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桐花郎

7、SEC. 7 红玉

　　方兰生听完，竟然还有余力发问，欧阳少恭都已经筋疲力竭的把自己的过往重新打开给人看了一遍，方兰生说：“衣柜？”
　　“听说警察在阁楼一个废弃的大衣柜里发现了他，阁楼上是几个孩子，都是他们那边的，死了，那时候还是夏天，两天，尸体都腐烂发臭了。他就一直缩在衣柜里，抱着猫，两天没吃东西没出去。出来的时候，就这个样子了。”
　　方兰生打个寒战。
　　百里屠苏......原来是这样子的么？
　　“那，少恭，他.........”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有些事情隐藏在伤疤下面，不要去看，倘若真的要看，就得再次撕开伤口，血溅满身。
　　欧阳少恭说：“到此为止吧。”
　　方兰生也很有分寸的到此为止。至于之前发生了什么，都不是他该继续问下去的事情。然而有些东西不是说就此打住，它就真的就此打住了的。方兰生依旧是要问，只不过方式不同，旁敲侧击他懂。

　　因为肩膀受伤，方兰生一直没敢怎么活动，就怕哪天上大课的时候一时兴起想要为了平时分举个手回个答然后好死不死的举了左手然后在五个班面前上演伤口崩裂的惊悚一幕。当然这其实只是方兰生同学可爱的、仅有一根脑神经并且它还打结了的大脑中的无理由猜测，且不说刺伤他的刀很细，伤口纵深严重横向其实只又一点点，欧阳少恭好歹也是用了心思给他包扎的，怎么也不会让他突然血溅五步泪流三尺，顶多是抬手的时候疼一下罢了。百里屠苏好像不记得是自己刺伤了他，每次看见方兰生不小心用了左手疼到龇牙咧嘴就很好奇的看他一眼，然后继续看爬山虎。
　　“有什么好看的？”方兰生见他不理自己，走过去，百里屠苏往旁边靠了靠，方兰生有些伤心。你就那么不愿意我靠过去？
　　不过这个念头瞬间被百里屠苏的动作给秒杀了，百里屠苏是让开了一点，让他坐下来。
　　方兰生压抑着兴奋，坐到了百里屠苏旁边，其实这样子是很不舒服的，那个藤椅一个人坐稍微有点宽，但是两个人坐就挤的厉害，方兰生一条腿差不多都搭在了百里屠苏身上。百里屠苏不怎么在意，但是方兰生就怎么看怎么别扭，他想起来，再去搬个椅子坐着，但是扭了几下都没成功，百里屠苏他...他他他他居然用手抱着自己的腰腰腰腰腰！
　　方兰生瞬间炸毛，当然不是平常意义上的，而是浑身的汗毛都要炸起来了。
　　这是什么诡异的情况！
　　想要掰开对方牢牢钳制着自己的手，一低头看见了那些还未散去的血迹。
　　然后他安静下来，像一只睡着的猫。
　　百里屠苏安抚性质的摸了摸他的头，继续看着窗外。
　　欧阳少恭从走廊那头能模模糊糊的看到这边的情况，他已经不复之前的兴奋，而是深深的担忧。
　　要是一个病入膏肓的人，突然说：医生，这种药似乎有作用。
　　这不是说这种药就能治好他的病，而不过是回光返照。
　　后来的每个月方兰生都会去陪着百里屠苏，就这么安静的坐在旁边，有时睡着了，有时熬了一晚，早上起来眼睛红红的，和百里屠苏一样。百里屠苏的状态果然好了很多，他也不再挣扎了，乖乖的躺在床上，方兰生经常是趴在自己的手臂上，以为他睡了，结果睁开眼睛，他还在看自己。
　　百里屠苏的话渐渐多了起来，只是只针对方兰生，对于其他的人依旧是不理不睬，看不到一样。有时候欧阳少恭过去喊方兰生一句“小兰”，又或者把手搭在他的肩头，亲密一点，百里屠苏总会用眼睛剜着欧阳少恭一样。百里屠苏对方兰生的独占欲很强，方兰生却不自知。
　　想想也是，人生活在空气里，可人是感觉不到空气的。鱼生活在水里，只有离开了水才知道自己会死掉。
　　只是这句，不知该对谁讲，方兰生或者百里屠苏，都合适，都不合适。
　　秋天有些深了，百里屠苏和方兰生这样子不知如何形容的关系也确定了有两个月。是医生病患？那是少恭和他。究竟是什么呢，他不知道，百里屠苏不知道，欧阳少恭隐约感觉到一点，却不敢肯定，他真的不敢肯定，这事情一旦确定，就永远没有了回转的机会。
　　方兰生答应了百里屠苏周末一起看阿翔——方兰生真的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居然有这种神奇的海东青，它的体型是像芦花母鸡呢还是芦花母鸡呢还是芦花母鸡呢？反正看到它方兰生就莫名其妙的想到了前几天食堂门口宣传的IDEA精英会送的鸡腿券，那红烧鸡腿真好吃啊，尤其是白吃的时候。收住了思绪和口水，方兰生夹了片笋，何白圭万分肯定的说：“你丫恋爱了。”
