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归》千竹歌

12、逃亡

　　“西弦！”哐的一声门被甩开，白成急匆匆地走进来，“都在呢！快跟我走！！”
　　“什么啊什么啊！我们还没结束！”我很奇怪地看着他。林青叶皱了一下眉，似乎猜到了什么。白成拉过西弦，他身后几个家丁就把我们往外拉。“哎！到底什么情况……啊啊啊，我自己走！”我们被连推带拽地拉上门口不知何时停着地马车。天啊！这是怎么回事啊！大哥你们怎么这么不按剧情发展啊！
　　马车飞速地行驶着，我掀开帘幕，发现它行驶的方向竟然不是向着金陵的！我彻底凌乱了！他到底想干嘛？！“白成！停下停下！你要带我们去哪啊！！”我抓住他的胳膊。西弦有些茫然，眼睛不住地瞟向白成，林青叶看了我一眼，只轻轻问：“白大哥，到底怎么了？”
　　白成犹豫了一下，似乎觉得反正迟早要说的，便开口：“平王造反，兵马已到金陵了。”“啊？”我的下巴差点掉下去。“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我们原以为至少也要等十一月。”“造反？”开什么玩笑！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狗血剧情啊！白成点点头：“是的，皇上突然驾崩，他们都行动起来了。”西弦一愣：“驾崩？”林青叶看了他一眼。我一头雾水，只感觉一切都太不真实了。这不是电视里才有的情节么？！
　　白成肯定地说：“是。西弦，你先去临安避避，等这边处理完了再来接你。”西弦咬着下唇一言不发。林青叶微微皱了下眉，许久，转向白成：“白大哥，事到如今，也瞒着也没什么意义了。我可否问一句，西弦到底是什么人？”我一听，目光移到西弦身上。对于这个小弟，我只知道他住在隋山，或许和邵凌他们有关，生平，事迹，其实一无所知，他也从未提起过他的身世。
　　白成叹了口气：“西弦，本名公西玄。”
　　林青叶和桂子的脸色立刻变了。我不明白，这该是他们本朝代的事情吧？林青叶小心地问：“莫非……就是十五年前宫里传言一出身就消失的……四皇子？”西弦依旧是那双无辜的眼睛，眨了眨，低下头去：“我不知道。”白成点头：“正是他。这中间的事情你们就不必知道了。现在皇上驾崩，平王要趁机篡位，大皇子早被派出亲驾远征，上个月死在路上了。现在就只有西弦是嫡传的血脉，皇位理应他来继承。”我靠！不要这么劲爆！！我差点透不过气来，难以置信地望向西弦：“你……是皇子？”桂子早已不知道该待哪儿了，吓的不知所措。
　　西弦无奈地说：“他们说……是。”那天真水灵的眼眸蒙上一层雾气：“我并不想当什么皇上……”
　　“殿下别这么说！殿下是先帝仅剩的骨肉，臣等定拼死保护殿下安危，铲除叛乱！”白成双手抱拳，低下头。
　　我在一边看愣了！这也太……夸张了吧！等一下，他说什么唯一的骨肉……“其他几个皇子呢？”我试探地问。
　　“二皇子和三皇子都夭折了。”
　　林青叶眼中闪过一丝阴霾：“那平王……一定不会放过西弦了。”白成点点头。“……那我们呢？我们为何要逃？”他直直地看向白成。
　　白成飞速地扫了我一眼：“苏若阳已经先于我们前往接应了。此事若败，苏家必死无疑。”
　　一片寂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究竟干了什么？大哥也好，猥琐男也好，甚至西弦也好……原来在我没心没肺地玩的时候，幕后竟然发生着这些么？！一阵眩晕涌上来，说什么生死攸关，我根本就是被卷进来的啊！还有林青叶……这些和我们本没有关系啊！我看向西弦，他一直绷着脸，神情凝重地盯着窗帘，默不作声。
　　我咬咬牙：“那……我们和西弦一起去临安？”白成点头：“总之金陵已经不能待了，好在平王是从北路进入的，我们不会遇见。”
　　我叹气。本来是那么高高兴兴地给林青叶过生日……虽然感到有点不合时宜，但我还是轻轻捏了捏他的胳膊，抱歉地笑笑：“你的生日……可惜了。”林青叶摇摇头，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没，我很高兴。”然后悄悄地握住我的手，淡淡地说：“你在就行了。”我有点难受：“嗯，明年吧。”明年，要是我还在这里的话，补给你。
