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六阴摄魂 ...
-
大司命眼见此次行动不得利，捂着臂上的伤纵身一跃，便隐没在迷雾之中，消失不见。凡心自然是无心思再去追她，怔怔的望着怀中昏迷不醒的少司命。
此时，草庐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风灵运神色凝重的走了出来，却骤然发现眼前一片狼藉，竟然还有人受了伤，"这是怎么回事？"她忙走到凡心和少司命身前蹲下身问道。
凡心抬头，"姑娘，救她。"
风灵运还来不及惊疑，便被人从凡心身前拉开。
"不行，"白凤冷声道，"阴阳家的人，不必救。"
风灵运看看白凤又看看凡心，颇有些为难，只听凡心看着她道："当是还了我救你二人之恩。"
"好吧，我救。"风灵运不再犹豫，能还清人的恩情，确实是最好不过。
白凤眼中掠过一丝不悦，转过身背对着他们道："倘若她有任何邪念，别怪我不客气。"说完，一闪身，人已经消失不见。
风灵运只是轻轻一叹。
少司命本修的就是万相重生之心法，倘若是一般的钝器，即便是伤在要害，也能自愈恢复。奈何凡心的那柄正阳，却非凡铁所铸，且在倾尽全力的情况下被伤及腹部，可想而知情况有多危急。尚若不是有鬼医圣手授于风灵运的那道治愈真气施援，少司命这条命便已是那阎罗王的了。
"她……如何了？"凡心看着尚未醒来的少司命问风灵运。
风灵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边轻擦着额际的汗边道："性命已无大碍。"
"那就好，想不到姑娘果然得了鬼医的真传。"凡心笑道。
安静了一段时间，凡心才转过头，挑眉道："姑娘可是有话要问？"
风灵运抬眸，"你怎么知道我师父是鬼医？"
凡心神色如常的走到窗边，"封魂玉乃上古灵玉，能辟四方鬼邪，世间仅此一枚，当年却被盗跖那毛头小贼从伍家偷了去。"
盗跖……怪不得那时盗跖一眼便能认出自己身上的玉。"可为什么这玉到了我师父的手上？"
"当年盗跖的兄长，病在一夕之间，为了求得鬼医出手，盗跖便偷了这块玉献给鬼医。"
沉思片刻，风灵运道："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凡心把玩着手中那段正阳的残片，道："为了铸剑，我可是一直都在寻这块玉，查到玉落在鬼医手中之后，却再无消息。"
"原来这其中还有这场事。"风灵运低声道，随即起身走到门边将门打开，"那么请你先出去一阵吧。"
凡心看了看依旧昏迷的少司命，迟疑。
风灵运皱眉笑的古怪，"你该不会要在一旁看着我处理她腹间的伤口吧？"
凡心闻言一愣，才反应过来，俊脸瞬时红了，轻咳两声，"当然不会，"于是伸手点了少司命的穴，不慌不忙的从怀中取出一个瓶子，"这是疗伤的灵药，姑娘看看是否用的上。"说完，搁下手中的药瓶便退了出去。
出了屋，当然就见那一身白衣的男子正坐在溪水边石上，肩头的羽巾随山风荡漾，青山绿水秋色之间，衬的是一片雪白，那冷冽孤傲的气质，确实让人无法忽视。
凡心不禁笑笑，走上前，"你果然还是担心那丫头。"
白凤却看也不看他就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凡心低头笑笑，"在下不过一方闲云野鹤，四海云游的散人罢了，游到哪儿便是哪儿，但求一个逍遥自在。"
白凤脸色微微一变，眯眸："好个逍遥自在，你不想说便罢，只是你与阴阳家扯上关系，怕是自在不了了。"
凡心将雪霁从地上拔了出来，拂去剑端的污泥，"命由天定，不强求。"
这厢，大司命忍着剧痛，倚在一块巨石上，将臂中的残剑拔了出来，赤红的血瞬时沁出。
"真想不到你的血竟然还是红色的。"声音冷冷，听上去却是还未完全蜕变的童声。
"星魂大人？！"大司命目光微露惊讶。
来人正是星魂。
"此次你的自作主张，擅自妄为，连少司命也被你拖下水，你作何解释？"
大司命不认命的盯着星魂，"我无话可说。"
星魂冷笑出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点算盘？以你之能妄想挫败月神，我劝你还是乘早放弃。"
