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三少爷》血阳残情

4、“百花魁”争霸赛

　　第二天，万江南起的很早。所幸脖子上的伤口虽然长但是却不算深，只是转头的时候多少有些不方便罢了。
　　老管家本来想在这儿多留两天养养伤，没想到万江南竟执意立刻启程。老管家只能顺遂这个小霸王的意见。
　　有了一次教训，接下来的路上万江南自然消停了许多，也让老管家松了口气。可是中途到了山城的时候，万三少爷又走不动了。
　　无他，只因这里要举办的是三年一度的“百花魁”大赛。山城，顾名思义，城外多山。有山城“大山七十二，小山三百”的说法。其山之多，可见一斑。
　　这次的花魁大赛就在这山城最高的一座山，“独秀峰”上举行。届时，各地的青楼女子中的佼佼者都会被送到这来参加花魁赛。若哪家青楼能赢得比赛，接下来的三年之内总会一时风头无双。
　　所以为了这次比赛，各个妓馆总会不遗余力的准备。因为参加比赛的各个女子最晚因为也是两年前就选好的，这两年，她们所有的训练都是为了争夺花魁进行的。所以这里的女子对于身材，才艺甚至走路的情态都经过了长久的训练。
　　所以，她们与万江南在苏州百芳阁见到的那些女子又有些不同。她们要更大气些，心肠也更加硬一些。因为对一些将要没落妓馆来说，这次花魁大赛对于她们是起死回生的机会，她们必须要牢牢抓住。或者，有些达官贵人直接上台帮花魁赎身也是发生过的。为自己的后半生找个必要的依靠的想法让她们必须坚定的走下去。
　　老管家终于挨不住小少爷软磨硬泡不久就后悔了，头疼啊！少爷竟然在这儿门口儿还碰到了熟人：苏荨。
　　这苏荨是苏州百芳阁近两年十分看好的清倌，年纪才十四岁，却已露绝世风韵。这次，想必是替百芳阁来参赛的罢。
　　小少爷爱往那风月地里走动，百芳阁又是苏州最大的青楼，自是少不了的。因为这苏荨与少爷年纪相近，人又生的乖巧，与小少爷甚是投机。每次去百芳阁，必要听那苏荨唱出戏文，那女娃娃嗓子倒是也好，各种唱腔都是拿捏得起来。少爷竟是对她越发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这次在这遇见，少爷怕不是会像他刚说的，单单看热闹那么简单了。
　　看看前面两个人腻歪的，老管家无奈的走向前去。少爷这好美人的毛病，怕是改不了了！
　　看见老管家过来，那苏荨十分得体的行了个礼。一旁万江南倒像是得了个什么乐子一般，捧着一幅画轴嘻嘻笑。
　　看着那幅画，老管家也猜到那多半是自荐画。是参加花魁赛的各位把自己的画像交到评委那里去，虽然画像在比赛中不占分数。但是评委由此得来的印象分是每个参赛的妓馆都不敢小觑的。因此，每个妓馆都会请最好的画师来帮他们着笔。
　　见到老管家来了，万三少爷笑着道：“我们今日多亏妹妹了，刚才那个门口的人不让我进，说还要什么请柬，还是妹妹说的情呢。不过你看这画。”说罢，把画往他眼前一凑说：“妹妹这幅画衣服竟然穿的这般少，竟也不怕冻着吗？”
　　老管家眼皮一抽，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这幅美人出浴图，画的美人一层薄纱衣半隐半露，着实撩人。老脸不禁一红，刚想开口训斥，望着面前开怀笑着的少爷，一番话竟给硬生生憋回了肚子。
　　还记得自己开始有一次偷偷跟着小少爷，想看看这个毛头小娃娃去青楼到底干什么。没想到小少爷到了那边之后找了个姑娘听了几段小曲后，看到旁边楼梯上走下来个二十五六岁的美丽女子。万三少爷扑上去，甜甜叫道：“欣姨！”
　　不带半点猥亵神情。
　　那被唤作欣姨的女子仿佛怕把他摔着，赶忙上前把他搂在怀里，点点他的鼻子，关切问道：“怎么今天过来了？不怕被你二哥抓住打你？”
　　万江南皱皱小鼻子，道：“我把答应给紫裳姐姐的画带过来了，她请我吃了糖葫芦，我说十日之内给她作好的，自然得说话算数的。”
　　“那丫头到会占人便宜，一个糖葫芦就换了你一幅好画！走，欣姨给你做好吃的去！”说完，那欣姨牵着万江南往内堂走过去。
　　留在暗处的老管家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比如为什么老爷还有二少爷明明知道三少爷喜欢去青楼却从未加严厉的管教，比如万三少爷为什么只有白天才有可能溜出来，甚至为什么万三少爷为什么那么喜欢到烟花之地。
