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流浪之城（圣斗士）》风萦若

18、•第三章 人偶戏剧（7）

　　窗楹上渐渐地漫进铺天盖地的冷冽月光，似银似水，却又无由荡起过往烟尘，迷蒙如镜花水月，是不可触及的美好。
　　恰似记忆中的那抹月光，漫过山岗，漫过荷塘，又漫过谁轻柔而幽深的目光，在同样的月色中悄然绽开，无端倾了人一世年华。
　　半夜的梦反反复复，却又让人找不到一丝与现实接轨的端倪。此时月光凉透，隔着衣衫都能感受到那种寒意。
　　这些无端的梦让他十分疲惫，竟还不若醒着。

　　清冽如水的莲香穿过月光，飘了进来。卡妙阖上眼，道，“进来吧。”
　　窗外的人沉默，一会儿，一块东西被轻轻地丢在他被子上。卡妙微睁了眼，起身拿起。
　　那是一块似玉的东西。白若凝脂，对着月光，中有光华流转。
　　外面是冷冽的女声，似是有些不自然，“寒月冰魄。你让你那同伴磨成粉，总是对你的毒有所助益。”
　　卡妙不自觉，淡淡地勾起一丝微笑，却不答话。
　　寒月冰魄是由千年寒冰中的精华凝聚而成，只有冥宫才有，等闲人士还无法获得，怕只有像她一般，成为第一杀手，才能得到一块。平时带在身边，毒虫不侵，亦可速凝伤口流血，其珍贵性，怕是不下十香返生丸。并且，寒月冰魄对于他用来延缓毒性的冰系之术大有助益。
　　她轻轻的声音恍若云烟，“你们正道之人，当真……”
　　“如何？”
　　“……天真。”
　　她不说话，他也没有接，这样的沉默却不使两人尴尬，反而无端安详。
　　半晌，她问道，“生命在你眼中，怕是极珍贵的东西。如果他人出了危险，你只要有一线希望，纵然危及己身，也毫不犹豫。”
　　卡妙道，“……恩。”
　　“但你有否想过，自己的安危？以前救助过的人，不一定会帮你。人若不懂得自己保护自己，就无法在世间生存下去了。”
　　卡妙淡淡地阖上眼，略微有些疲倦，“莫管他人如何，但求无愧于心。世界上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人，若仅仅只是因为害怕受伤害，就拒绝所有，总错过那些真心对你好的人。”
　　对面沉默了一会，“也是。你们十二宫人，个个都同你一般。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自然不懂得何为命如草芥，顷刻便孤立无援。我果然与你还是不同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千君转身便要走，却又听到卡妙的声音，从窗楹中飘出来。
　　“你是的。”
　　千君沉默了一会，“我不是。”
　　“与其说我是不顾自己安危，不若说因为我相信米罗。”
　　“……信任么。真是天真的东西。前一秒生死与共的伙伴，后一秒就有可能背叛。”
　　“你对你的伙伴，同样是豁出命来的信任。不是么？”
　　“是，但他背叛了我。”
　　“……”
　　“对于我来说，死亡，才是不可原谅的背叛。”
　　似是不愿纠结于这里，千君转身便想离开，却听得卡妙在身后轻声道，“为什么你总不愿意相信，世间还有愿意真心待你的人？”
　　他淡淡一笑，“你若愿意，我……”
　　“世界上只有一个我，也只有一个他。”她的声音同样也是淡淡地，仿若不容置疑，亦仿若在努力地说服着自己关于某些事情，某些一直以来，坚持着的信仰，此时却在剧烈地动摇，几乎让她无法继续走下去。
　　走下去，纵然前路孤独，也要一个人，永远地，永远地，走下去。
　　风中带来她离开的声音。卡妙疲惫地闭上眼，心中剧烈的疼痛，又一次漫开，但这一次却不是莫名的，而是什么切切实实的东西，发自他的内心。
　　或许只是那种致命的熟悉感，或许又是不忍她的孤独。
　　或许是，看到她，担心她，喜悦，忧心，安详，满足，本身便是宿命决定，不容置喙。
　　有些事情，竟总是让人无法预料到的。纵然预料到了又如何？不过还是一样地沉沦下去，无法抽身，也不想抽身。
　　例如感情。
　　不是不知道，两人分属两个阵营，自古正邪不两立。
　　不是不知道，她的心中，还有别人。
　　但是……
　　还是，不可自拔啊。
　　卡妙淡淡地起身，看向窗外漫溢的月光，那光晕泠然，涤荡于镜水之间。
　　此夜依旧安宁，但总有一些东西，在月光下，静静地碎去，泠然散开，再也寻不得一丝痕迹。