　　那块笋子没到方兰生嘴里，转体三百六十度后空翻两周半平稳落......在何白圭的脑袋上。
　　“小样你说什么呢。”方兰生开始炸毛，何白圭笑嘻嘻的：“兰妹你别不承认啊~看你这几天粉面含春满脸娇羞肯定是~在~外面~有~男人了~”
　　方兰生直接把筷子插进何白圭的鼻孔。
　　何白圭开始做西子捧心装，然后方兰生趁他捧着不知是肺还是胃总之就是不是心的地方闭眼的时候，抄了他的筷子把鸡翅膀夹到自己的盘子里。何白圭就是开个玩笑，毕竟方兰生这些日子真的是在外面的次数太多，不由让人想到什么，方兰生也觉得有些不好，只是想到百里屠苏，就什么都忘记了。
　　飞速的解决了饭，背上包包，说：“走了。”
　　何白圭正对着一个身材火辣的美女流口水。
　　方兰生嗤之以鼻。
　　但是看到那个美女之后，方兰生的呆滞程度和何白圭没有什么差别。或者说，有过之，无不及。
　　“女女女....女妖怪！”不顾食堂里面还是很多人，方兰生大声喊，完全是下意识的，美女回头，一身红衣，头发长到令人惊讶，倒是眉眼间都是戏谑。
　　“猴儿？你也来这里念书啊。”
　　方兰生想跑，又不敢跑。
　　“哈...哈，你你你你也在啊，红玉...红玉姐。”
　　红玉优雅的端着餐盘，走到方兰生那桌，一手捏了捏他的脸，然后说：“多年不见，猴儿还是这么可爱。”
　　全食堂都注意到了这里的事情，有人断断续续的说着这位红玉大姐的事迹，不时引起一阵吸气。
　　红玉念的是这里的研究生，她是工作了一年之后才回来的，其实当时她的工作已经是很多金很有前途，只是听说紫胤从国外回来，就毅然决然的放弃了，回来读他的研究生。之前她的事情也都有人知道，因为一心仰慕紫胤，所以决定考去紫胤任教的大学，去了才发现紫胤已经出国了，等到念完书，工作了，听见了紫胤回来的消息，才考研。
　　对于方兰生来说，这些当然都是浮云啊浮云，不单是因为红玉已经在他心里投下了一片巨大的阴影，也是因为他从来没有过恋爱的经历，自然无法想象红玉的所作所为。说道红玉和方兰生，也真是孽缘了，红玉大二的时候去带家教，带着的就是方兰生，看着这孩子真是好玩，给他起了个“猴儿”的绰号，顺便培养起来自己爱捏人家脸蛋的坏习惯。
　　红玉继续揉捏着方兰生的脸，然后说：“猴儿怎么脸色这么差？”
　　被你...被你捏着脸怎么都不会脸色好了吧啊？！
　　虽然是这么想着，方兰生还是没有说出口，要是真的说出口了，那他今天就不是脸色难看的问题而是他今天还有没有脸可以活着回去了。
　　“我我我要去找少恭了！”
　　少恭......
　　红玉的脸色有点冷。
　　那个人......回来了？
　　方兰生奔到医院的时候脸还是一边红的，欧阳少恭有点奇怪，就问：“小兰，怎么了？”
　　方兰生带着点恨恨的表情：“没事儿，遇到一个女妖怪。”
　　“啊？”留欧阳少恭一个人摸不着头脑，方兰生就快活的跑了，他也就这样子吧，阿Q精神的具体表现，鲁迅先生所说的国人的劣根性，真是淋漓尽致啊。欧阳少恭和他到底是从小到大的，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重要的原因脸上才红了一块儿，但是百里屠苏他不会知道。
　　方兰生有点欲哭无泪地想：你怎么打那回之后话就多了，你现在跟以前一样不理我多好啊......
　　“脸怎么了？”百里屠苏用一根手指托着方兰生的下巴，活脱脱一个古时候的面瘫恶霸，良家兰妹挣脱不了，只能乖乖回答：“被人捏的......”
　　“被谁？”
　　“你不认识......”然后是另一边的脸，干燥修长的手指挑剔一般的捏起来，揉啊揉，捏啊捏，似乎要把脸蛋当成面团，做成自己喜欢的样子。方兰生被捏的话都说不好，眼睛里都带了眼泪。
　　“呜呜唔唔唔唔——！”方兰生彻底的无语，脸好玩么？
　　百里屠苏捏了半天终于肯放开了，然后推开一步，端详了一下，居然笑了：“挺好。”
　　挺好你妹！方兰生腹诽。
　　老子的脸都要掉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