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三权蒙]侯门一入》菊花三弄

12、番外 画地为牢（一）

　　建业是座古城，古城自有其清高的文化底蕴，喜爱书画琴棋诗酒花，厌恶商贾铜臭红票子。
　　所以当别的城市地皮已经被炒得烫手的时候，建业市才放下了身段，顶住了来自一干长袍马褂的政协委员的压力，向最大的可循环资源——地皮，伸出了第一根指头。
　　这样一块没被动过的生肉，相比其他地方被反复炒来炒去的冷饭来说，绝对是最小产出最大收益，而且这还只是第一波的预计。
　　所以这一块肥肉，来抢的狗有多少，可想而知。

　　那年孙权刚刚考上公务员，一年的试用期还没满，可谓是一没钱二没权。虽然不是身处类似□□局之类的清水衙门，也还没到能分一杯羹的时候。孙权每次步行去两条街以外的车站搭车回家时，总是有单位领导跟他同道步行，拍着他肩膀鼓励道：“小孙同志，你这名字起得好，一个字，就点出了我们奋斗的真谛。”
　　孙权呵呵赔笑，抬眼往向人满为患的公车和领导停在一旁老位子的小兰，心里算了一下自己什么时候能在这儿藏一辆大众，最便宜的那种也成。然后悲剧地发现那个价位的根本用不着藏，他可以大方开进局里大院去，还省了停车费。
　　意淫归意淫，孙权最后还是得挂在公交车门边，眼珠子快贴到玻璃上，怨念地看着领导发动车子，潇洒地扭动昂贵的前轮，很拉风地开出车位。
　　然后，一向横着走的小兰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身侧一辆小车很剽悍地占道驶过。公交车上人口密度还不够，所以车还没开，孙权第一反应，车技真漂亮；第二反应，日哟难怪那么嚣张，那可是小法啊！
　　老板的小兰好像熄了火，卡在车道里半天才哼哧哼哧开走。
　　孙权心下了然，明天上班要小心老板的怒火了。
　　这时小法开了过来，孙权往车里瞅了一眼，立刻就不悲愤了，直接内伤：车里一个挺年轻的男人，跟自己年龄相仿，最最重要的是，还长得比自己好看！
　　孙权随着小法尾气的方向行注目礼，命苦不能怨政府，谁让他爸叫孙坚，不叫孙刚！

　　晚上，孙权正窝在小出租房里摆弄他的画板。作为一个建规的优秀毕业生，就算当了国家蛀虫，没事勾勾画画的习惯还是保留了下来。
　　只是这次，手里用惯了的4B铅笔却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勾出来的不再是建筑透视图，而是一个人的侧脸：半开的车窗，飞扬的鬓发，挺直的鼻梁……
　　孙权的手顿了一下，眼睛……是什么样的？
　　万年没人呼的宅电突然铃声大作，孙权吓了一跳，手里的铅笔“啪嗒”掉到地上，笔尖摔断蹦出老远。
　　一个陌生的号码，外地的区号。
　　孙权飞快地整理了下思绪，等到铃响三遍后接起。
　　“权儿，是我。”
　　“爸。”孙权沉声，“你没事儿了？这次往北走了？”
　　“嗯。”孙坚并不多说，“你知道，地区之间名为平调，其实有升有降。”
　　“知道，爸，你这不是升了嘛。”孙权一直紧绷的脸终于露了笑，“没事我也就放心了……对了爸，打电话找我有事？”
　　“哦，就是让你赶紧挑好地段买个房子。”
　　“什么？”孙权吸气，“我哪有钱？”
　　“我出，房子先写你曹伯伯的名。”孙坚半点不含糊，“这次建业市要开发地皮吧，东吴地产也来竞标了你知道不？东吴地产进驻哪里，哪里房价就要涨，这时候买，没错。”
　　“爸，现在风头还没过去，我看暂时还是不要在财产上有什么异动了吧。”
　　“我这里……”孙坚难得话说一半，“有笔款子，上面面上说事儿已经结了，还给明调暗升，实际上出入境证件还给扣着，人家不说，其实暗里查着呢。”
　　“这……”孙权还是第一次听老爹讲这些事，心思斗转间又想到一事，“那东吴地产大股东兼总裁刚去世，独子才二十继承了股份，内部权力斗争动荡得很，可靠？”
　　“就是这样，他才要拼了命地抢那块地不是？”电话那头，孙坚低笑，话语里透着杀伐果决。
　　挂了电话，孙权折返，拿刀子重新削铅笔。在未点睛的人物素描上大致比划了一下，最终在眼睛部位抹上了一片阴影。