大司命默不出声，但可看出她的身体正微微颤抖。
"不过……"星魂把玩着手指，"若是你够聪明的话，我倒是可以帮帮你。"
星魂与月神素来不和，这话摆明就是要大司命归顺于他，助他绊倒月神以巩固他在阴阳家的地位，哼，人不大，野心倒不小。事已至此，先与星魂合作，倒也不失为一个好计谋，思至此，大司命道："属下愿为星魂大人效力。"
"很好！"星魂应声的同时，手中一团幽蓝色的火花一闪而出，击在大司命受伤的伤口之上。
火燎般的疼痛让大司命低吟一声，忙看向自己臂上的伤口，原本一指长不断淌血的伤口在一瞬间结痂，最后竟成了一个墨蓝色的五星印记。
"星魂大人？！"大司命皱眉。
那邪气而诡异的笑又爬上嘴角，"不谢我麽？你的伤口若是没有我这道火心印封住，只怕你仅剩的赤血就要留尽了。"
大司命竭尽全力保持如常的神色，实际已经恨的不得了，咬牙切齿的回道："属下谢过星魂大人！"
星魂不再说话，依旧邪笑望着不远处隐在云雾中得天峰山峦。
当风灵运从房中出来，便见到正在舞剑的凡心和一旁独自落座的白凤。她远远的对凡心喊道："她醒了。"
凡心气定神闲的收起剑，整了整衣袖，"我进去看看她。"脸上却藏不住愉悦的光芒。
那表情，惹的风灵运忍不住笑出声，"你就快点去吧。"
凡心皱了皱鼻子轻哼一声，便自顾自的迈着阔步朝房间走去。
凡心离去，只剩风灵运和白凤二人。
风灵运犹豫着开口，"白凤，我的印解了。"
白凤垂首，"恩。"长发遮住眼眸，看不见表情。
风灵运撇了撇嘴角，笑，"你说若是我们也能隐居在这样的地方，是不是也很好？"不论是忘忧谷，亦或是这个天峰，类似这样的地方都好。
"……的确是很好。"
风灵运惊喜的睁大眼，抓住了白凤的手腕，"真的？！那不如……我们都不要去刺杀嬴政了。"
"怎么，解了印就想走？"
风灵运忙摇头，"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白凤转过头，半眯着眸子看着她。
风灵运急忙解释，"你可知道嬴政是真真正正的帝王命格，得四方神明保佑，横扫六合，天下大统，无往不利。而要刺杀他根本是不可能成功的，即便是荆轲那样的剑客，与嬴政不过几步之遥，到最后不也……不也……"她无法再说下去。
白凤轻揭开她的手，取出封魂玉交还给风灵运，"丫头，每个聚散流沙的人，早已经不执念于生死。你，确实不应该留在聚散流沙同我们一路。"说完侧身离开。
冰凉的玉紧握在手心，白凤孤独的身影在那双清眸中渐渐模糊……
夜半，风灵运猛然惊醒。
清风吹过，隐隐的水声，带着淡淡的湿气，风灵运的心境顿时平和清爽了不少。望向窗外，月光透过窗户倾洒入屋内，今晚真是难得的好月色。
突然，窗外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一掠而过。
"白凤？"风灵运惊疑，忙翻身落床，披了外衣就匆匆跟了出去。出了门，才发现周遭是云雾弥漫，并不是想象中的清朗月夜。风灵运朝四周寻了一圈，才发现那身影朝下山的路晃去，很快瞬间被云雾掩住，全然不见。
回想起白凤说过的话，风灵运气的跺脚，这个白凤，难道是要留她一个人在这里，独自回去聚散流沙？实在太过分了！不再想，疯也似大的朝下山的路跑去。
此时白凤在山间停了脚步，轻轻蹙眉，飞身上了路边一棵潘云松，腰间的千妖在月光的映衬下依旧洁白如雪，山间小径雾气蒙蒙，飘飘悠悠毫无声息，迷林看似与来时无异，却阴森异常，迷障的毒性不在，功力也能施展自如，这紫雾迷障……竟被人破了！在这里依旧无法召唤白羽，白风只得从袖中取出一只羽箭，极其优雅的于空中随手一扬，羽箭如变戏法般的化作羽丝飘向更高更远的方向……不消片刻，竟然全数不见了。这里被设了新的阵法，又是阴阳家！他闭目思考，自己对阴阳家的阵法所知甚少，要如何破这个阵呢？
天峰山一隐蔽处。
"哼，聚散流沙的第一杀手倒也不笨，这么快就发现了，可惜入得我阵来，便插翅也难飞了。"星魂在地上印下怪异的六角茫阵，转过身，手上提着的是一个打扮奇异的吊线人偶。双目泛着暗红色的光芒，在夜色之下忽明忽暗，幽暗的光线下隐约中可以看到人偶脸上诡异的笑容，与星魂带着暗纹的脸交相呼应。