　　“进来吧。”
　　一个人影渐渐浮现在窗框。银色长发澄净，额心蓝宝石流转月光。
　　璃岚。
　　“你们魔道人看来都很喜欢从窗子走么。”卡妙淡淡看向他，“你一开始就在那儿了？为何不进来？”
　　隔空抛来一个物品。卡妙反手接住。手心中是一块玉佩，玉心中有暗红色物块凝结，如同血液。
　　玉触手生温，想来应是常年持有者贴身携带，才能有如斯温度。
　　璃岚轻声道，“这是萦儿的血。百毒之首，可用作药引。”
　　“为何要帮我？”卡妙淡淡一笑，“多谢。”
　　璃岚方转身，正要离开。听此，身影顿了一下，“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么？”
　　“你若知道我的过去，不妨说出来。”
　　璃岚垂了眼，半晌道，“我不知。你好生休息罢。”
　　他不说，卡妙也不勉强。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空中。
　　此时米罗推门进来，“……妙妙？”
　　“恩。”卡妙阖上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咦？寒月冰魄？不是只有冥宫才有？”米罗拿起床旁的寒月冰魄，“千君送的？这可是好东西。”
　　卡妙递过手中玉佩，米罗接过，大惊失色，“难……难道是千君去璃岚那里偷的？赶快还回去，妙妙，我听说过这东西，那人不离身的，想是十分珍惜的。”
　　“他送的。”卡妙淡淡道。
　　米罗无言，“今天碰上魔道人万年一度的布施日么。”他敲敲那玉佩，“解药也别配了，有这两样东西，你现在就可以好了。”
　　说罢马上开始着手准备，不一会儿，便端着一碗汤药出来。卡妙就着喝了，眉目黑气褪去，他依旧淡淡的，似在想些什么。
　　“米罗，我以前……究竟是什么人？”
　　他望向窗外，声音平淡，听不出任何感情。
　　“啊？这个我也不知道，你来的时候我们还处在战后的忙乱中，史昂那家伙就宣布捡了你回来。”
　　突然想到了什么，“好像……雪风教的人知道什么。就在他们被灭门前不久，那天我偷听的，可是到一半就被赶了出去。那主事是来还来跟史昂威胁什么，他开的条件非常苛刻，说要不答应便把你的什么事情说出去。你知道史昂那老家伙，平常老是说什么虚怀若谷，轻易不动怒，那天是真的生气了，却又无可奈何。”
　　“我们正在准备着交换条件的时候，那边就传来了雪风教被灭门的事情。说真的，要不是知道是璃岚做的，说是史昂下手的我都信。”
　　卡妙眉目依旧清淡，不知道有没有再听。米罗挑了挑眉，“不过说来，看这几天的事，那璃岚也不像是传说中的那种杀人魔头。”
　　“恩。”卡妙回头，淡淡道，“第一天他没有杀心，不然我也不会接的那么轻易。”
　　反应过来卡妙是讲璃岚第一天对梦尘的出手，米罗道，“恩，要真的像传的那样，这几天他就应该直接把梦尘那小妮子砍了，那天晚上对鸿也不需要手下留情。”
　　“说来，他和你是什么关系？这玉佩都能送给你。”米罗以手支颔，蓦然想到一个可能性，睁大了眼睛，“妙妙，莫不是，莫不是……他看上了你？”
　　说罢，马上以手捂头，却见卡妙转过脸来，对他淡淡一笑，“米罗，上次在猪圈和加隆裸睡，还习惯么？”
　　米罗啊了一声，哭丧着脸道，“妙妙我错了……”
　　“你最近心神不宁，在想什么？”卡妙看着米罗，冰蓝色的眸子淡淡的，如若波澜不惊的秋水。
　　“还是被你发现了啊。”米罗摊手，无奈道，“你发现了么，那个柳意一直没有回来。”
　　“担心她么？”
　　“不是……”米罗抿着唇，不知如何表达，“总觉得有些愧疚。想那天如果我不直接离开的话，也许……”
　　“不必担忧。”卡妙敛了目光，“她身怀绝技，不会有事。”
　　“话是这么说……”米罗还未说完，突听到房门被人剧烈地敲击，似是用尽了全力，他快步走去，打开房门。
　　竟是梦尘。她披头散发，脸上泪痕交错，此时状若癫狂，“救救……救救他——”
　　卡妙皱眉，迅速起身，“怎么了？”
　　梦尘瞳孔涣散，似是理智已缺失，只能断断续续地呢喃道，“救救……救救他……他……”她突然像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一般，蓦地爆发出哭声，“他……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