　　建业市这次要开发的地皮，集中在老城区那片不知哪朝哪代的青砖老屋，占地极广却住不了几个人，很不符合寸土寸金的要求。
　　招标大会那天孙权作为规划局的小职员，根本没资格进场，只能路过时远远观望一下。报告厅门口很干净，早上来围观的群众已经被妥善地弄走，只有地上还残留着团成一坨红色横幅布条。
　　旧城开发，必然要拆房子。说要保护名胜古迹的都是小资，说说就完了；真正不要命的那是拆迁户，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这不眼前就还有一个，斯斯文文的模样，正在跟工作人员拉拉扯扯。
　　孙权停住了脚步，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今天保安的态度那么好，都不动手的，是因为那个人长得好看？
　　“你们招标书上写得清楚，到场了又说我们资质不够，哪有这样的道理？”那人说话挺斯文，一看就不会吵架。
　　孙权嘴巴咧了一下，难怪，原来是东吴地产二世祖，陆逊。
　　陆逊身边还有两人，应该是一起来参加招标的，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看好戏的表情，抱着膀子站在一边冷眼旁观。
　　陆逊看他们一眼，愤愤扭过头去。
　　孙权看他那个表情，心里不知怎么的被挠得有点痒。

　　陆逊见不到上头，多方努力未果之后气冲冲转身，向停车场走去。
　　小法就停在那里，车牌号是建A13250。
　　陆逊低着头，正要拉开车门，一只手搭上门把，很绅士地帮他打开。
　　“你是谁啊？”陆逊吓了一跳，砰的一下又把车门撞上。
　　“我不是抢劫的。”孙权张开双手给他看，“就算是这种场合，不锁车门也是你的错啊。”
　　“嗯……”陆逊想想也是，抬起眼睛看着他似乎在考虑这人怎么还不走。
　　孙权被他看得有些激动，于是也不客气地回看过去。
　　“这位先生，请问你还有什么事吗？”陆逊被他看得有点毛，小心翼翼问道。
　　“没了，就是想跟你说一句，要是去规划局找人，可千万别开你这辆车。”
　　“我去规划局干什么？”陆逊一愣，“这事儿不是该找土地管理局吗？”
　　“竞标是竞标，规划这边还要复审，不合用途不给许可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孙权低声，“要知道，建业多少古迹，有意见的人可多得很哪。”
　　“我……”陆逊有如醍醐灌顶，眼里顿时闪出了光彩，“请问，你是规划局的？”
　　“哈哈哈，我只是一个小职员而已啊，你要去找上次被你超车的那辆小兰。”孙权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他的车牌号我也记得哦。”
　　“谢谢。”陆逊浅浅鞠了一躬，显示出良好的教养，“这是我名片，请笑纳。”
　　“我叫孙权，今年二十三，单身。”孙权也递上自己名片，看陆逊接过，脸上微微一红。
　　“孙权是吧，等这事儿了了，我第一个请你吃饭。”陆逊垂眼，朝他点点头。小法发出一阵动听的马达声，姿态优美地消失在孙权视线范围内。
　　孙权目送，胸腔里被陆逊那一眼填得满满的，全是澎湃的激情万丈。
　　“陆逊，不是我帮你，是你帮我啊……”孙权喃喃，站在地下停车场看出口刺眼的阳光，手指虚握，仿佛攥着一根漂浮的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