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归》千竹歌

7、青玡教

　　周围是碧绿的荷塘，迎风摇曳的连片的荷叶，美得……像一个人。耳边有呼啸而过的风声，最后，最后……只剩下一片绿色。
　　和，一双少年的眼睛。
　　我从梦中惊醒，伸手摸了摸额前的冷汗。ＴＭＤ这是第几次了？每次起床后虽然不记得做了什么梦，却仍旧保留着那梦中的恐惧和悲哀。为什么？
　　我试着从物理生物化学的角度来分析，如果说穿越来的是我的灵魂即我的思维和记忆，那么苏锦荷身上的思维和记忆就应该不在了。这样的话，那个梦的起因就不会是因为苏锦荷而是我自己。那么老是做这种梦的原因既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呸！
　　“小荷荷，你哭了？”床边坐下一个人，一脸担忧地望着我。我不禁想起此人昨晚的表现，极不自在地摆摆手，顺便把被角往上拉拉：“没有没有！你看到的都是幻觉！”林青叶微微笑着，晨光从后侧照来，散落在他的脸上，勾勒出清晰柔和的轮廓，我下意识地挡挡眼，以免被光线灼到。
　　“对了，你昨晚到底去了没？”我突然想起这个问题。“你在意吗？”林青叶忍住一丝好笑问。我扭开脸去，怕暴露出脸上纠结的表情。“好奇而已。”“去了，一直在菡妹那。”林青叶突然很开心地笑起来。
　　一种复杂的心情油然而生，我冷笑了几声，无不讥讽地歪了歪嘴角。林青叶的眼神迷离起来，望着我，想说什么。“最晚玩爽了吧？”我将胳膊搭到他肩上，斜着眼问，“她怎么样啊？”林青叶的脸上渐渐泛起红晕，移开目光：“荷荷，你若不想，就先起床再说。”
　　嗯？我没理解他的话。待全部梳洗好后，我活动活动筋骨，看向林青叶：“好了，说说昨晚怎么疯的吧！”天地良心！我此刻绝对是诚心诚意地想了解具体经过！可林青叶他……却突然叹了口气，轻轻抚了抚我的头：“别生气，我什么也没干。我去她那坐了坐就回来了，昨晚一直在张师兄那，不信你问他们。”
　　我没生气！我的眼角抽了一下。这么件好事就只这样？不过，心里又有点高兴。嗯？高兴？为什么？我，我……不是讨厌菡妹么？
　　“对了，这附近有个青玡教吧？”我问。“有，他们现在权势天下。怎么了？”林青叶眯了一下眼，又压低了声音，“难道你听见了什么……”“不是！”我连忙否认，“我听邵凌说过，想问问。”大哥啊我只是想问问西弦而已你别这表情啊，弄得和参与什么阴谋一样！
　　“他们后台大，野心大，江湖上有威慑，朝廷上似乎也有瓜葛，一般人不敢与他们较量。”林青叶补充了一句。难道西弦和这种门派有关？ＳＯ　ＣＯＯＬ！
　　林青叶又神秘地说起来：“不仅如此，似乎他们手里还有张王牌。”
　　“嗯？”我一听，来了兴致。这，这……简直就是超级武侠宫廷古装片啊！王牌级的大boss！武功盖世！深藏不露！“是谁？”林青叶摇头：“是人是物都不知道，究竟有没有也只是谣传。”
　　对了！也许是物呢！葵花宝典之类的啊～不如再去找找西弦！想到这，我瞄了一眼林青叶，决定不高度他比较好。“对了，我今天到那边山林逛逛去，也许晚点回来。”我一边伸手从桌上拿点心一边说。
　　“去林子？我陪你吧。”我就知道！正冥思苦想怎么甩开他，一声娇滴滴地“叶哥哥在吗？”差点吓掉我手中的甜饼。得得，他的青梅竹马来了。
　　“菡姑娘早。”林青叶笑笑，给小碎步走来的菡妹移了把椅子。菡妹低头，微微瞟了他一眼，脸上又泛起一阵红晕，含情脉脉地摆弄着自己的衣摆，再看看林青叶。我看戏似得看着她表演莺莺会张生，然后一拍大腿。我傻啊！这样林青叶不就被缠住了？
　　“菡姑娘来的正好，刚才你叶哥哥还在说你呢。”我荷荷地笑，无视林青叶严重的疑虑，“正好我要出去一下，就不陪你了，让你林哥哥陪你聊聊吧，告辞！”说完就往门外飘，还顺手拿了一个苹果。林青叶想追过来，不出所料地被菡妹拦住了，我在门外深情地挥了挥手，送去一个飞吻，然后就没心没肺地跑开了。
　　哼哼，去找西弦小弟玩去！
　　凭着记忆中的路线，我沿着青山碧水直走到有特殊角度的平地，找到那棵银杏，顺着视线走到西弦的小屋前。我望了望门前的支柱，心想西弦会吓一跳吧。我上前敲敲门，喊道：“有人在吗？”没有回音。我又喊了一声，寂静依旧。看来没人啊！我扫兴地踹开小石子，切了一声。这时代没电话就是不方便！要不事先一个电话过来也不用白跑一趟了！
