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风勤冰池同心结（五） ...
-
白府的守门人认识贺致远，并不认识石青红。她对贺致远很客气，对石青红都没正面看过一眼。但是，当石青红自报家门说“我姓石，名青红”的时候，守门人立马就变了脸。她低着脸，低低地啐了一口。
守门人已经对贺致远说了，让她们进，但石青红报过名字后却迟迟的不打开大门。
石青红意识到，可能就是她自报家门惹出来的麻烦。
正在僵持着时，一辆豪华的马车从偏门驶出来。马车在大门前停下。
掩不住笑容的白国舅撩起帘子，确认了下石青红，也让石青红确认了这白府里的轿子坐的是白国舅。双方确认后，白国舅下马车来，石青红也迎上前来。
当白国舅站住了脚，石青红也停了下来：“给白国舅请安。”
白芙蓉微微一愣：“石大人有礼……”他抬眸看着贺致远，贺致远连忙也施礼。
“国舅大人金安。”
“如此清早，二位大人不去参礼，来我府上作甚？”白芙蓉嘴里说的是二位大人，眼睛却是直直地盯着石青红。
贺致远看了心里很不痛快。
石青红轻轻一笑：“不如这样，您还是坐轿子里，我们牵马。一边走我一边跟您说，这样不耽误事儿！”
白芙蓉微微迟疑地道：“大人，您也去观礼么？”
石青红轻轻一笑没做明确的回答。白芙蓉瞥了眼贺致远，便把嘴边的话都收回；移目与石青红对上。石青红微微一笑，白芙蓉轻轻点了下头，二人相互一笑。
这时车妇向石青红抱拳施礼。
石青红微微迟疑地回以一礼。
白芙蓉轻笑了下：“石大人是贵人多忘事，白响，是我的本家大侄女。上回她私闯贵府……”
石青红“喔”的一声恍然大悟，抱拳回礼：“上次一别，不知身体安康否？”
白响咧嘴笑着：“承蒙行走大人惦记，小的已经完全康复了！”
石青红含笑点头：“国舅请。”
白芙蓉微微一愣，霍然想明白石青红示意他上轿。
赶车的白响几乎没怎么赶马，只是由着马轻轻地往前。她回头看了眼跟着马车，牵着马儿走的两个女人。微微一笑。
石青红轻轻笑着：“国舅，可听的清石某的声音？”
白芙蓉撩起帘子，露出如花的笑容：“听得真切。”
这笑容看得贺致远都痴了。她听到石青红轻声笑说：“既然听的真切，就隔着帘子罢。”
白芙蓉的笑容僵了下，随着放下的帘子一同隐下。
将白芙蓉的一笑一颦都纳在眼里的贺致远在心里把石青红骂死了。
“其实，石某对于这件事，有些羞于开口。”
白芙蓉转脸望着布帘外的方向，他很想知道这样说话的石青红是什么样的。但一想到刚才那句冷淡的话，就胆怯了。
“大人，有话便说。”
“……国舅能否帮石青红向弘文馆馆主上虞阴要一个东西？”
“上虞阴？”
“是。”
白芙蓉顿了顿：“是何物？”
“一部上古医书，书名《伤寒章》……”
“这部书有什么来历吗？”
石青红思量了下，叹了一声：“西城的一名前太医陈老太，她扣留了我的——”想了想，“朋友，她说要我以书换人。”
“好，我知晓了。今日回来我便写拜门贴，明日我便去上虞府……”
“呼……多谢！”
白芙蓉真切地听到石青红松一口气的声音，耳朵感到一阵麻酥，脸上升起一阵红潮。红潮让他的心里又升起一股期待，期待刚刚冒出个尖儿——听到贺致远冷冷地讽刺着石青红：“原来石大人是如此定义朋友的。”
白芙蓉也有了一些好奇。
石青红轻笑笑：“其实石某自己也有些无法定义。我们相识不久，对方的来龙去脉皆不清楚，按理说跟陌生人无异；但想到我们有着共同的爱好，正所谓志同道合，所以我想我们应该是朋友。”
贺致远冷笑一声：“原来大人是如此定义同吃同住一起的男人的。”
石青红撇过脸来看着贺致远笑：“老贺，大清早的吃了什么，嘴怎么这么臭？”
贺致远看着石青红，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轿子里的白芙蓉听到“男人”这个词儿，刚冒个尖儿的期待又收了回来。原来是为了一个男子。是那个……没的选择的男人吗？白芙蓉想起他和石青红在西醉仙楼厢房里谈的那些话，又想起娘亲对他说过的话。没来得的叹了一声。