　　马车一路飞驰，我偶尔挑起帘子的一角向外张望，只能看见呼啸而过的树木，荒原，和村庄。西弦一直没有笑，只是平静地望着前方，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西弦。”我喊他。
　　西弦转过头，看着我。我拍拍他：“要是以后当皇帝了，可别忘了我啊！”西弦一笑：“忘不了。”我使劲点点头：“嗯嗯！别学暴君啊！好吧我知道你不会的……我们西弦多善良多聪明！等你当皇帝了，我也不用你赏赐什么金银珠宝高官厚禄，只要能偶尔进宫找你逛逛就行了！你可别不待见啊！”白成轻笑了一声：“现在就开始讨好了？”我白他一眼：“毛！我在提醒他注意！”“他自然不用你教。”林青叶也笑了笑。我不甘心：“哼！我知道的你们未必就知道！”西弦眨眨眼，点点头，很神秘地看着我，随后，目光又一沉，一切又恢复了刚才的平静。
　　没命地赶了半天的路，几个人都提心吊胆的，只有我觉得有些刺激。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啊，眼前的一切都太没有真实感了。白成不住地掀开帘子前后张望，随行的两架马车一前一后，不时有人传报路况。这种感觉……那真是难以形容了。
　　眼看着天色暗下来，一层层的黑暗渐渐弥漫开来，沿途的枝桠像鬼魅的影子，安宁的可怕。我就倚着林青叶的肩膀，一点点的打起瞌睡。
　　“大人！后面好像有追兵！”突然一声大喊划破黑暗，大家立刻警觉起来。
　　白成一怒：“怎么可能！难道是平王？”他嗖的挑开帘子。漆黑的夜隐藏了万物的行踪，放眼望去，什么也没有。“停下！”一声令下，三个急刹车后，便是一片彻头彻尾的寂静。
　　秋天的夜，冷到人骨子里去了。
　　林青叶皱了下眉：“有马的声音。”这么一说，我也注意到了，远处的黑暗中果然一阵隐隐约约的蹄子声渐渐逼近。
　　停了几秒钟，白成一把拉过我，往后面的马车上一扔：“上去！”然后把林青叶和桂子拉入前面的马车上。他自己带着西弦依旧钻进中间的马车。“前面有个岔路口，到时候青琊见！”说着三驾马车又飞奔起来。什么？！怎么就兵分三路了啊！我一个人那不是找死么？！“喂！喂！我不要一个人啊！”我扒着车窗小声喊。“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知道路的！”我看看充当车夫的那个家丁，看着他们俩架马车渐渐消失在黑夜的掩盖下，一种深深的绝望漫入全身。
　　这是我来的哦啊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如此彻底的与他们分开。林青叶，桂子，西弦，猥琐男，我熟悉的全都不在。本来，我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也仅限于从他们身上而已。我害怕起来，尽管我知道这架马车行驶的方向，但是，谁能保证那一定正确。谁又能保证，我安全到达。
　　这一定是我有生以来最漫长的一夜。我几乎未曾合眼，生怕一闭上眼，再睁开就会发生什么。最终只是在困意的席卷下迷迷糊糊半睡半醒，所以当清晨的阳光穿过深蓝的窗帘缝隙洒到我眼睛上时，那感觉，简直就像是看到了天堂。我第一次发现原来太阳是这么美妙这么令人安心的东西！
　　去ＴＭＤ太阳！就当我没说过那句！！
　　谁来告诉我眼前的场景是怎么回事？！马车已经完全停下了，我掀开帘子，四面全是……ＭＤ全是士兵啊！！！啊啊啊！难道老子被捕了？！天啊地啊不带这样玩的啊那什么王四条岔路呢你干嘛非朝我这边来啊！！也不对……这样不就代表西弦他们暂时是安全的？可是他就不会兵分三路追击？
　　“出来！”外面有人大吼。我该怎么办？英勇就义那是不可能滴我才不是傻子，这个时候，以一个现代人的哲学，我就该……完全按他们的吩咐做才对！我乖乖地从车里走下来，哇！还真的全是士兵啊！我一下兴奋起来，第一次亲眼看到那么多真正的古代士兵哎！感觉到目光齐刷刷地盯在我身上，我忽地举起手：“我投降！别杀我！”看到那个车夫有点鄙夷的目光，我有点不好意思，难道我投降的太快了？