　　我绕着屋子转了一圈，募得视线被屋后的一片矮树吸引住了。一条看上去如天然篱笆的矮树丛油绿油绿，往后是不知什么树的林子，细高的树干，光线很畅快地射下来，分外悦目。我走近了一些,然后啧了一声。草丛里分明一道略稀疏的小径直通往林子深处，肯定常有人来往。我向林子望了一眼，一股冒险欲油然而生。去还是不去？废话！肯定去了！
　　顺着小径向前走，我突然产生了一种武陵人寻桃源的错觉。这种神秘是什么？这种紧张感兴奋劲！西弦啊你总是给我意外！走了没多远便道了林子尽头，我撇撇嘴，没劲！再抬眼一望，原来是哪家的内院，不远处一个不大不小的喷泉似得荷塘分外眼熟。和自家的那个……好像……院内有人来回走动着，似乎在忙什么。等等！我这是不是……私闯？还是躲起来好了。不对啊反正你家又没门，鬼知道这是你家啊！……还不对，听邵凌说附近就一个青玡教，还是个狠角色……我，我还是回去好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声惊呼：“什么人？”我的脚立刻就钉住了。ＴＭＤ被发现了！现在我脑子中就一个字：跑！于是乎身体飞也似的冲了出去。“有贼！”“抓奸细！”奶奶的老子充其量是个路人甲啊别那么小题大做啊！
　　跑着跑着我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咦？我这是……往内院跑的！啊啊啊！我个超级大白痴啊！我躲躲藏藏地看着人们大呼小叫干戈大动，一阵冷汗。完了完了，事情闹大了！搞什么啊当初还不如正正当当地道个歉说走错了呢！现在好了，就算出去也说不清了！
　　我藏在两间屋子的夹缝中正观察着动向，突然感到肩上被拍了一下。浑身的寒毛立刻倒竖起来。不，不对啊……我身后，是墙的啊！“啊！——唔！”刚叫了一半嘴便被堵上了。我下意识地回了下头，却发现一个……仙女姐姐般的人站在身后，神色凝重地望着我。
　　“我我我……不是可疑人物！只是误入了……”咱可不要被美女误会了！我急急地解释。
　　仙女姐姐微微笑了笑，点点头，又探出头小心翼翼地向风风火火搜寻我的人望了望，对我说：“你随我来。”银铃啊！温柔的银铃啊！我心里已如春天的百花园般灿烂，连忙点头如捣蒜。“去哪？”我讨好地问。其实，管它去哪呢！只要是和仙女姐姐在一起，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愿意！
　　仙女姐姐轻轻敲了敲身后的墙，突然，漆黑的乌木开了一条缝。我眼睛一亮：机关！哦哦太棒了！刺激啊！我兴奋地跟在仙女姐姐身后进入墙内，墙也随即合上了。
　　沿着如我想象中的，幽长，幽长，点着昏黄的烛光的石阶一路往下走，我在仅一人宽的楼梯上出了一身冷汗。这场景……纵然前有仙女姐姐引路，也够诡异了吧？我扭头看着身边的石壁，不禁觉得眼熟啊眼熟啊，终点是魔女的密室还是秘密的刑房？我怀疑地看了一眼身前快步往下走的仙女姐姐，到底是要去哪啊？
　　“对了，姐姐怎么称呼啊？”我尽力想转移注意力。美女回头嫣然一笑：“我叫悠玥。”我点头，嗯，好名字！其实悠玥姐姐并不是多么漂亮的类型，但她乌黑的秀发挽在脑后，一身淡蓝的衣裙，落落大方又温柔，一举一动都让人安心踏实。这，正是我最没抵抗力的类型！其实林青叶也是这种感觉，但他毕竟是男的，这位可是真正的女儿身啊！
　　正胡思乱想着，已经走到了漫漫石阶的尽头。悠玥轻轻敲了敲旁的石壁，便拉着我走进那尽头的房屋。总有种来到什么做法的法室的感觉！一进门，原来里面是一间并不十分华丽却实在灵异的殿堂，圆形的堂内四处点着蜡烛，幽黄的烛光将整个殿堂称得更加诡异。正中央盘腿坐着一个女孩，约有十四五岁的模样，周围摆着各种奇奇怪怪的……姑且成为法器？啊！果然是魔女啊！老子今天开眼了！
　　“宝玥，让他在这待着吧，我先出去了。”悠玥开口唤那闭着眼的女孩。
　　女孩并未有一丝动作，打坐似得一动不动，只说了声好。悠玥对我安心地一笑，便原路返回了。现在堂内只剩下我和那个女孩，我却突然害怕起来。这……绝对是至今为止最诡异的场面了！我耳边甚至可以听到地狱少女般的歌声。瘆……得慌……救命啊……我偷偷抬眼看了一下那个石像似的女孩，想着是不是该找点话题。