　　那样的女性的温柔，是对一个从小就失去了母亲的孩子的弥补吧。
　　而老爷和二少爷想必都对百芳阁姑娘警告过，所以逛过无数趟妓馆的万江南其实还是相当的青涩。甚至，因为从小就和妓馆中的女子戏耍，连必要的男女之防都没有。
　　所以看到面前的这幅画，他到没有什么羞涩概念，而是单纯觉得这画工不到位，而且美人出浴图根本就不适合嘛。一点都显不出画中人的可爱来了。
　　万三少爷这样想，自然也是这么说出来了。
　　苏荨暗道：自然比你万三公子的笔墨是差得远了，可是你家二哥不是不让我们管你要画嘛。尤其是这花魁赛，你二哥可是说了，要是见着你画的像，定要拆了我们百花楼呢。
　　那苏荨心里这么想，表面却是不着痕迹地说，“小妹资质天赋皆是有限，画师已是尽力了。江南哥哥还是莫要说那画师的不是了。”
　　万江南颇是不服，把老管家慌忙中又塞给自己的那张卷轴往两边轻轻一用力，只听“嘶”的一声，那画便从中间撕裂成两半。
　　那苏荨到未做多大反应，旁边一个随行的丫鬟“呀”的一声叫了起来，双手颤抖着抢过那画像。
　　万江南任由她将那画像抢过，抬头冲着苏荨微微一笑，轻声道：“可惜，妹妹画像坏掉了。”黑亮清澈的眼睛看人，十足无辜的模样。
　　苏荨心中叹一口气，表面却仍是冷淡模样：“那依万三公子看怎么办呢？”
　　“自然是配给妹妹一幅啊。我岂是贪人家便宜的人？”万江南答的好不理所当然。
　　“既是如此，有劳万三公子了。”苏荨说着，引了万江南沿着一条僻静小路到了里面园子里，一张桌前，上面摆着笔墨纸砚和未动的颜料，想是一会妓子们比拼才艺时会用到的。
　　万江南抬眼看看四周景色，整个园子极大，周围沿墙栽了一圈牡丹。大概有百十张桌子摆在里面，竟还是有种稀落的感觉。
　　只见每张桌子四周全都用那桃红墨绿的轻纱幔帐遮掩，百张桌子之前，却有一个高高架起的楼台，远远看去金碧辉煌，有十数个护院已经站在了上面。
　　万江南看着那两个高架上金光闪耀的椅子，一脸艳羡：“那两个人好福气，看着这么多美人在帐里作画吹箫，本身就是人在画中了吧。”
　　老管家轻咳一声，万江南吐吐舌头，跑到帐里坐下，拿着笔托着腮，歪着脑袋看着旁边一身华服的苏荨，仿佛很苦恼似的问：“妹妹说画什么好呢？”
　　“三公子画的自然都是好的。”苏荨看着面前的万江南，心里其实是矛盾的。
　　她知道有了万江南的画自己无异于是如虎添翼，可是先不论万江寒的威胁，她自己本身也不愿让万江南牵扯进其中。眼前这个少年，是从她七岁进百芳阁便每个月都会看到的少年。
　　而今，七年已过。
　　她开始时是十分嫉恨这个粉雕玉琢又备受宠爱的小娃娃的，可是想着他每次偷偷拿家里的点心来哄被打的自己开心，想起他做出小哥哥的样子给自己来讲故事，想起自己生病不愿喝药，他给自己示范却苦的龇牙咧嘴的样子，心就不知不觉的软了。
　　不会没有人知道，百芳阁以后的花魁的唯一的一次的真心的微笑在她九岁还是个小丫鬟的时候就给了眼前这个毛头小子。
　　当时，十岁的小少爷在百芳阁的厨房偷尝了一点杏花酿醉的昏天黑地，欣姨让她来照顾万江南。
　　她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守着这个衣着华贵的小男孩，心里没了初遇时的不满，只是觉得躺在床上的这个男孩说不出的漂亮。
　　粉嫩的皮肤，挺直的的鼻梁，不笑的时候总是那么黑亮的桃花眼，笑起来却会眯成两条缝，让身旁的人总会感受到他的快乐是那么的浓烈、那么的急切。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孩子呢？
　　不自觉地拿手指去戳戳他白净的脸颊，那里笑起来的时候总有两个小小的酒窝，像是盛不了的幸福溢出来似的。
　　却听到底下的人低声呻吟了一声，苏荨以为他要醒了，立刻将手拿了回来。
　　没想到万江南只是不耐的扭了扭身子，像是追寻着刚才的温暖，深情呼唤了一声：
　　“娘……”
　　小苏荨无语半晌，最末，却绽出清浅的笑容来。
　　最终还是把小手附了上去，万江南将白皙的脸颊在苏荨手上磨蹭着，一声声唤着“娘，娘……”
　　像是迷路的羔羊一般无助，渐渐地，竟有眼泪从紧闭的眼角慢慢渗了出来。