……儿子，姻缘不是天定，是由你的心选择的。我们家的与旁人家不同。所以这几年，娘和爹都决定了让你自己选择，无论是哪里的，只要你们两厢情愿……
……所有的前提都有着相应的条件，那就是你和你选择的那一个，你们只能选择对方一个……
正想着时，听到石青红喊了一声“国舅大人”，忙应了一声。
骑在马上的石青红轻轻一笑，对着马车抱拳：“石某有事在身，就此辞别了！”
白芙蓉刚应了一声，就听到一声足劲的马鞭声，由近到远的一串马蹄声让白芙蓉嘴里的话都咽了下来。
马车还在徐进中，过了会儿白芙蓉挑起帘子往外看，不经意间对上了贺致远的眼睛。
贺致远冷不防会和白芙蓉的眼睛对上，脸瞬间红了，跟个初恋女生一样低下了头。
白芙蓉没注意贺致远的动作，他挑眼望着远方。
这便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石青红回到石府门口，唤开门。
幺二开着门，笑着：“大人，您回来了！”
“昔日回来没？”
幺二想了想，反应过来，笑着摇头：“还不曾回来。”
石青红翻身下马：“把马儿牵回去。”
幺二忙迈过高门槛，抓住马缰。她观察着石青红的脸色，试探着问着：“家主大人，您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石青红摇摇头，叹了一声：“事情暂时解决不了。”
“这事可真难！”幺二感叹一句，牵引着马儿从一旁的小门进到府邸里。
石青红闭着眼睛叹了一声。
秋京东呀秋京东……
等你回来，我得知道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心里叹完，石青红大步往书房走去。路上碰到福三，她看着福三那恭顺的模样，忽然笑了笑：“给我去打一斤黄金红和二两春酒来。”
福三微微一愣：“这两种……”
“怎么了？”石青红笑看着福三。
福三依旧是顺从模样：“一者为醉，一者为醒。”
“噢？！——”石青红似笑非笑地看着福三：“那又如何？”
“没……”福三头低得更低：“给您送到哪里？”
“书房吧。”
说完书房这个地方，石青红忽然想起秋京东曾经住在她书房里，想起她曾经看过的那张睡熟的青涩少年味的面庞。忽然呼吸一紧，心跳的节拍急促起来。
“呵呵……”石青红轻笑着。
秋京东跟她交集的次数那么一点点，却让她如此的想念。
天很快就黑了，石昔日却还没有回来。
就在石青红等待石昔日回来的时候，宫里有一个小宫人来石府，告诉石青红，石昔日被皇子留在宫内短时间回不来。
得了这个消息后，石青红就脱掉外套，一身黑色夜行衣地从后角门溜了出去。
她溜出去之后，福三从暗处走了出来。
那双老实巴交的眼睛里亮着不明所以的光芒。
从自个儿家到西城，这个路上走的，消耗了石青红不少的精力。她见快到地方了，就取出腰间的小酒壶，喝了两口立时觉得有一股隐藏的力气从身体里钻出来。
三步并两步地到了那家医舍前。
要说这边的房屋修建、装潢的方式都是很相似的，如果不是一股很强烈的中药味道，石青红真的无法辨明。白天还能看到的招牌幌子，这会儿晚上已经不在那个地方挂着了。
秋京东会在哪里呢？这个医舍又会是怎样的藏龙卧虎？
石青红轻轻抓着墙上微微凸起的石砖，没两下就爬上了屋顶。
从屋顶上往下看，看清楚了院进内的装置，石青红决定先从左手那间微微亮着烛光的屋子着手。她就跟猿猴一样轻巧地跳到了那间屋子的屋顶上，顺着屋檐往下翻，只两下就到了地面上。
整个过程是又快又静。
无声无息就好像没有脚的鬼魂一般。
石青红用脚踩飞一只石头抓在手心里，眼睛瞄着房间内。想了想，顺着屋檐下的檐柱攀上来，轻轻捣开了上面的窗户纸。借着微弱的烛光看到，一个男人蒙着厚布，对着烛光背对着门，捧着书在看着。
石青红有点不相信自己能这么好运，第一眼选中的房间里就住着她要找的人。想到这，她把手上的石头捏碎了，选中其中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从破开的窗户纸上往上弹。
石子弹上屋顶往下落。
男人并没有被惊回神。
