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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辰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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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动了动眼皮想从这浆糊似的昏暗中清醒过来。
拼了命,却只是稍稍动了动手指头,然后便有一只灼热的大掌用力握住了我的手,缓缓摩挲着,我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却始终无法睁开眼睛。
“醒了么?”
低低的男声紧贴着耳朵响起,仿佛蛊惑人心的魔音。
这声音是……
“这麻药由西域进贡,十分奇特,你已一连睡了五天。”那人又在我耳边道,温热的气息喷在颈窝,酥酥麻麻。
心头却浮起了一种冷意。
我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身前面带微笑的年轻男人,他一如既往半眯着眼睛,即使在笑却也流露出一种高贵冷漠的姿态。
任西越。
明黄色的床帘,我甚至以为自己还在多年前,先帝临终托孤,我立下誓言,必将为新帝守好皇位,那时他年纪尚幼,父皇去后日夜哀哭,我便在寝宫彻夜陪伴,有时便抱他入睡,醒来后一入眼的便是这黄兮兮的帘幔。
我一直盯着他,他也不说话,却加深了脸上的笑意。
“有水吗?我渴了。”我最终避开了他灼人的目光,轻轻道。
任西越抬了抬手,示意一旁的宫女把水端来,我坐起身,接过杯盏,喉咙干的发烫,还有股子咸腥味挥之不去,我仰头大口大口地灌着水。
他望着我勾起了嘴角:“慢点,元末,小心呛着去了。”
手顿时一颤,被子顺势滑下去,掉在地上碎成数片。
任西越俯下身子,手掌顺着我的头发慢慢滑过:“元末,你紧张什么?”
我侧过头,往后缩了缩,僵硬着语气道:“陛下认错人了,罪妇姓裴名浪,大庸国人士。”
“裴浪?”任西越嗤笑一声,“王爷怎么不说自己还是庸国贵妃裴扶摇?”
“你——”我只说了一个字,便被他捏住了下巴,任西越终于不再假笑,眼神充满了压迫感。
“李元末,你好大胆子。”他一字一顿道。
看来任西越是铁了心把我当做了李元末。
“隐瞒性别,掩饰身份,通敌叛国。”他说得却极为平静,眼底没有一丝情绪,“你说,朕该如何治你?”
我没有说话。
窒息的沉默蔓延开来,到处都弥漫着危险的因素。
任西越眼神逐渐迷离:“元末,为什么骗了我这么多年?”
说罢,竟低头似要吻过来,我扭过头去却被他扳了回来,任西越不由分说含住我的唇用力吮吸,我装作搂住他的腰身,实则却是用力袭向他的后颈死穴。
任西越轻轻松松截住我的偷袭,扭住我的胳膊将我反身压在床上。
“凭你如今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也想杀我?”他冷笑一声,“莫非你也是希望我日夜将你囚在密室不见天日?”
“你现在就最好杀了我,”我面无表情道,“不然失去的东西,我会一点一点拿回来。”
我的话并没有激怒他。
任西越反而像失了神般,一动不动地从我身后抱住了我:“我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的。”
散失的力气还没有完全回来,身体无法挣脱他的桎梏,我深吸一口气,还没平静下来便感觉肩头的衣服已经被他扒了下来。
湿濡的唇落在了那丑陋的烙痕上。
之前被他烙下的梼杌变成了深青色,深深地印在了皮肤深处,有种说不出的狰狞之感。
我闭上眼睛,像死尸一样在床上一动不动。
“莫要怨我,元末……”他喃喃道,我能感觉他的身子愈发滚烫,“我做这些,只是为了留你在我身边……你不要不理我……”
他的指尖划过我的背,我微微抖了抖,忍不住道:“你想和我在一起?”
“这么多年,每一天,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朝我肩胛骨上咬了一口,语气里竟有了一丝撒娇埋怨的意味,“元末,你可知道从前每次在御书房见到你,我都在竭力控制着自己……不去抱你,元末,我忍得好苦。”
变态。
我额角抽了抽,努力不让自己扇他一巴掌:“想让我接受你,不是不可以,但是必须有所交换。”
“你想要什么?”任西越忽然来了兴趣,扭过我的脸问道,“无论多么珍奇的金银珠宝都我都可以为了你去抢夺。”
“无需抢夺,这个条件很简单。”我顿了顿,然后用一种没有起伏的语气说,“传国玉玺。”
任西越怔了怔,神色稍显复杂,不过却始终没有犹豫太多,摇了摇头道:“除了这个。”
果然玉玺最后落到了他手里。
简直就是不费吹灰之力捡了现成的便宜,这就是传说中的渔翁得利?