　　“那个……你叫宝玥？”我干巴巴地笑。女孩未答。“你和悠玥是姐妹？”我又问。见她仍没反应，我忍不住走上前去，在她脸上晃了晃五指：“喂？不是睡着了吧？”……靠！我不信了！“我说大姐啊……”
　　“苏锦荷，你来了。”女孩突然缓缓叫出我的名字，声音似乎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又向另一个世界飘去。
　　我愣了一秒钟。什么叫我来了……“你不会是先知吧？你们是青玡教的人吗？”我有点紧张。这个小妹妹搞什么啊？神秘兮兮的……
　　“明年夏花次第举，今春芙蕊莫弹琴。”她悠悠地开口，旁若无人。
　　“什么啊什么啊？你好歹回答我的问题啊！”表无视老子！
　　“我只能告诉你这个。”她说完这句，又恢复为休眠状态，任凭我怎么喊也没有反应了。奶奶的你被封印了啊！我有点生气又有点害怕。
　　她说的……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像游戏里的通关暗示？可恶你再说一遍老子没记清啊！什么夏花来着？什么莫弹琴来着？大姐你写给我行吗？不过……听她的口气，应该是想告诉我什么吧？心里有些小小的不安。根据以往游戏和电视剧的经验，我，应该听她的！莫弹琴是吧？好，反正老子也不会摆弄古典乐器。
　　这么想着，悠玥回来了。她朝我招招手，说：“外面已经已经平息了，你要走趁现在！”我哈巴狗似得跟了过去，一边笑了一声：“悠玥姐啊，这位小妹妹是谁啊？”
　　悠玥看着我煞白的脸色，，笑笑：“这是我妹妹宝玥，你别怕，她自小通灵，所以有些怪异。”自小通灵？果然是女巫！看来神仙姐姐叫对了，悠玥不是神仙，是神仙她姐姐！
　　“你们……是青玡教的人？”我斗胆问了一句。“嗯。”她点点头。我们原路返回，直到重见庭院。我和悠玥道了别，就要回去。“别告诉别人。”她笑笑，朝我招手。
　　顺着那条小径又回到西弦的住处，我喊了一声，他仍然不在，只好回去。满脑子是悠玥和宝玥的身影，啧啧，这两姐妹差的也太多了。悠玥那么温柔，宝玥则典型的面瘫娃娃脸，三无少女！如果是萝莉控估计会被萌倒吧，可惜老子不是宅男。不过……这次遭遇，真够唐突的！其实每次和西弦的见面都很唐突啊，总是那么着那么着……他就出现了！嗯，其实我自己的到来不就是个最大的唐突么……
　　突然想到林青叶。其实最对不起的就是他，因为我的自私，我的懦弱……终究只能拆散了一对恋人，，让他们伤心，不是么。但我却无法告诉他真相。为什么呢？我不是都告诉西弦了吗？其实早晚都会捅破的，让他现在就知道……不是更好么？
　　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了无字宫。我顺着庭院的石板路向屋子走去，一边深吸了一口气。好！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等会见了林青叶我就把这事告诉他！让他死了心，和菡妹一起也挺好。这么想着，心里突然又有些难受……但是，原本就该如此，不是吗？
　　走了几步，不见了林青叶，倒是张大叔急匆匆地跑来，远远地看见了我便招呼着：“锦荷！在这瞎逛什么呢？找你半天了！”
　　靠！我逛逛还不给么！“找我什么事啊？”我停住脚步，“看见林大哥了么？”
　　“你爹来信了，叫你快些回金陵，林小子正帮你打点行李，菡妹也在帮忙呢！”张大叔说。我愣了一下，帮我？“那……林大哥留在这么？”不知为何有一点期待……是什么呢？
　　“那是自然，他自己说的。”张大叔又匆匆嘱咐了几句，便又忙忙地离开了。
　　我一时呆在那里没缓过神来。得了，这样的话……也不用告诉他了吧？反正……慢吞吞地挪到林青叶的屋门口，里面传来菡姑娘絮絮叨叨的声音“放这儿……哎，这个也带着吧……你慢点儿……”时而的笑声宛如溪水泠泠，伴着林青叶的笑语。真是……和谐。我站在门外向里望了一眼，两人来往走动着，仿佛小两口新婚后准备度蜜月似得。看看看，那个谁笑的！哎哟他夹了手你叫什么？嗬，你俩把屋子都包进去算了！
