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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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从水晶球里，窥见未来。
“我”是世界的大祭司，在这个蒙昧混乱的世界上，“我”就是神。“我”统治着一切，千万人拜倒在“我”脚下，因为“我”是先知，能看到未来。“我”能告诉他们最快的捷径，避免所有悲剧的发生。
在众人眼里，世界是“我”的。“我”可以将一切玩弄于股掌，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控制“我”。
“我”和“我”的水晶球，住在圣地L城。这里水绕青山，风景宜人，四季如春。只有最神圣的人和最虔诚的教徒可以接近这里。
“他”也住在这里，而且是除“我”以外唯一一个居住在这里的人。
“他”知道“我”的身份，知道“我”的能力，“他”知道这一切。
但“他”从来不问“我”未来的结果。
“他”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无求于“我”的人。
然而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我们一起喝茶聊天，看世上的人忙碌于各种欲望，嘲笑讽刺人心的反复无常和不可理喻。
在这里，时间仿佛凝滞不前，我们坐在世界的顶端，微笑着看世上风起云涌，沧海桑田的变化。
那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
我们的距离渐渐拉近，“我”渐渐发现“他”并不如表面般冷酷无情，不问世事，只是看淡了一切，曾经存在，前路继续，就一切都好。
“我”笑他的冷酷是面具，到头来还是落个自寻烦恼。“他”笑“我”连面具都舍不得戴，是个无聊的吝啬鬼。
“我”给“他”看自己如何从水晶球里看到未来，再告诉人们最便捷的捷径，教他们如何满足自己的欲望。
看着人们愚蠢的笑脸，“他”皱起眉头说：“这是一个愚蠢而疯狂的世界。”
“我”微笑不语。
一个云淡风清的日子，“他”从自己的小屋来到“我”的宫殿。
一如往常，我们在阳光明媚的露台上喝茶聊天。
“他”忽然问“我”：
“你能看到多远的未来？”
“不知道，没试过。”
“他”笑了，眼睛里闪烁着不信任。
“你没有说实话。”
“…”
“人类如此放纵，他们的未来怎么可能是一个完美结局？”
“我”也笑了：“你很聪明。”
“是因为你已经知道了？”
“想看看吗？” “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伸出手。
“他”欣然一笑，与“我”携手，来到“我”的水晶球面前。
黑色的云翻滚着，血红色的光从云隙间洒落，微弱而绝望，照不亮地上连绵的黑暗。
花朵凋零，树木枯萎，却没有乌鸦点缀其间。
大地上如此寂静，仿佛生命诞生之前的混沌时代。
突然，惨叫声此起彼伏，黑色的影子一个个倒下，翻滚着，渐渐又停止了动弹。
粘稠的液体艰难地流动渗透，慢慢将整个大地铺满。
寂静再度降临，到处是残破的肢体，黑色的空洞，穿插着惨白的脸色和眼白。
人们被自己的手穿肠破肚而死。
“我”冷静地看着，“他”一脸震惊地呆在原地，犹如一座雕像。
“为什么不告诉这世界，让灭亡得以避免？”
“那不关我的事。”
“为什么？你不是世界的大祭司？不是世界之神？不是能告诉人们最快的捷径？不是能避免所有悲剧的发生？”
“你知道吗？人们总以为我从水晶球里看到的是他们走的弯路，所以可以告诉他们捷径的所在。”
“你知道吗？其实大家都错了。”
“从一开始，我在水晶球里看到的，就只有世界灭亡时的样子。”
“那些愚蠢人们的愿望和梦想，从来就不曾出现在这水晶球里。”
“可笑，这是神的水晶球，怎么会关注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些捷径，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其实世上的事本来很简单，跳出圈外便能看得一清二楚。”
“跳不出圈外的凡人，是如此愚蠢而不值一提。”
“我不是神，我只是一个预言者。”
“身为一个预言者，我做能做的，不是改变命运，而是推动它的发展。”
“我不明白。”
“他”站起来，“难道你不想避免这样的灾难？”
“这是全人类的灾难，难道你不是人类中的一分子？”
“你是世界的大祭司，难道不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难道你也希望看着自己，被自己的手穿肠破肚而死？”
“我不怕死。”
“…”
“我已经说过了，我只是一个预言者…”
“狡辩！那只是掩盖你的冷漠的借口！”
“…”
“那是从骨子里透出的冷漠，像最高的山峰上万年不化的冰雪一样的冷漠！”
“…”
“你是一个戴着伪善面具的恶魔。” “他”得出结论，“我看错你了。”
“…我也一样。”
“他”愤怒于“我”的冷漠，冲出去向全世界呐喊：
“不要再用你们的手！”
“黑云翻滚的时候，血色的光辉散落大地，却照不亮地狱的黑暗！”