　　一个将军模样的人打量了我一下，一声“带走！”，于是我就被押上了另一辆马车。他们又转向那个车夫，谁知几个士兵刚想靠近，那个车夫嗖地跳下来，袖子里甩出一把尖刀，对着自己脖子就割下去。我目瞪口呆，一股冷汗顺着脖子流下来，这……还真是个强烈的对比……他为什么要这样？我有点无法理解，太可惜了！虽然我也知道什么忠君尽主，但是，活下来，至少还有一线希望啊！死了，就什么也做不到了！那个将军摇摇头，一挥手，队伍就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和那个车夫的表现反差太大，一路上我怎么老觉得大家看我的眼光都怪怪的，似乎都有种……蔑视！我悲愤啊！你们这帮愚昧的古代人！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英雄么？真正的英雄应该是像我这样的！应该是先想办法活下来，然后再找机会报忠的！
　　整个队伍大概行进了一天，然后在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地方停下来。我被人反绑着推进一个宫殿似的建筑。说不紧张，那是假的，说不害怕，那也是假的，可是说不兴奋，那还是假的。这就是看多了什么侦查片武侠片宫廷片的后果……天啊在这种即将决定我是死是活的时候我居然会有种莫名其妙的新鲜和兴奋！！
　　殿内不大，也没有想象的那么豪华，正中央的座位上坐着一个人，不知正在和周围的将领讨论什么。
　　“报！王爷！抓到一个！”带我进来的人喊。我深呼一口气，他一定就是平王了，他……要怎么处置我？
　　殿上那人猛的抬头，然后快步走到我跟前。我一看，不是很老嘛，我还以为是个五六十岁的王爷呢，看样子也不过三十来岁而已。白成曾说这平王公西泖是西弦的叔叔，也就是老皇帝的弟弟。仔细一看，果然都说像舅舅嘛，和西弦还真有点像！我的思维又开始飞了，他哼了一下，把我拉回了现实。
　　“不是他。”三个字简明扼要。我心里一寒，难道他见过西弦？本来我还想着或许我可以冒充一下拖延点时间的……他盯着我上下左右看了一会，然后突然突然凑近到脸前，吓了我一跳。他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弄得我头皮一阵发麻。
　　“那个……王爷……您要说什么就直接说好么……我又跑不了……”我向后退了一步。
　　他忽然笑了一下，玩弄着腰间的佩剑：“你莫非是苏锦荷？”
　　出鬼了！！他怎么知道是我？！
　　“你怎么知道！”我脱口而出，然后有有些后悔。
　　那王爷哈哈笑了两声：“如何不知？天下容貌如你者还有几人？都说小荷妖瞳，果然不假！”我差点噗地喷出来！妖你妹！靠！居然说我是妖怪！滚！王爷看我龇牙咧嘴的样子，说：“这是夸你，别不识相。”滚！！有这么夸人的么？！
　　几声调笑后，他终于进入了正题：“那么，苏锦荷，你知道四皇子在哪么？”我心里一紧，然后又一松，看来西弦他们都还没事。
　　“四皇子？不是十五年前就死了么？”我决定装不知道。反正本来也就是不知道……
　　那公西泖哼了一下：“人们都以为他被当年的刺客暗杀了，但是最近我发现，他没死。”他忽然又凑近，我往后退了一下，靠，那么喜欢玩突然啊！你这张大脸又不好看，特写干嘛！“他没死，当年的那场行刺，是事先安排好的。”他顿了顿，问，“你还要我说下去么？你知道的我都知道，除了……他现在在哪。”
　　“你太高估我了……其实啊，跟你说实话，我一直被我爹关禁闭关一年了，你指望我知道什么？”
　　“少废话！前几日白老头的寿宴你还去了！当我是傻子么？”公西泖眉毛一横，“我只问你，他现在在哪？”
　　“我真不知道啊！”
　　“不知道？那你怎么会在白家的马车上？怎么会被我追击四皇子的人马捉到？”他冷笑一声，“你爹选择了四皇子，但是现在他们根本就是残兵败将！至于你……可别和你爹一样老糊涂啊……”这，这就叫威逼利诱了吧……但是！与政治无关，我怎么会是那种出卖朋友的人呢？所以你现在是在白费口舌啊王爷！
　　“行行行，我不糊涂，但是我真不知道！我们很早的岔路就分开了！”我决定这纯洁我装到底了！我就不知道，你杀了我也没用啊！
　　公西泖哼了一下，转身坐回殿上的位置。周围的议论声和唏嘘声我都听不清楚了，因为下一秒，我只听见了四个字清清楚楚地从他口中弹出：
　　“大刑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