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是一棵长满可能的树》我不知道的我

2、第 2 章

　　林怡文躺在沙发上，她面对着沙发的靠背，睡不着，睁大了眼睛只看到单调的沙发布的纹理。刚住进这间公寓的时候，她也是睡在这个沙发上，然而今天她睡在这里却觉得浑身酸疼，也许是太久没有睡过这张沙发了吗？
　　她转过身去，赵力在床上已经睡着了，他睡着的时候总是咬着自己的拇指，像个孩子一样。她还在为晚饭时候的事情生气，所以才会赌气睡到沙发上，而他却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自顾自的呼呼大睡。
　　她真气啊。
　　有一瞬间，她很想摇醒他，大声地问他：“你到底在不在乎我？到底在不在乎？”
　　但是她没有，她甚至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问。她和他原本也不过是两个因为寂寞而生活在一起的人吧。他真的爱她吗？或者她这么问自己，也得不到答案吧。
　　她坐起来，看着他熟睡的样子，只是转念之间，已完全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要生气。爱情，对她而言，不过是自我保护的选择，而她现在，没有别的选择。

　　她突然想到自己连晚饭也不曾吃过，肚子就呱呱叫起来。
　　她走到厨房准备给自己煮一碗面来吃。
　　说是厨房，实际上是房间的一个改装的小角落，但是他们有自己的冰箱、炉灶和厨具，这已经很好了。大部分在德国的留学生，只能租住那种合用厨房的公寓，一台冰箱属于自己的才不过一个隔层而已。要是她一个人，她租不起这么好的房间。
　　只有意大利面，她有些沮丧。
　　她痛恨意大利面，和Kevin在一起的每一天也都是吃意大利面，用芝士火局的、茄汁拌的、海鲜炒的，每一种她都很讨厌。她为什么又会想到Kevin？她的胃感觉有些疼痛，也许是分泌了太多的酸质。

　　翻动东西的声响把赵力吵醒了，他转过身来，眼皮有气无力地张开来，看着她，问：“你在做什么？”
　　“以后不要再买意大利面了！”她厌恶地说。
　　“你是不是饿了？”他坐了起来：“那你想吃什么？”
　　“我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想吃了。”她按着胃部，沮丧的看着他。
　　“胃又疼了吗？说了要吃晚饭嘛。”
　　他起来给她找药片。
　　“你忍一忍，我给你做稀饭吧。”他把药片递给她。
　　她倔强地回答：“我不吃。”
　　“不吃会更疼的。”说着话他已经走到了厨房里，很轻松的就找到了米和一些其他的材料。
　　这么长的时间以来，一直也都是他在照顾她。到底是什么力量让他们走到了一起呢？
　　看着赵力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她思索着。

　　2002年年底，她拿到了来德国的签证，她甚至连过年都等不及了，准备了必要的东西就只身飞了过来。她以为这边是崭新的世界，然而身处其中才知道，这里不过是一个吞噬金钱、吞噬青春、吞噬梦想的魔窟。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用不属于自己的语言说话，始终无法通过的DSH考试，和遥遥无及的大学申请。到德国的第一年，她每一天也是在煎熬中度过。因为没有学生证，不能打工，身边所剩的生活费用也越来越少，那种精神和物质的极度缺乏让她感到恐惧。然而她已经不能回头了，她并不是出生在富裕家庭，父母为了她的出国已经花掉了所有的积蓄，她不能两手空空的回去。
　　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Kevin。

　　在生活中，她很少有和德国人密切接触的机会，只有通过网络。她想多认识些德国人，至少对于自己德语的提高会有帮助。
　　Kevin是她在ICQ上认识的一个德国男人。
　　其实很少有德国人愿意跟陌生人聊天，特别是一个连德语都还不熟练的外国人。不过Kevin算是一个例外。他不仅给她介绍德国的风土民情、聊生活中的趣事——哪怕是她磕磕巴巴的词不达意也不介意，还给她归纳了学习德语的方法。这些，让她感受到了到德国之后都没能感受到过的温暖和亲切。
　　从闲谈里，她了解到，Kevin大概30多岁，有过一段不是很成功的婚姻，现在已经分开了。因为之前的工作不是很如意，就辞了职，德国的保障制度很好，辞职了以后也不担心收入的问题，现在又开始进入大学里学习一些他自己更感兴趣的知识。
　　有一次他们在聊天的时候偶然提及了自己住的地方，却发现他们相隔的距离不过两条街而已。他们当天就决定见面。
　　Kevin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德国男人，他的前额有点秃，面孔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大些，好在由于经常锻炼的关系，不至于长出肥胖的啤酒肚。她有些失望，人们对说话投机的异性网友总会有些不合理的期待。
　　不过Kevin却很惊喜，他没有想到和他约会的是一个如此美丽的中国女孩。
　　是的，她长得很美，这个早就被读书期间围绕在她身边的那些男孩子所证明。出国期间的艰苦生活，使她差点忘却了自己的美丽。Kevin和中国男人完全不一样，他毫不掩饰的赞扬她的美丽，这让她感觉有些羞怯，但又找回了许多自信。
　　也许是因为这样，她很喜欢和Kevin在一起。见面后还不到一个星期，她便搬去和Kevin同居。但是现在，她对于自己的这个举动，唯一的一个解释是，也许她只是想省下那一份房费而已。

　　是这样的吗？
　　那么她现在和赵力住在一起也是为了这个原因吗？
　　她甚至不敢问自己。

　　“吃吧。”赵力把一碗寡淡无味的白粥端到她面前。
　　“一点味道都没有。”她还没吃，已经挑剔起来。
　　她已经习惯了他的照顾，连挑剔也是习以为常的。
　　“我放了盐和肉糜，你吃一点，不会很淡的。”他的脾气永远是那么好，几乎从来也不会红脸。
　　“你和曾琴在一起的时候也对她这么好么？”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问这个问题。
　　“干吗又提起她？”他无奈地说：“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还不懂得照顾别人。”
　　那么，就是说，他只对她这么好过。她欢欣鼓舞地喝了一口粥。
　　“哇，好烫。”她叫了起来。
　　“慢点。”他说。
　　“我想要辣椒酱。”
　　“胃疼不能吃辣的。”
　　“只要一点点就好了。” 她一直也很会撒娇。
　　他作出一付怕了你的表情，给她拿来了辣椒酱。
　　“怎么你们都那么喜欢吃辣的？”他突然说。
　　“你们… …”他这句话的意思是指曾琴吧？
　　“你是说曾琴吧？”她问。
　　“不是。”他有些尴尬地回答：“我说的是周诺。”
　　“周诺？才不是呢，她根本不爱吃辣。”
　　他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