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魔）浮华瞬梦》黑色平衡

1、一

　　岁月就像一条河，左岸是无法忘却的回忆，右岸则是值得把握的青春年华。
　　世上的事，回忆的并非某年某月，而是快乐的一瞬间。
　　何谓快乐？母亲说过，快乐就是活得简单。

　　正午的日头普照天地，五公里开外，宛如素带的城堡在一片耀眼的白光中幻化成清凉的海市蜃楼。
　　一辆茶色的马车缓缓驶过，背后拖着一波人流，一直伸向视线的另一边。
　　一闪而逝的颜色掠过视网膜，那是他未曾见过的颜色。小孩的心性驱使他奔向门口，可屋外尽是绽放的千日红，和成群飞舞的蝴蝶与蜜蜂。
　　“怎么了，小朋友。”
　　女人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她好笑地看着难得露出认真表情的儿子在听到后面三个字后不加掩饰的无奈。
　　撇了撇嘴，金发男孩最终决定无视母亲幸灾乐祸的样子：“刚刚坐在马车里的是谁，我好像看到里面放着黑色的东西。”
　　美丽的金发在微风中轻扬，如同蔚蓝天空的眼睛在日光中宛若两颗璀璨的蓝宝石碎片。她不禁嗤笑一声，把国王的女人比作东西的恐怕就她儿子有这能耐了。
　　她伸手捏了捏儿子白嫩的脸颊：“那是陛下身边的东方人，他们一族的头发跟眼睛都是黑的，也许是她恰好经过。”
　　他揉了揉微微泛疼的脸蛋，有些不爽。
　　女人径自走回屋内，边走边说：“我听别的女官说前阵子她带着王子去旅行，就连陛下在忙完政事后也追过去了，可见陛下有多宠她。”
　　年轻的母亲整理着头饰，一点看不出她脸上有何不悦的表情。
　　男孩小心翼翼地问道：“又要去给陛下跳舞么？”
　　女人开朗地笑道：“当然，陛下允许我可以住在城外，我也答应过陛下只要他在国内就会在御前为他表演，我可不想给他误会我成为别人的女人的机会。”
　　“切，那你还不如待在陛下身边。”
　　“那可不行，因为我是个爱情事业都要的贪心女人。”
　　笑着说出那样的话，美丽的脸庞因内心的喜悦锤炼得更加纯粹。
　　母亲是个聪明人，倘若她身处后宫，在贵族云集的世界里，卑微的身份并不能给她带来男人过多的侧目；相反，全国有名的舞者才能令她拥有但凡女人都向往的东西。
　　翌日，男孩随母亲入殿，黄金打造的殿堂使得整个空间闪闪发亮，训练有素的侍卫队围成一个圈，木无表情地注视着场内的一切变化。
　　男孩对自己出生的地方不太熟，十年里他对城堡的印象就是一个极度奢侈的地方。
　　趁着母亲表演的当口，他遁了。
　　穿梭于宾客如云的外殿，直至殿外的长廊，侍女从官们忙碌的样子愈发令他感到宫廷生活的无聊。
　　一抹黑色的身影在不远处的廊柱后晃了一下又不见了。
　　他撒腿就冲过去，果然没有新发现。
　　过往的侍女见了他就当没看见，继续自己的工作。
　　他跺跺脚，有些赌气地往前走了点距离，推开一扇侧门又走了一会儿，赫然发现里面居然有个小花园。
　　各式各样的鲜花簇拥着中央的紫罗兰，幽幽的香味蔓延在小小的空间里。
　　一个黑发男孩背对门口，听见开门声也不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你怎么来了，这个时候不应该陪在国王身边么。”
　　头一次见到东方一族的人，金发男孩表现得有点紧张，他记得母亲说过他们是智慧的民族，甚至连开天辟地的事都知道。
　　许久不见动静，黑发男孩终于回头了，乍一看不是意料中的人他也有些惊讶。
　　“你是谁？”
　　金发男发挑了挑眉毛，有模有样地说：“问别人是谁前应该先上报自己的名字吧。”
　　“那你不用说了。”
　　很干脆的回答，就连表情都不屑赏一个。
　　“你怎么还在这里，陛下一直在找你。”
　　急促的声音进入耳膜，一名黑发女子急促地走向蹲在地上的男孩，经过金发男孩的时候似乎也没发现有第三者在场。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黑发女人，也是他唯一一个见过的除了自己弟弟以外的双黑之人。
　　他的父亲一生有过四位夫人，一位正妃，一位侧妃，两名女官。而他的母亲只能算是国王的女人。
　　没多久他就被一名从官带到御座前，以人类的眼光看去正值壮年的国王慵懒地坐于上位，右侧站着他的儿子们，左侧则是他的四位夫人。
　　就服饰来看，金发男孩很惊讶那个黑发女人居然就是国王新纳的侧妃，他听说东方一族就剩这么一个年轻女人，如果入住后宫的话，那岂不连给本族生下继承人的机会都没有了。
　　“嘶……”
　　由于老盯着王妃女官看，他的手臂被她母亲狠狠地捏了一下，这一声痛苦的低吟倒是引起了国王的注意。
　　“怎么了，到这来不大高兴？”
　　“不不，只是有点紧张。”
　　眼角瞥见了大哥低头忍笑的样子，若不是背景不对，他肯定会冲上去扯他的嘴。
　　“陛下，这孩子一向胆小，请您见谅。”
　　母亲立刻替他打圆场，他在心底喊冤。
　　“哼，胆小的人会擅闯我的花园？”
　　顺着声源看过去，一个几分钟前才见过的家伙站在他跟前，以打量的眼神将他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
　　这家伙记仇。这是他对他的第一印象。
　　他轻轻磨了下牙，正要反击却又被其母狠狠地踩了一脚。
　　这次是痛苦地一吼，大王子索性不忍了，爽朗的笑声传遍大殿。
　　他这次是真的憋屈了，论身份他可不比任何一个住在城里的王子低。
　　国王也忍不住笑道：“你还是这么注重礼节。”
　　“陛下，规矩不可忽视。”
　　“规矩也是人定的。”
　　虽然很轻，但他还是听到了一声叹息，苍老的眼中流露的一丝无奈跟他的地位明显不符，而他看向母亲的眼神里似乎又多了些什么，这些东西在他看别人的时候是没有的。母亲的脸始终低垂着，这使得他抬头就能看清她的脸，犹豫彷徨的神情令他不得不重新这个生养他的女人。
　　很久以后他才知道，他的母亲向往的从来不是爱情和事业，而是爱人和自由。如果两者不可兼得的话，她选择自由。
　　国王叫他来的目的是希望他从现在开始住在王城，以学习更多的知识。
　　与其说是希望倒不如是命令，对于国王的要求，即便再有理由也无从辩驳，更何况金发女子确实没有可辩的资本。
　　“这是他的荣幸，陛下。”
　　短短的一句话，就此决定了儿子的命运。
　　宴席尚未结束，可她的舞蹈已告一段落，临走前她抚摸着儿子的脸颊：“你不是王子，你只是我的儿子。记住，活得越简单越能得到快乐。”
　　在三十岁前，他确实按照母亲的愿望而活，不可否认，那段时间是他最快乐的时候，可那些快乐也不过是勤王之前的逍遥，他的一生注定与平凡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