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十二春风描阑干 ...
-
“在想什么呢？”沉霖踏笑而来。
“嘘……”林宸封回头看了她一眼，作噤声状，继而指向眼前，低声道：“莫嚷，风光正好呢。”
她放直了目光瞧去，一只白羽翠尾的鸟儿正独立水面，游鱼偶过，荡起涟漪圈圈，它也泰然自若。
她不禁轻嗤了一声，说道：“不就是只鸟吗？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么？”
“不是看那鸟，是看那鱼儿。”他笑道，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又溜到了池中。
她再定睛去看，觉出些端倪来，渐渐笑上唇畔，问道：“这莫不是那世外桃源清溪里的鱼？你倒真是惦记它，打了一场仗回来，也不忘顺便去捉几条。”
“倒不是惦记它，只是惦记些人罢了。”他回眼看她笑道，目光流连处无不留恋。
她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又作罢了。末了，她只是小声嘟囔了一句：“早些时候干什么去了？”
“你在怪我？”他笑得更是玩味，又挨近了些。
“是又怎么样？”她白了他一眼，无甚好气。
“那……我以身相许以示赔罪如何？”他笑意盈盈，更拖长了尾音。
“嘁——还是这么没正经。”她轻啐了一口，还是笑着。
“我可是在说正经事呢。”他拉过她的手，随意地以指尖勾勒她右手的掌纹，又说道：“如今诸事已定，这事情，也该早早办了罢？”
她才要开口，廊外边匆匆来了人报：“陛下，宫外有人求见公主。他说，他叫红莲。”
他收敛了笑容看她，她却犹是笑着，说道：“到底是来了，结局虽不如人愿，总该是要交代清楚……让他过来罢。”
未过半晌，廊外便依约游出了一抹人影，依旧那般绯色绵绵，锋芒却是钝了许多。她看得喉间一哽，不待红莲先开口，她先启了声：“对不住，辜负了你所托。其实我本可以……”
“过去事，便不必再言说。”红莲打断了她的话，让她更觉难堪，又想起当日袁雨的笑声，如尖刺般生生扎入心底。
“他不知道，便不知道罢，知道了也只是徒添愁苦。至少将死的那一刻，他应是满足了，终于放开手，做了自己想做的事，也不算虚度了。至于我或是袁雨、袁林，皆是外人而已，虽觉不值，又如何？”红莲缓缓说道，面具下看不出神色。
“对不住……”她低声道。斯人已逝，除了一句“对不住”外，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呢？
“我此番来，不是想听你这一句对不住的，这些话于我有何用？你要说，就说给他听罢，不过我想他也不很愿听你这么说。人是西格杀的，杀得也合情合理，我不可能再去向西格讨一条人命。我来此，只是想了结一些生人的事。”红莲的音色更冷了些，仅能为人所见的双目也微微眯起。
红莲将目光移到林宸封身上，说道：“近日来，暗月或许会撩起新的波澜，届时还望陛下莫横加阻拦。”
“你想杀了袁襄，自己执掌暗月？”林宸封问道。
“不仅如此，我还要将暗月变回明月。为了杀袁襄，我造下的罪业也不少了，至少往后应赎清这些冤孽了。”红莲笃然道。
林宸封略一思索，说道：“那也好，暗月这二十年腐朽，也该是终结了。”
红莲得了允诺，谢过礼后便离去了。她还是怔然望着红莲的背影，直到林宸封的手抚过她的肩头，兼有话语传来她方回过神：“想什么呢？”
她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实话实说，只是绕开了话题说道：“墓眠这二十年罪孽，总算是了结了。可他毕竟是你生父，你就没有一点惦念吗？”
“他又何曾惦念过我与母妃？”他反问。
她叹了一口气，抚向腰间别着的短剑，说道：“恐怕还是有所惦念的。我始终不知，他将自己所持的那柄冰薄荷赠与我，是出自什么心地。只是后来想想，我觉自己或许是他唯一的希望了罢。一个父亲寄予的，找回儿子的希望。”
他便也缄默了。
“罢了，俱往矣。”她微微笑了，春风勾勒出唇角的弧度。
他转念一想，便也笑了，更是曼声说道：“俱往矣，今朝事，该有个定量了——下月十三如何？”