石青红皱着眉头，她环视了周围的环境，忽然听到房间里有椅子搬挪的声响，忙看过来。看到秋京东抓着蒙布看着门的方向。
心里不由大喜。
等了会儿，秋京东又坐回去，迎着烛光看着书。
这小子还真是好学，倒哪儿都好看书。还真是不错……石青红笑着点点头。这会儿功夫，她将手上的碎石对准秋京东的后背弹去。
秋京东被石子打中后背，诧异地回头看着：“谁？是谁？”
石青红并没回答秋京东这声音还真是响亮，让她也不敢回答；旁边屋子突然亮了灯，走出一个年轻的男人。
石青红屏住呼吸从上往下看着，这个男人走到秋京东的屋子前，敲了下门：“秋公子，您和谁交谈呢？”
秋京东从里拉门，忽然听到一阵铃声四起。
别的屋子的灯也亮了。
隔着老远的听到陈老太中气十足的唤声：“小梅，出了什么事？”
秋京东旁边屋子出来的男人，高声回着：“奶奶，无事，是秋公子自己开门的。”
“真是个笨蛋！”
石青红被一层又一层的意外惊得一口气喘不上来，事实上她小心地呼吸着也已经很不容易了。听到陈老太高声骂秋京东笨蛋，差点岔气。这个时候幸亏她单手捂住了嘴，不然就能出声了。
男人叮嘱了几句，让秋京东安静的话，就又回到隔壁屋子去了。
从门是进不了了。
石青红又等了会儿，才顺着檐柱攀沿上屋顶。她寻摸着是秋京东的房间，小心翼翼地掀开屋瓦。屋瓦是一层接着一层，一层压着一层的。其机关性质比那门上的铃声远胜之。
好容易快看到光亮了。
石青红搞得满头大汗，她小心地将最后一片瓦片放在一旁，擦掉汗水，叹了一声。
“丫头，做什么呢！”
石青红吓了一跳，一脚踩在碎瓦上，在踉跄中她看到说话的人是陈老太。虚晃了一下，石青红踩着碎瓦随着咯噔咯噔清脆的碎裂声音，她笑着：“您好啊，陈老太。”
“哈哈，丫头，你东西带来了吗？”
石青红轻叹一声：“你们里外勾结的，怎么可能让我拿到。”
“家主大人吗？！”
屋子里秋京东高声唤着，声音里带着兴奋。
石青红浅浅含笑，背手抬高了下巴，高声应着：“是我，京东！这两天吃的如何，住的如何，睡的如何呢？”
秋京东将书掩盖在石桌上，站起来抬头望着屋顶，笑着：“好又如何，不好又如何？”
石青红轻笑笑：“好的话，那我就稍微放心点了。”
“家主大人……您真是好人。”秋京东深吸一口气：“我在这边是好的。除了您的府上，我还没有如此生活好过。”
石青红微微一笑，向陈老太施礼：“陈老太太，您要的那篇《伤寒章》，我会尽力给您找来的。请您放了秋公子吧。他本来就是个可怜的人儿，还要被您囚禁在府上，连仅剩的自由都要被您剥……”
“废话哪里那么多的！有东西就放人，没东西，你休想！”
石青红紧皱着眉头，她眼里戾气迸发，双足一跺掉进了屋子里。
“丫头，你！——”
石青红抓住秋京东：“抱紧我！”
秋京东忙抱住了石青红，又看见桌子上掩合的书，忙去抓书。
石青红哭笑不得：“把书丢了——”话还没说完，陈老太也从屋顶里坠下来。石青红心里一阵惶恐，顺手将书取出摔向陈老太。在陈老太去抓书的功夫里，石青红将秋京东夹在腋下，另一只手将他的腿按在身上。随即就跟袋鼠一般蹦着踢开了门。
而一串紧促的铃声和从各个房间里出来的人群喧哗中，另一边还能看到陈老太的身影——石青红感觉心脏都快跳出来，她果断地放开了手，秋京东立即就像猴子一样攀附在石青红身上。
石青红朝着秋京东笑了下，双手抓着檐柱，两手两脚灵活使用的就像猿猴一样攀上屋顶，在众目睽睽之下翻过屋顶到了街面上。陈老太根本追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石青红和秋京东二人像是一只鸟一样飞离出她的视线外。
陈老太才踩在屋顶上，已经看不清石青红的身影了。她沉沉地叹了一声，掉下屋顶。一个踉跄站稳后，适才那个小梅忙过来：“奶奶！”
陈老太推开小梅的搀扶：“去，睡觉！”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风勤冰池同心结（五）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