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你是不可取代》童同

2、第 2 章

　　方文修难得落个清净，这几天纷扰得很，那帮老古董想法设法打压他，好不容易摆平了一单case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现在又传出给振宇地产的竞标价泄露出去，弄得上下人心惶惶。
　　他按了按太阳穴，觉得隐隐作疼。
　　喝了一口咖啡，提起精神看着手提上的策划案。

　　公寓在市中心，但周遭环境还可以，离公司近，上班下班方便多了。
　　方文修是两个月之前买下的，快速地装修了一下，家具电器也简单，厅里就是一液晶电视，惠威F2.2HT音响，一灰色的沙发，昨天才和家人说好搬出来住。
　　难得老爷子也赞同，倒是母亲苏晴略略担心地说：“你自己一个在外面怎么能照顾好自己？”
　　老爷子瞪了一眼母亲，“慈母多败儿！他连这样子都照顾不好自己以后还想在商场上有一席之地！”
　　母亲噤声，一顿饭吃得异常安静。

　　饭后，苏晴还是上来房间找他，到底是不放心，毕竟就两个儿子，哥又常年在外国待着，难得小儿子回来，还没住够一段日子又搬出去。
　　他一再安抚苏晴保证道：“放心，我不是三岁小孩。我会吃饱穿暖绝对不会打架吸毒上局子。”
　　苏晴笑着拍了他的手一下，“以后每个星期至少回家一次。”
　　“妈，你不是还要像小时候一样哄着我睡觉吧。”他指了指墙上的钟，示意已经很晚了。
　　苏晴走到门口，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来，“你最好也和小雅说一下，免得她明天也过来在太阳底下等着。她身体不好，但性子就倔。”
　　方文修一听到她的名字就头疼，摆了摆手，“我知道的。”

　　他连避她都来不及，怎么会自动弃械投降。
　　真是想不明白，明明长得挺好的一女孩，怎么性子就这么蛮横。
　　以前倒不觉得她怎么样，就知道蒋老爷子家有个小孙女，身子不是很好，天天保姆司机跟出跟进，学也是上两天回家三天，他比她大上四岁，和她哥哥蒋山同龄，两小孩又是同校兼邻居，自然玩在一块。
　　那时候他跑去找蒋山玩，偶尔会碰到她由保姆抱着坐在沙发上玩洋娃娃，她眼睛大，眼珠子黑亮黑亮的，望着他的时候就像个真人娃娃。
　　他和蒋山说：“你妹妹怎么一副病歪歪的样子。”
　　蒋山踢了踢院子里的大树，“好像是什么心，什么衰竭的。反正全家都绕着她转，连我靠近她半步都不许。上次我不过不小心碰了一下她的积木，就被爸爸吊起来打了一顿。”
　　两人都不懂事，不知道先天性疾病的严重性，以为只是感冒发烧，打了针就可以痊愈。
　　真正意识到事件的严重性还是初三那一年。

　　刚刚长成少年的方文修已经落脱得十分俊秀，班上不少女生都偷偷爱慕着他。
　　特别是他和蒋山走在一起的时候，更是一道风景。
　　那时的蒋雅是小六生。因为身体的缘故，在家修养的时间比上学的时间还久，但不妨碍她少女的心思萌生，身边除了哥哥之外经常碰到的就是方文修，自然而然就喜欢上他。
　　她甫见到方文修进了来，脸就老红，结巴了老一会才害羞地说哥哥在房间里。
　　方文修点了点头没多说一句话就上了楼梯。
　　蒋雅怔怔地望着他的身影，一股酸涩感就涌上心头，形容不出是为了什么。她咬了咬唇，觉得自己恁是窝囊，鼓起劲，就哒哒地跟在他背后跑上楼梯。
　　再迟钝的人也明白一个女生经常偷偷望着你说话时脸红得像苹果是什么意思，更何况方文修头脑精得很，也拍过几次拖，当然是清楚得很蒋雅是什么心思。
　　只是他不愿戳破这层纸，他对一个娇惯得连晒一下太阳都可以晕掉的小女生没什么兴趣。
　　就算听到背后急促的脚步声，他也没有回头。
　　直到上到了第二层，猛然觉得背后一凛，一股心慌感涌上心头。
　　他缓缓地转过身，楼梯上哪里有人。
　　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粗喘着气，一脸扭曲，仿佛被谁的手狠狠地掐住脖子，毫不留情地，绝无余地地。

　　蒋雅被送去医院后，方文修被自家老爷子乱棒打了一顿。
　　他倔强地忍着疼痛，死不肯认错，他不明白自己有什么错，明明是她自己要跟上来，自己无端端发病。
　　母亲心疼地劝他好歹也低声下气说声自己错了，让老爷子消一下气也好。
　　偏生他性子十足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一旦认定的事绝对不会更改，老爷子更气，扶着檀木桌沿，喘着气，抡起拐杖就往他身上砸去。
　　他躺了一个星期床，没去医院探望蒋雅。
　　这次事件让他彻底明白到，蒋雅绝对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祸胎，能不碰到最好不要碰见。