我压下心头的怒火,继续道:“那便恢复我摄政王的封号与地位。”
他的脸色立即沉了下去,放开了我:“你就这么想同我作对?”他坐在床边,揉了揉眉心,又叹息一声:“我是真的想为你好,元末,为什么你总是要逼我?”
我翻了个身,不再理会他。
还未等任西越有什么动作,这时外头有人禀报道:“陛下,祝大人求见。”
“宣。”任西越阴沉沉道。
不一会儿便有脚步声传来,来者面如冠玉,风流相浑然天成,正是带军队包围法恩寺的铁狼军首领祝行风,他似乎刚受过嘉奖,正是春风得意之时,自满之色溢于言表。
“微臣叩见陛下。”祝行风行了个不怎么端正的礼,面容上笑容不减。
任西越摆摆手,有些无动于衷:“免礼。”
我用眼角的余光悄悄瞄着长乐宫里的情形。
白袍将领一上来便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陛下,庸国近日有异动,那贼帝下旨加强边防,已派骠骑大将军偃文南前往大渡河,如今天下百姓都在议论这两国联姻一事,说是陛下以联姻为由诓骗那贼帝至丰石意欲诛杀,实为——”
他突然打住话头,不再说下去。
“实为什么?”
“实为不齿……”祝行风道。
一时间屋内安静得可怕。任西越负手而立,由于身体背着我而看不清面容,但那超强的低气压却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他心情不好。
“三日内抓住那些乱嚼舌根的人,杀掉带头的。”任西越的声线没有起伏,冰冷如机器,“其余的人严惩一番。”
“臣遵旨。”
任西越点点头:“你收拾一下,半个月后去边境,让铁狼军好好守着,不要出任何差错,一有军情立即向直接我上报。具体事宜明日朝上再议。”
“臣遵旨。”祝行风道,过了一会儿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事:“对了,陛下,那天牢里死囚的身份——”
他的话又没说下去,因为他忽然注意到了窝在龙床上光明正大偷听的不才在下,面孔顿时就僵硬了,嘴角抽搐了一下。
“陛、陛下……”祝行风差点滑倒在地,“这是……”
“这是皇后殿下。”任西越道。
祝行风露出了迷茫的表情:“可是陛下不是没有册封皇后——”
“——过几日就是封后大典,爱卿不必操心。”任西越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陛下,这里是长乐宫。”祝行风不知死活地又争辩几句,“祖制有规定,后妃不可——”
“你的话有点多了。”
低气压再度来临。
祝行风此时也意识到了气氛不对,慌忙匍匐在地上道:“臣罪该万死,不该惊扰到娘娘,污蔑了娘娘的圣体。”
啧啧,这马屁拍的。
我却分明看到祝行风眸中那一闪而过的轻蔑,忽然意识到任西越也不是那么令人信服的,大多数时候只是让人感到恐惧。
而此时“让一无名女子白日里就霸占长乐宫”这种荒淫无度的事,大概已经成功让任西越的形象在他的臣子心中从暴君升级成昏君。
任西越似乎无心再与他谈论下去:“既然无事你便退下吧。”
“遵旨,臣告退。”祝行风看上去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朝任西越一拜便慢慢退出了寝宫。
我蒙着被子,过一会儿便感觉床的一边塌了下去,是任西越又坐了过来,他用力扯下被子,狠狠掐住我的下颚。
我被迫仰起脸,对上了那充满戾气的眼睛,他这次好像气得不轻,眼中的火焰好像要将人焚尽。
“南国那群乱党,朕迟早都要收拾。”他说的是大庸,这家伙始终不愿承认庸政府,不过那也不是他意向能左右的了,庸国的实力已能同辰抗衡,“说起来你还未说过你与那贼帝的关系,毕竟你还做了一些时日的贵妃娘娘。”话说到最后已经愤恨与讽刺叠加。
我垂下眼帘,不再与他对视:“与你无关。”
他至今还不知到沈白侯生死未卜,如今在大庸代理政务的,大致就是假扮成沈白侯的晋王沈韶云了。
“沈白侯那个贼人,朕迟早要斩了他的脑袋。”任西越说的分外决绝,“南国也将是我的大辰国土,你要是有什么想法,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无论如何,你作为裴扶摇和裴浪的那一段,朕都会全部抹去,从此你只能是朕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