"附魂偶？！这不可能！"大司命神色凝重的看着面前的星魂，三分惊异，七分恐惧。
附魂偶，上古邪物之首，传闻能吸人魂魄或附身于人，来历不明，最早得于道家始祖，因为过于妖邪，被毁。如今这东西怎会完好无损的在星魂的手上？
星魂不答她话，只笑道："去吧，这只没了翅膀的凤凰就交给你了。"
稚气的声音，邪气而冰冷的笑容，让人顿起寒意，大司命终是明白为什么这么个少年能与那月神平起平坐了。
"白凤……白凤……"
"丫头？！"白凤骤然睁开双眼，应了几声，却明明感觉她的声音就在附近，为什么她就听不见他的声？四处也寻不到她得身影。
今日，他已经想的很清楚，不能让这丫头留在聚散流沙，被利用去嬴政身边助他们刺秦……走的时候明明探过她已熟睡，怎会就自己跟了出来？
风灵运唤了两声白凤，却没听到任何回应，应该说，孤身一人在这异常的安静环境，让她心绪不宁，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耳鸣声。这阵法……好熟悉啊……脑里不断思索，头痛欲裂，捂着头环顾四周。
"丫头。"是白凤的声音。
回过身，那一身白衣，在清冷的月色之下，泛着银色光晕，俊美的脸上带着迷人的笑意，向她伸出手来。面前的白凤让人感觉如此温暖，风灵运顿时轻松了许多，头不再疼痛，只鼻子一酸，便朝他怀里扑了过去，紧紧环住他的腰身，"死白凤，你去哪儿都不准丢下我，听到没有？"说完便"呜呜"哭了起来。
"好，以后再也不留你一人，只我和你，乘着白羽，寻个地方隐居起来如何？"对方轻抚着风灵运的头柔声说道。
像是做梦一样，风灵运微微愣了一下，却是哭的更厉害了，只在他怀里轻轻点头。
而另一边，白凤心底一沉，风灵运那丫头面前之人自然不是他。
"啧，啧，"大司命瞬间出现，双手抱臂，惋惜的笑道，"你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呢？"
"你们这次又想耍什么花样？"白凤不动声色的观察四周，双耳全神贯注的探听周围的所有声音，面前的这个大司命和那丫头面前假冒的自己一样，不过是阵中幻像，必须找出真身。
大司命的幻身悠悠一笑，“这还用问么？今晚，你们的命，我们都要了。”
这话让白凤颇感不快，到目前为止，除了盗跖那个痞子，还没有人在他面前说过这么嚣张的话，“就凭你们这些只会耍嘴皮子的阴阳家，这辈子都休想！”
大司命大笑，“那么不如让我们先来看看那丫头是怎么死的吧？”火焰般赤红的手在空中一挥，变幻出一面明镜，而里面的人，赫然是风灵运和那个冒牌的自己。
“丫头！那人是假的！”白凤竟然喊出声。
“呵呵，真是完美的阵法，你能看到听到她，她却对你的存在全然不知。”白凤，什么冷面杀手，不是也一样乱了方寸？很好，就这样继续下去。
白凤并没有停止搜寻大司命的真身，但是这个阵法看来没有破绽，没有了风的流动，连羽阵都摆不了，而镜中的影像确实也扰了他的心神。
此时的风灵运正依在那幻身的怀里，泪雨梨花。“怎的还哭的这么伤心，以后和我在一起不好？”边说边轻握风灵运的双肩，将她拉开距离。
“好，当然是好。”风灵运又是哭又是笑。
这丫头真是笨到家了，定要断了那混蛋的手，白凤表面看似无恙，其实心里已经是心火燎腾。与此同时，躲在暗处的大司命真身身形闪动，左手一挥，立有数个结印飞出，白凤毕竟身经百战，轻功举世无双，临空一个翻身避过了结印，只是明显的心神已乱，有点不堪招架。回过头朝结印飞出的方向望去，早已不见大司命的踪影。
阵外的星魂，一直留意着阵中两边的动静，笑意越来越浓，手中的人偶，双瞳赤红不再闪烁，嘴角竟然也露出笑意，动了动手指，“你也等不及了么？今晚我们先收了白凤的魂魄。”他手中的人偶，在幽黑的夜色中，点了点头。
镜中：那幻身伸手抚上风灵运的脸庞，拭去她脸上残留的那些泪水，轻点起她的下巴，让她对上他的眸子，冰蓝色的双眸，三分温柔，七分魅惑。如此风景，风灵运怎么抵挡的了，神魂颠倒的望着面前之人，像是被蛊惑一般，一动也不动，那俊脸越来越向她靠近。
那混蛋想干什么？！白凤咬紧牙关，秀眉紧蹙。
就是现在！
“白凤，小心身后！”突然，风灵运闭着眼睛边喊边一把将身前的那个冒牌货推开。