“三月十三……这是什么黄道吉日？”她问道。
“是我去隐村的日子。”他柔声答来，比春风更细腻。
她沉吟了一声，说道：“十二年了呵。”
“这一番轮回，也该是轮到我了罢？”他轻笑着拥过她，春风不语，满园馨香沁。
曜武二年三月十三日入夜，新房中灯晕漫漫，静然淌过她一身暖红。不知是几时了，也不见他过来，她便有些闷了，先行去了盖头，松了金钏，兀自倒了桌上的酒喝，饮了两口闷叹一声：“少一句嘱托都不行，这个时辰了还不来，也不知少喝点……”
又饮了两口，她嘀咕道：“酒倒是不错……”
门外渐传来几步飒飒，她正倒腾着酒壶，一抬首，便与他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几杯温酒下肚，她面上浮着两抹绯云，朱蜡下看去，更显迷醉动人。他的目光在她面上溜了一遭，又往她手上去，失笑道：“我还没来，你便去了盖头，饮了交杯酒，还要我来作甚呢？”
“谁叫你这个时候才回来，我顶着这么些玩意儿，早闷死了，就出来喝两口酒解解闷。”她刮了他一眼说道。
“喔？既是早盼着我来，我便不耽搁了。”他笑意盈盈，边说着，边要解袖子。
“你……你要干嘛？”她喝得有些糊涂了，抱着酒壶往后缩了缩。
“盖头你给掀了，酒也喝完了，那我只好直奔主题了。”他笑得无辜，解了袖子便解领子，而后慢慢向她逼近。
“且慢，且慢……”见他欺身上前，她慌忙推拒，又道：“有些话可是要先说清楚的。”
“不妨，不妨，晚些说也不妨。”他夺过她手中酒壶，笑道。
“不行，不行。晚了要想逃就麻烦了……”她撑着床栏慌忙说道。
“你还想逃？”他更贴近了些，又道：“逃也无妨，这天下皆是我的，你如何逃呢？便是从前，你也不曾逃得过。”
听他多说了两句，她便顺着说了下去，插科打诨道：“别以为事情过了就能胡侃了，你以前那些个小九九，我哪点不知道？”
“还不是你非缠着我要我说，不然我怎会左右为难，一边想着如何告诉你，一边想着如何瞒过武帝呢？”他反问。
她哑然，扁了扁嘴不说了。他倒问：“你方才想说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她有些别扭。
“早说了你是凤凰转世，我若敢再多一个，怕是天都要劈死我，你还怕什么？”他笑意晏晏，抚过她绕颈青丝。
她便彻底无话可说了。他挑了帐，再望向她，四目相对时，千万种风情并起，迷醉在睫，浅笑入眉，眼底柔波流溢。
“我第一次要碰你时，其实是想着能让你安分点，莫再问那么多计划之外的事，哪知你顽得似只野猫，分毫不让人近。”红帐低垂，朱蜡香烧，连带着他的话语也极尽缠绵缱绻。
她闷哼一声，说道：“早说了少招惹我，挨了挠也是自找。”
“我却偏要招惹，如何？”他的声音更低了些，偎着她的耳软语轻曼。
一阵衣裙窸窣，手足缠抵，轻喘低呵，他轻笑了一声道：“爪子还是这么利，当真一点不饶人。”
“你……哼……今日便姑且算你得逞了，然你一日不削了我的爪子，下回还得挨挠……”她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才低喘得一口气，便被他的唇封了续息。
贪婪而肆意，他反反复复地以自己的唇描绘着她形状，只觉无法捉摸她真实的轮廓，那宛转流溢的，是她如水般的身姿，还是自己迷蒙的眼波？全然不知了，只是听任本能渴求着。两人如同藤蔓般相互纠缠着，离合多少年，便于此刻真正拥有彼此。
春夜寒，屋内却是热得人难耐不已。他似乎是情动到难耐，不断激烈地挑战她的底线。他的眸光炽热得能教她融化，她亦是渐失自持，放纵于初尝的喜悦中。
看着她展现难得的温顺柔情，他噙了薄笑说道：“你呵，没有爪子也活不到今日了。要我拔去，怎么舍得？”
“你纵是不拔，它有一日，也会自己钝了。”快意灭顶，她勉力说道，禁不住一抓，却是借不到一丝力。
“那么，就让我做你的爪子，这一世也不会钝。”他缓缓说道，旋即笑了。
夜还很长，两人沉醉于这难得的迷情之中，从前如何已不记得了，但知风雨过尽，这一世永不相离。
作者有话说
第151章 十二春风描阑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