　　我咬了咬下唇，决定先不打扰他们了。刚转身，却听见林青叶在里面喊：“锦荷！你回来了！”
　　“嗯。”我瓮声瓮气地应了一下，只好进去。菡妹看见我，笑开了花的脸收敛了几分，所：“我们正帮你收拾东西呢！”我点点头，走过去看了看那几大包裹，随手翻了翻。靠！连这小佛像也装进去干什么！这个，那个，都用得着么！
　　“不用不用！有点钱和干粮就行了！”我摆摆手，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
　　林青叶瞅了我几秒钟，依旧微微笑着：“锦荷，路远着呢，带点玩的也好。”
　　路远么……对了，来的时候走了好些日子。但是，当时这姓林的天天在一边啰嗦，所以没感觉到吧……
　　“没事，无聊了还有桂子。”我勉强笑笑，心里不觉窝火。ＴＭＤ你也太不厚道了！大老远把我骗来了到叫我自己回去！亏我那么相信你！啊呸！老子瞎眼了！见色忘义！重色轻友！没心没肺！思想作风有问题！
　　我的一切心理活动肯定都写在脸上了，因为下一刻便听见林青叶诧异地笑笑，小声说：“你还好么？表情很……”纠结是吧？老子纠结死你！
　　“我去和宫主他们道别！”生怕我周围的空气会爆炸，我连忙找了个借口逃出了门。
　　走到屋外，心中的别扭一下子散开了，我照着路边不知名的什么花就是一脚，末了还踩了一下。踩！ＭＤ叫你不厚道！
　　“荷荷别踩了，那是刚种的月季苗！”身后突然有人将我一把抱住。我挣开他，哼了一声：“老子从不会爱惜花花草草，踩坏了真抱歉啊。”林青叶没有说话，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忍住笑说：“荷荷，你现在……很像怨妇！”
　　“你才怨妇！你全家都怨妇！”我一下子爆发了那股不知名的憋了许久的火气，“怨妇怎么了？关你毛事！没见过你这样的！把我带到隋镇又叫我一个人回去！你真好意思！走吧走吧我不认识你！”我不耐烦地挥挥手，就要转身。
　　“小荷荷……想让我和你一起走？”林青叶满眼的笑意流露出来，看上去暖暖的。
　　“你想走就走不走拉倒！只是你这样太不够意思了。”我死也不承认其实我挺希望他能陪我回去的。为什么呢？嗯……大概是习惯了，对，一定是习惯了！
　　林青叶一双美目弯成了月牙，轻轻揉弄着我的头发。“别揉！”我没好气地推开他。“但是小荷荷天天都不让我碰一下，我也很难受啊。”他笑着，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说得理所当然。
　　“你不天天都碰吗？”靠你现在还在碰呢！别不讲理！
　　“那……晚上呢？”他的脸上有一丝期待，随后又微微低头靠近我的耳边，“小荷荷，这样会很累的。”
　　“靠！那是你！”我大叫一声跳开一步，连刷的红了，“老子不累！那事门都没有！”
　　“小荷荷～”
　　“不行！”
　　“为什么呢？以前都……”
　　“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
　　“但是……”看着他的目光又垂下，我意识到又触到了他的敏感话题。果然，林青叶无奈地摇摇头：“你到现在还在怨我么。”“不是……”“上次不辞而别确实是我的错，真的对不起。但是为什么还是不肯原谅我呢？还是说，两年，两年……”
　　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心？
　　我知道他未说出的话。可是，我要怎么回答。
　　“你别这样……”我犹豫了一下，慢慢伸手抱住了他的肩，“只不过一时不习惯了而已。”啊呸！我怎么说话呢！这不等于说习惯了以后就可以……林青叶微微叹了口气，笑笑：“好吧，那，至少以后别喊我林大哥了。”“那我喊什么？”“还叫……青叶，好么？”
　　我不住地点头，这还不简单！然后他便笑了，笑的柔情似水，春意盎然。看着他笑，我心里不由得特别舒坦，任他胡乱揉着我的头顶，也跟着笑了。
　　在眼角不经意的余光里，有个身影站在窗前，一动不动地望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