　　苏荨看着万江南紧皱的眉头，不禁感叹：许多人，果真生下来便是让人疼的。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天边的夕阳的霞光已经平铺到床上，苏荨在那片光芒里，把自己的唇瓣映到了万江南的唇上，堵住了他即将吐出口的那声轻喃“娘……”
　　而那一吻，究竟是否关乎风月，永远无人知晓。
　　“妹妹，妹妹！回神了！”万江南不知何时走到苏荨的身边，用力在她耳边唤道。
　　苏荨浑身一颤，回过神来。
　　“画好了？”苏荨忘了用敬称，揉揉干涩的眼角，走到画前。
　　“恩。”万江南语气中有掩不住的兴奋。事实上，每次万三公子有这种可以大出风头的事都会很兴奋。而且，万三公子很大的一个特点是：不懂得谦虚。所以，万江南很自然的自我陶醉道：“我的这个画，绝对跟刚才那个画师画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苏荨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告诉他那个画师就是万江南的启蒙师父顺便也是苏州城最出名的画师的时候就瞧见了那幅画，顿时呼吸一窒，什么话都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画面很简单，万江南画的画往往都是只有寥寥几笔却极具概括性的表现出人物神韵。
　　欣姨曾说过那是因为万江南天生一双慧眼，总是能看见你最不希望别人看到却最柔软的部分。
　　苏荨看到画面上的女子两腮粉红，分明是一副醉酒的模样。偏又屈身半跪半坐在地上，后背靠着一棵桃花，当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了。那桃花正纷纷扬扬往下撒着，有一片恰恰落在女孩微微扬起的脸的唇上面，那女子将那桃花含了一半在唇中,整个脸上全不见了往日的冷漠，尽是一片柔和之色。
　　在画面的右上方的一隅，又有一个男子着一身藏青色的衫子，本来正往远处走去此时却又偏过身子回过头来，因为画的太小看不清容貌，却能感觉出他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专注的眼神不只是看着那醉卧桃花树下的女子还是那漫天飞舞的桃花。
　　两人相依相映，说不出的和谐。不得不说，这画是用了心的。
　　而苏荨知道，那看不清相貌的男子约莫十五六的年纪，有着一副极好的相貌和漂亮的桃花眼。他看的是那个树下的女子，眼神中带着的是他自己根本不知道的对母亲的眷恋。
　　苏荨暗自苦笑一声，转而暗骂自己吧不长出息，这时候可是能让自己感叹什么风花雪月的？
　　苏荨望着面前正洋洋自得、尾巴翘上天的万三少爷，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老管家本来在外面等着，此时掀起帐子进来，看见那幅新作的画，不禁吃了一惊，慌忙阻止道：“少爷，莫胡闹，这画不能拿出去！”
　　苏荨也有些明白过来了，再顾不得那些虚假的客套，着急的对万江南说：“这幅不好，你重做一幅罢。”
　　万江南缓缓摇摇头，慢吞吞指着向他们走过来的两个高大男人，说：“晚了，他们两个是来取画的吧？”
　　苏荨抬眼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作揖的两个小厮，不禁后悔刚刚任由万江南撕了那画而没阻止。
　　其实，万江南刚刚离自己最近，他也明白自己要想阻止是绝对来得及的，才会撕下去。这下可好，自己倒是无所谓，万一以后有人拿画中少年做文章，日后让万家知道追究下来可并不是好说的。
　　当下苏荨和老管家心中只能盼着没人能注意到那画中少年了。
　　老管家拉着万江南到了个偏僻的地方，万江南大概也知道自己刚刚大概做错事儿，难得没有开口抱怨自己所在地的视角不好。
　　周围已经聚集了一大批人，苏荨显然是这次花魁大赛的重头戏，她把画交出去刚走到外面就过来不少人寒暄。有的是想同百芳阁合作的，有的是想来挖墙角的，当然也有不少对头是来冷嘲热讽的，都被苏荨一一得体的应酬着。
　　万江南在墙角看着，不禁感叹长江后浪推前浪，气的老管家差点为这个不恰当的说法打爆他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