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条龙》盛蓝

2、二

　　学校都是集体宿舍，弄个鱼缸养条龙显然不现实，我一咬牙在外面租了个小单间，和别的房客共用厨卫的那种，怕他出去走动被人看见，我还特地叮嘱他：“我不在家的时候不许变成人到处跑，听到了没有，小蚯蚓？”
　　“我不叫小蚯蚓！我有名字的！我叫白慕！”小家伙急得跳起来，一副要和我干架的样子，我差点没笑歪鼻子，白慕，白目，这名字起得可真有水准，谁这么有才！当时我并没有去多想，一条龙怎么出生前就有了名字。
　　为了表示尊重他作为一条龙的尊严，我勉强同意称呼他小白，我没有告诉他其实世界上有很大一部分阿汪都叫小白——怕伤害他的自尊心，龙也是有龙格的！
　　我买了很多小鱼小虾养在鱼缸里，柜子里也塞满了小白喜欢吃的零食，除了酒，我亲眼看见他有一次偷喝爷爷的二锅头，醉得在鱼缸里倒翻肚皮，差点翘辫子，那天连老黄都吓坏了，围着鱼缸一个劲儿地嗷嗷叫唤。
　　所以喝酒喝多了一不小心就会死人的！我吓唬他。
　　“那你什么时候允许我喝酒啊？”小白从水里浮上来，尾巴啪嗒啪嗒地拍着水面，眼巴巴地看着我手里的啤酒瓶。
　　我低头看了看他的脑袋，头上的角已经慢慢变得粗壮坚实，身上的鳞片已经隐隐有了光华，爪子和尾鳍也不像刚长出来那样软绵绵的，算了，根据今天专业课上学的最大致死剂量的概念，给他喝一点点还是没事的。
　　“好吧，今天允许你喝半杯。”我假装勉为其难地说，他高兴地从水里蹿出来，还没来得及变成人的样子就哗的一下扑上来抱着我的胳膊嗷嗷叫：“景树哥哥最好了！”我也嗷嗷叫，龙爪子扎得我胳膊特别疼。
　　我真给他倒了半杯酒，看他抱着玻璃杯小口小口地呡，满足得像是在喝琼浆玉液，我又好气又好笑，要不是鱼缸里还有几十尾小鱼小虾、柜子里装满了零食，我真会以为我平时是刻薄了他，哪有这么喜欢喝酒的龙啊。当然我也没见过别的龙就是了。

　　有时候我会装作不经意地问他：“小白，你是怎么被老黄找到的？”他穿着我的大拖鞋啪嗒啪嗒跟在我后面，一副“你是傻子吗”的表情：“我爹娘把我放在你家井里的呀。”再问点什么就问不出了，他只知道是有件大事要他去完成，至于是什么事，他也是满头雾水。
　　我想，他爹娘一定是一对迷糊蛋。天底下哪有把孩子丢人家井里的父母。你说对吧？
　　小家伙机灵得很，一看到我露出怜悯的表情，就会像小狗一样眼睛湿漉漉的，尾巴拍着水面呼啦啦地转圈子：“景树景树，我想喝啤酒。”
　　我啼笑皆非，瞧这惯的！酒是不能常给他喝的，后来我想了个办法，厚着脸皮求班上女同学帮我买了几盒酒心巧克力，小白嘴馋的时候就摸一颗给他过过瘾。不多给，三天一颗，没得商量。
　　这也就造成了后来的惨剧，我太惯着小白了，平时也没和小朋友打过交道，完全不知道这就是在纵容小孩子。