　　但蒋雅不是这么想的，她知道自己身体不好，生命有无数个不能继续的可能性，她许多事情都不能做，只有这件事，她鼓足了劲，越发地不可回头。
　　没有后路，尽管前路也晦暗。

　　车子滑进了公寓楼下，夜幕已经降落，城市的夜空是没有星光点点的，只有霓虹的璀璨，苟且残存地辉煌了一夜。
　　向谨为了生命安全，告诉了蒋雅门牌号，开着车就跑得老快。
　　幸好行李箱并不重，这样大热的天气，她拎着走也不喘气不流汗。
　　待会还得见文修，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很狼狈。蒋雅在电梯的镜子上照了照，头发还是非常柔顺地披在两侧，妆容也没有溶掉，她扯了扯嘴角，摆出一个自以为十分完美的笑容。
　　其实很僵硬吧。
　　她耸了耸鼻头，做了一个鬼脸，算了算了。
　　她老觉得自己笑得不好看，不知道是不是颧骨太高的缘故，脸看起来有点单薄，笑起来也轻飘飘的不实在。
　　但除了笑，她没什么本领。
　　尽管方兰兰老说她的本领是坐吃山不空。

　　门铃响起，绵延不绝，叮叮咚咚个不停。
　　方文修正在认真地想着些事，一时没听到，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有人来拜访。
　　这个时候有谁会来？他想了想，才意识到中午时遣了向谨去家里拿几件衣服过来。
　　向谨和他在国外读书时是一个班，大家都是中国人自然而然就好起来。
　　那时候，向谨是个远近闻名的浪荡子，十分风流潇洒，来者不拒。他们几个玩在一起的戏称他灭火筒。
　　“喂。又跑去哪里救火了。怎么——”方文修打开门，整个人就这么愣了一愣，随即淡淡地看着她，“怎么自己一个跑出来？衣服也不多穿一件，真是连命都不要了。”
　　蒋雅耸了耸肩头，“现在是什么天气，还穿衣服，不热坏。”
　　她个子小，身材伶仃，侧着身子从方文修身边窜进去，行李箱卡在外头。
　　方文修接过行李箱，顿时明白了怎么一回事，一定是向谨那小子搞的鬼，心里暗暗问候了他祖宗十八代。

　　好简单。
　　涌上心头的第一感觉。蒋雅毫不客气地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红灯一闪，声音窜出，画面拉开帘幕，端庄的女主播正在解说着今日新闻要点。
　　方文修将行李箱放进房间里，出来就见到她软软地靠在沙发上，瘦小得不像一个真实的人，象牙白的脸在灯光的映照下仿佛在泛着光，他别过眼，抱着胸微靠在墙上。
　　“现在身子还好吧？”
　　“恩。”
　　其实是很惯例没所谓的问答，但仿佛我们习惯性的那句“吃饭了没有”，每个人见到蒋雅的第一句就是“现在身子没事吧”。
　　蒋雅转了转台，侧过头，“要是我说不好，你会怎样？”
　　方文修皱起眉头，“乱说什么话，哪有咒自己的。你还没吃饭吧。我这里不像家里一样有厨子有保姆，就凑合着在外面餐馆叫外卖，你要吃什么？”
　　“我很饱，不想吃东西。”蒋雅兴致勃勃地望着周遭，“你什么时候买的？我都不知道。这里挺好的。”
　　方文修没有回答她，打了楼下餐馆的电话，帮她叫了一个瑶柱鲍鱼粥。
　　她经常在他家蹭饭，他自然知道她的口味，特别怕苦与辣，肠胃脆弱，吃不得粗粮，幸好生在富贵家，要不日子不知怎么过下去。
　　叫了外卖后，方文修就留她一个人客厅里看电视，回房间继续刚才的工作。

　　蒋雅已经习惯了他对自己的半冷不热，除了有一点酸涩，其他都还是很好。
　　电视的声音环绕，彷如就在身边。
　　这个时候没什么电视剧看，每个台都是单调的新闻联播，蒋雅在电视柜里找来了一柄带，是很旧的黑白片，马龙白兰度和费雯丽的《欲望号街车》，那时候的马龙白兰度还很健硕很漂亮，拍《教父》的时候已经垂垂老矣，真认不出是同一个人。
　　蒋雅看着看着就磕在沙发上，电视上的画面越来越模糊，但声音还是很清晰的。
　　方文修对音响的音质要求很高，蒋雅从高中的时候就知道，但那时他已经去国外留学。有一次他回来，她为了给他一个惊喜，特意从美国订了一台音响回来，价格很是昂贵。
　　她以为他会很喜欢。
　　确实他刚刚看到的时候，对她笑得很是漂亮，眼梢微微向上，眼里波光潋滟，嘴角的弧度完美得没话可说。
　　她欢喜得一整夜都睡不着觉，抱着枕头，傻兮兮地笑着。
　　后来后来她才知道，方文修根本没用过那台音响，一直都是尘封在杂物房里。
　　那只是一台虚有外表而无实质性东西的音响，音质甚至比不过一些中等的音响。
　　但她不懂得，她以为贵的就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