羽刃已出，数道白光划过长空，便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大司命已一动不动的倒在血泊之中，四肢腕处皆被深深切入，显然经脉已断，而那个幻身，亦同时在空中消失弥散。
地上的大司命睁大眼睛无法相信眼前的现实，脸上哪还有方才半分气势，眼中满是惊恐，“怎么会这样？！”刚才原本是动手的最好时机，在白凤身后正想使出绝招六魂恐咒（像杀墨家前巨子燕太子丹一样），怎知那丫头竟然暴出她的方位，反让白凤得了先机。
白凤立在大司命身前，半黑半红的血，顺着臂上的羽刃，滴在了大司命的脸上，“说，如何破这个阵？”
“哼，”大司命冷笑，“杀了我……你们也休想出的了此阵。”
“那就不负你所望了。”此时的白凤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大司命，周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
又是一声凄惨的叫声，不是大司命的，却是风灵运的。白凤忙转身看向镜中人，此时那幻身不再是他的模样，转而是一身黑衣，双目赤红，俨然是那人偶的模样，不同的是，身形高大罢了，“真是大意了，没想到你竟然知道，不如你也来尝尝大司命的痛苦吧。”那声音尖而细，异常难听。
而风灵运则不能动弹，如禁锢在隐形的支架上，双手向两边平摊开着，左手手腕已经被割破，鲜血直流，脸上尽是痛苦的表情。可是那人偶，尖长的指甲在空中一划，她的右手上即刻又多了一道深长的口子。
“丫头！”白凤喊道，可她听不见。他又回到大司命身旁，将羽刃抵在了她的脖子上，怒道：“怎么样才能去她身边？快说，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不等大司命开口，就听到那边人偶回道：“好啊，杀了她，我也让你看着她如何在你面前慢慢死去。”说完，在风灵运的双脚上新添上两道口子。
赤红的血，瞬时喷出，腕上不断的有新的血淌了出来，白色的长裙，竟然大部分都已染成了红色，空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
白凤握紧拳头，他从来未曾如此无力甚至绝望过。
此时风灵运陷入了半度昏迷的状态，朦胧中，她看到幼时的她，还有自己那个仙人般的师傅。
“师傅，你画的是什么图形，这么奇怪？”
无道子放下手中的树枝，缓缓开口：“阴阳诡阵，如若不破，断人生死。”
“什么意思，徒儿不明白……”
“你现在不必明白，”无道子握着她的小手，执着树枝，点到阵中那一点，“你只需记得……”
风灵运猛然惊醒，用尽最后的气力大念道：“六阴摄魂，晨星带月，阵攻东门！”
闻言，白凤掷向空中一只羽毛，借着它破上云霄，向正东六阴之地攻去，果然，那里是这个六阴阵的缝隙，生死关头，白凤便用了十成的功力击去……如鸡蛋壳一般，空中有什么“咔嚓”作响，碎去。而这一系列的动作，对轻功卓越，速度堪称天下第一的白凤而言，不过是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的时间。
阵外，耗费了大量灵力和功力的星魂一口血从嘴角溢出，附魂偶也收回其分身之魂魄，赤红的双目变回暗黑，如死物一般。真没想到，今天竟然是败在这丫头的手上，没想到解了印，她竟然有这么大的能耐？阵已破，再做什么都是徒劳，扩袖一挥，地上的阵图全然化作灰烬，连同原先阵中的大司命，也同时消失不再。
白凤来到风灵运身边的时候，因为阵法念力的消失，她一动不动的倒在地上，身体冰冷的与死人无异……
……
“老家伙，什么方外之人啊，天下竟然有你这般狠心之人。”凡心坐在逍遥子对面摇头叹道。
逍遥子不语，神色如常，动作自然平和的将茶壶温在炉上。
凡心锤了捶眉心，“你这种境界估计我这辈子都达不到……”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六阴摄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