客厅去，今晚有家宴。
　　于是，稍稍整理一番，青盏便带蓝儿去了前院。
　　途经彩澶湖的时候，又下意识的寻找那个白色的身影。却只见彩澶湖上的回廊里红灯笼明明灭灭的光芒。夜凉人静，偶尔有人经过此处，很远的距离，纵有微弱的灯光，也依然辨不清晰。那个白色的身影，已经离开了，在他们分手告别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为什么还奢望能再遇上他呢？
　　青盏顿觉心底有些惆怅，虽然相识也只是一个下午，但是这样惺惺相惜的人也毕竟难找。她觉得，在整个苏家大院里，也很少有个人能用上一下午的时间来讲述自己的故事。他们没有那么多的故事可讲，而她又偏偏喜欢听故事。
　　来到宴客厅时，却见很多人都已经到了，分两排排开的长几，从大厅最里端一直排到门口，人已差不多到齐。苏老爷子苏文穆和靖边侯沈阔将军分别坐在首位的左右两边，神色和谐的谈着话，下面是一袭白衣的小将军沈鸿图，然后一字往下坐的分别是几位夫人，精装打扮过的，个个显得优雅高贵。然后是少爷少奶奶，表少爷裴润之便和几位打扮精致的小姐坐在一起。
　　找个空位子坐下，因为现在家里有客人，所以苏文穆不方便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青盏便挨着五姐坐下了，一边和她小声说着话。
　　不是没看到，鸿图就在显眼的位置，但是现在人多眼杂，打招呼倒显得有些突兀，于是便假装没看到的样子，规规矩矩的坐在下位。她为自己刚刚的想法而感到好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呢，却没想到爷爷设家宴就是为他们接风洗尘的。
　　偶然的抬起头，目光正好遇上鸿图清亮细致如细水长流般的眼神，那般的清澈，带着些微孤寂的清冷。目光在遇上她的时候突然变得柔和起来，还有，还有一丝淡淡的包容，勾起唇角冲她淡淡一笑。
　　青盏便微笑着对他点点头，然后颔首，错开他的目光。
　　鸿图的光彩是无法掩饰的，那样清清冷冷幽幽雅雅的气韵，是那样吸引人，引得众女眷们频频回首，可谓是备受瞩目。
　　家里几位未出阁的姐姐尤其显得对这个年轻英俊的小将军颇为爱戴，一个个芳心暗许似的羞答答的偷偷打量他，脸上泛着淡淡的红云。就连下午还因为表哥裴润之而和她有些过不去的八姐粉烟，此时也被公子身上那淡淡幽雅的气质所俘获，将旁边的裴润之抛掷一边，七姐紫萼则是一边装作羞羞答答，一边一脸期待地对着三夫人使眼色。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样的几个女人聚在一起，互相交换敌意的目光，也确实有趣。倒是五姐蓝柯，对于此事微微含笑，波澜不惊。
　　沈鸿图显然对这样备受瞩目的情形习以为常，他只是淡淡的笑着，态度表情甚是自然，没有一丝不自在，但也绝对不会为此而炫耀。
　　待到人都到齐之后，一盘盘的美味佳肴便陆续被端了上来，一一摆在宴客厅众人的面前。商贾世家的餐饮，可谓奢侈到了极点，每一盘菜肴点心，都是精工细致，香气四溢，造型精美，看不到一丝瑕疵。
　　不愿混杂到这样的明争暗斗中，青盏便专心的低头品尝美味，一边欣赏那精美的造型。偶尔抬头，对上沈鸿图意味深长的微笑。
　　裴润之虽然显得不太喜欢粉烟，但是这样被冷落，也颇为不舒服，于是便找出各种话题和旁边两个不犯花痴的表妹搭讪儿。
　　青盏虽然不太喜欢表哥的油腔滑调，但是他整个人儿还算幽默有趣，长相才学也不差，说起正事来头头是道，她也算不上讨厌他。所以，便和蓝柯三个人儿，谈论一些他在长安所遇到的新鲜事。
　　因为是家宴，没有太多的规矩，倒也不会太限制大家的谈话。所以，席上还算热闹。他们这边的谈话自然不会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突然，三夫人站起身来，微微一揖，向靖边侯问道：“敢问侯爷，小将军是否娶亲？”
　　沈阔看了看坐在旁边的爱孙，只笑道：“图儿一直跟随我征战塞北，方才回来不久，现今虽然年满二十，但是却不曾娶亲。”
　　旁边长房秦姨娘忙问道：“那侯爷就不想为令孙寻门亲事，好为侯府早日开枝散叶？”
　　靖边侯对苏文穆笑道：“看我老糊涂的，孙子都这么大了，也没想到为他寻门亲事，真是老糊涂，还要多亏令媳提醒才是。”
　　苏文穆举杯与沈阔对饮一杯，意蕴悠长道：“沈兄说哪里话呀，孩子们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做主吧，免得……”
　　沈阔自然知道他又想说什么，于是安慰道：“文穆兄，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就别再耿耿于怀了。”
　　见情形于此，秦姨娘忙住嘴，不再说什么，倒是三夫人，似乎没看出什么，仍接着道：“我们家萼儿也到了婚嫁的年龄，如侯爷不嫌弃，也可做桩婚事，成全两个孩子。”
　　坐在下面的紫萼则满脸娇羞地看着自己的娘亲和靖边侯谈话，一边偷偷打量沈鸿图的反应。好像自己立刻就能嫁入靖边侯府一样。
　　青盏微微抬头，看到八姐粉烟妒恨幽怨的目光，就像今天下午看到表哥从毓盏阁出来一样的妒怨。她觉得分外好笑，然后转头去看话题中的男主角，却见他正慢条斯理地剥着一枚龙虾，然后慢慢放入口中，优雅到极致的慢慢咀嚼着。大家都在谈论他的事，他却显得漠不关心一般，将自己置身事外了。对于这桩婚事，不说同意，也不说反对，仿佛根本与他无关一样，只淡淡微笑着，看着大家演戏。
　　在触碰到青盏目光的那一刻，稍稍有了反应，然后看到她一副看戏的样子，笑容淡淡隐去。心中突然莫名的不悦——他看戏是因为他对他们所说的根本就不在乎，那么，她看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