　　这不没几天，就差点出了大事。
　　周末，我亲自去超市买了一盒最贵的酒心巧克力，打算给这小子一点奖励。揣着瘪掉的钱包回到家，一开门几乎没把我的魂吓飞掉。客厅里乱七八糟堆着空啤酒罐子，冰箱门还开着，小白就直挺挺躺在冰箱门前，爪子和龙角都露出来了，一身的酒气熏得人头晕。
　　我先是火冒三丈，气得过去一摸他胸口，心里陡然一凉，好像是没心跳了。我急得两眼发黑，又是按压胸口又是给他灌醋，他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忽然就感觉天塌下来一样，全身都没力气，手臂搭着他的龙爪，心里糊里糊涂想：“我要是没把小白带出来就好了。”一种欲哭无泪的绝望顿时盘踞在心头。
　　一个小时过去，两个小时过去，我快彻底放弃的时候，小白忽然慢慢地把眼睛睁开，哇地一下吐了我一身。
　　我沉着脸把客厅里收拾干净，换了衣服洗了澡，小白脸色还是雪白雪白的，乖乖地蹲在门边小声说：“景树对不起。”我余怒未消，狠狠心不理他，心想这事不给他点教训，他还真不把我的话放在心里。

　　事后我大致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那房客邻居是个女孩子，最喜欢可爱的小男孩，小白偷偷跑出来给她看见了，居然就鬼迷心窍让他随便开冰箱拿东西吃。隔天我凶神恶煞一样敲了那个美女的房门，然后不出意外地收获了两枚白眼，外带一句：“神经病！”
　　我关了小白十天的禁闭，拿大玻璃板子压在鱼缸上，就留个口子给他换气，他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这十天里也没敢再偷偷溜出来过。我每天都注意查看放零食的柜子，他最喜欢吃的薯片一包也没少。
　　虽然我终于消了气，但还是装作不理他，回了家进门就往床上一躺，开机玩游戏。小白可怜巴巴地蹲在鱼缸底拿爪子扒拉小石子玩，见我不看他，也不敢吱声，悄悄丢几个石子砸砸鱼缸壁，看我还是不理他，郁闷得直吐泡泡。
　　再过了两天，我才沉着脸把玻璃板卸了下来，狠狠地教训了小白一顿，他高兴得吧嗒吧嗒掉眼泪，我面子上有点过不去，就硬梆梆地说：“你哭什么！”小白一把抱住我哇地大哭：“景树你不要生气，我再也不敢不听你话了！”
　　那一刻我忽然什么脾气都没了，这小家伙除了他那迷糊蛋爹娘和老奸巨猾的老黄，算得上亲人的也就是我了，这么多天没人理他，也真是够他难受的了。于是我顺手给了他一个台阶下：“小白，我要是把你装兜里，在水里还会往下沉吗？”

　　我是个旱鸭子，而且旱得很彻底，不过只有很少的人知道这事，因为游泳课我几乎不去，理由就是我从小在长江边长大的，水性好着呢，系里的哥们甚至对此深信不疑。
　　下周正好有个游泳考试，五十米来回，我把希望寄托到小白身上，兜里揣条龙的话，相当于开了外挂，到时候扑腾几下靠狗刨也能蒙混过关。我事儿想得挺美，可忽然想到考试的时候就一条泳裤，总不能把小白装裤衩里吧？
　　小白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像是知道我在考虑什么，不知道从哪儿摸出颗圆滚滚的珠子塞我手心里：“下水的时候含在嘴里就不会往下沉啦。”我瞪大眼睛看着那弹珠大小的玩意儿，光灿灿的一看就不是普通珠子：“这、这难道是……龙珠？”
　　他有点迷糊的样子：“龙珠是什么？我们龙族叫做内丹。”我刚松了口气立马心又提了起来，内丹这东西，聊斋里讲得多了，大凡精怪修炼的内丹都不能离体，否则身形俱灭一命呜呼。
　　我赶紧问小白他这内丹有没有什么讲究，小家伙想了想说十二小时以内还他就没事了。我放心之余又有些不高兴，揉了揉他的脑袋教训他说：“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怎么随随便便就拿给别人？”
　　小白躲开我的手，啪嗒啪嗒跑去冰箱里拿牛肉干吃，嘴里塞得鼓鼓的，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景树又不是别人。”
　　我承认这句话让我心情非常非常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