“地上都是人的残肢、尸体！”
“你们都会被自己的手穿肠破肚而死！”
用尽全力地呐喊着。
“他”当然是疯子。
谁会去理一个疯子？
而疯子却总是固执。
“我”已经三年没有见到“他”了。
没事的时候，“我”常常想象，“他”如何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呐喊。人们用如何的眼光去看“他”，或冷漠，或鄙夷，或不解，甚至完全不看一眼。
那青绿的衣衫怎样渐渐破敝，那激昂的声音怎样渐渐喑哑，那高大的身躯怎样渐渐瘦弱而蜷成一团，那强壮的身体怎样渐渐虚弱，那锐利的目光怎样渐渐暗淡，那温暖的躯体怎样渐渐冰冷。
呵，多么有趣。
“他”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的朋友，即使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过去。
“我”没有派人去帮助过“他”。 “我”了解“他”如同了解“我”自己。
“我”能给“他”的只是物质上的帮助，而“他”当然不会接受。
“他”要的不是这样的帮助，而“我”不可能给“他”除此之外的任何帮助。
我们已经三年没有见面了。
“他”和“他”的声音，已经消失了1096天。
而“我”的生活依旧。
给愚昧的人以捷径的路线，每天擦拭“我”的水晶球，一遍又一遍地复习世界灭亡的景象，在阳光明媚的露台上喝茶。
X地的圣山，是神诞下最初的人类的地方。
作为世界的大祭司，“我”每年都要到哪里朝拜，祈求神明赐福于人类。
无数虔诚的信徒跟在“我”身后，队伍长得看不到尽头。
“我”忽然看到山脚下有个人。
衣衫褴褛，满面灰尘。
“他”已经瘦成了一副骷髅，蜷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一具死了上千年的僵尸。但那不停嗫嚅的嘴唇，却清楚地告诉着世人，“他”还活着。
朝见的信徒，游览的旅人，不断有人给“他”扔食物和钱，“他”却始终不愿用手拾起。
食物和钱，在“他”身边来了又去，渐渐化为尘土，“他”却始终连头也不抬。
而很快，“他”也将变成尘土。
“他”真的疯了。
而“我”，
“我”走到山顶，向血红色的旭日跪倒，祈求人类的永久安宁，然后，把清洁的圣水洒向无底的山谷。
信徒们分发着松枝和圣水，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纯洁的虔诚。
他们用柔嫩的松枝蘸着圣水，撒到自己身上，随后笑逐颜开，仿佛神的祝福已经浸透了灵魂，仿佛已经得知来年的一切都将如他们所愿的发展。
一如往年。
一如往常，“我”将用“我”的水晶球告诉人们通向未来的捷径，告诉他们幸福的所在。
一如往常，人们坚信着，无论自己做出多么荒谬的事情，神都仍然会无条件地原谅他们，赐福于他们。
一如往常，长辈期待着后辈的成长，人们期待着人类永恒的繁衍，延绵如山峦般不绝。
“我”回到“我”的宫殿里，一如往常，给愚昧的人以捷径的路线，每天擦拭“我”的水晶球，一遍又一遍地复习世界灭亡的景象，在阳光明媚的露台上喝茶。
夕阳发出耀眼的光芒，明艳超过往常，仿佛预示着明天的不同凡响。
明天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我”将手里的空茶杯放回托盘，磕碰出小小的声响。
夜幕降临，“我”再次擦亮“我”的水晶球，复习那世界灭亡的情景。
黑色的云翻滚着，血红色的光从云隙间洒落，微弱而绝望，照不亮地上连绵的黑暗。
花朵凋零，树木枯萎，却没有乌鸦点缀其间。
大地上如此寂静，仿佛生命诞生之前的混沌时代。
突然，惨叫声此起彼伏，黑色的影子一个个倒下，翻滚着，渐渐又停止了动弹。
粘稠的液体艰难地流动渗透，慢慢将整个大地铺满。
寂静再度降临，到处是残破的肢体，黑色的空洞，穿插着惨白的脸色和眼白。
人们被自己的手穿肠破肚而死。
“我”放下手，准备收起“我”的水晶球。
“你能看到多远的未来？”
黑色的云翻滚着，血红色的光从云隙间洒落，微弱而绝望，照不亮地上连绵的黑暗。
花朵凋零，树木枯萎，却没有乌鸦点缀其间。
大地上如此寂静，仿佛生命诞生之前的混沌时代。
突然，惨叫声此起彼伏，黑色的影子一个个倒下，翻滚着，渐渐又停止了动弹。
粘稠的液体艰难地流动渗透，慢慢将整个大地铺满。
寂静再度降临，到处是残破的肢体，黑色的空洞，穿插着惨白的脸色和眼白。
人们被自己的手穿肠破肚而死。
看吧，这就是未来。
“而未来后的未来呢？”
“我”放下手，用手收起水晶球，用手洗漱一番，用手铺好床被，枕着手臂入睡。
“我”在深沉无梦的睡眠里，静待天明。
静待天明，静待世界穿肠破肚的时刻。
期待天明，期待世界穿肠破肚的时刻。
“穿过血和灰尘，浓雾与黑烟，血红色的光芒，照亮了世界的黑暗。”
“毁灭一切的神，没有放过任何人。”
“而我，看见你，站立在世界的顶端。”
“而我，看见你，独立在世界的废墟上，唯一完整的人。”
“而我，看见那暗红的废墟上，一片青绿的叶，如同你未凋敝的衣衫。”
“而我，看见那新的生息，繁衍于旧日的废墟，绵延不绝如高大的山峦。”
“而我，看见你，新的智者，重现着往日的繁华与荣耀。”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