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凤》石小小

1、一颗灵珠·十年缘来怨去间

　　楼晓在醒来的那一瞬间脑中是空白一片的——

　　就在半个小时前，她还在公司一楼那布置得异常华丽的舞台下，津津有味地看舞台上的coser们摆造型，和弟弟游东来抢相机拍照，对那些用各种颜料画上奇怪花纹的碎布拼接制作成的华丽古装指指点点。

　　哎！事情要从这天公司的Cosplay展示会说起。

　　楼晓她们那个服装公司每年都会举办一个展示会，主要请一些客户和同行来观摩学习顺便Happy一下，但自从几年前老总那个海归的ABC太子接管公司之后，把好端端的服装展示会搞成了Cosplay。

　　在公司老人们眼中这样的展示会难免有些不伦不类，但就楼晓他们这些年轻人看来，还是很有爱的——毕竟近年来各艺术学校的兴起导致动漫游戏产业飞速发展，也带动了Cospaly的发展。去年……去年走的是魔幻路线，今年走的是古言路线，楼晓的顶头上司，女装部经理林韵竹女士还要亲自扮演一个温柔美貌的古装御姐……

　　嗯嗯，对，这个角色确实很符合林女士的给人的印象。

　　林韵竹女士，算是公司里最具个人魅力的一号人物。

　　传说林女士在还是一个纯蠢学生妹的时候，因为一起招标设计稿雷同事件不幸得罪权贵，她毅然辞职，后来直到大学毕业也没有找到好工作，流落到这个城市后，在这个当时还是一个挂着“服装公司”的裁缝小店，由杂活小妹干起，直到公司有了现在的规模，而她也慢慢爬到了现在这个位置。

　　十年了。

　　这次的展示会林女士很重视。林女士的助理，那个八卦男姚君和说，林女士当年的那个公司要迁到本市，分公司经理也受到邀请，肯定会来。姚八卦还暗示，那个分公司经理很可能是林女士的死对头！

　　死对头哎！也不知道那个将会撞枪口上的倒霉蛋是男的还是女的。
　　楼晓很兴奋，但她在突然被姚八卦拉到化妆间的时候，那兴奋就成了恐惧。

　　“林……林姐，你……你说啥？”

　　林女士皱着眉头，脸有些微红：“这场你上。”

　　“为……为什么？”楼晓茫然接过姚八卦递过来的衣服，磕磕巴巴地说：“可是……我我我……我的身材和你的……”

　　林女士一米七四。
　　楼晓一米……咳、咳……六……四。

　　林女士言简意赅地道：“腰做宽了。”

　　楼晓的嘴张得像被塞了颗鹅蛋：不能不说，如果像自己这样带了圈脂肪的小腰都能塞入林女士那个传说中“盈盈一握的蛮腰”套过的裙子，只能说明林女士正以一种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发福中。

　　至于发福的原因嘛——

　　楼晓不安地瞄了瞄林女士微红的脸和姚八卦有些慌张的动作。

　　“难道说……”
　　这是怎样一个囧倒众生的八卦啊啊啊！

　　姚八卦不等楼晓说完，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嗔道：“要你穿你就穿，有你林姐和我在，有什么衣服是你不能穿的？”

　　虽然早已习惯了姚八卦喜欢学伪娘的事实，但还是时不时被他“娘”的行为雷到掉一地的鸡皮疙瘩。

　　不可能！
　　英明神武的林女士绝不可能和姚八卦这种假冒的伪娘有什么什么！

　　“不对啊！这是古装啊！谁都可以穿啊！”这是某个上了贼船的傻丫茫然的叫嚷声。

　　“胡说！你看看这内裙，收腰收得这么紧……”这是努力糊弄傻丫的姚八卦郑重其事的声音。

　　“看，这还宽出这么多，阿晓，你最近吃减肥药了吧？”这是林女士干巴巴的声音。

　　“林姐你不要乱讲！我从来没有减过肥！一直一百一十！”傻丫愤愤地挥挥小拳头。

　　……

　　十分钟过后，泪流满面的楼晓就披挂上阵……呃，她就穿着一身经过改良的古装，磨磨蹭蹭地上场了。

　　按照姚八卦的指示，楼晓坐在一张椅子上和着音乐作忧郁抚琴状摆着Pose，偶尔用眼角余光追随着不远处屁颠屁颠晃去投币买冷饮的老弟。

　　距离前台最近的ABC太子爷正在和一个五六十岁的澳籍华人聊着什么。她知道这个澳籍华人，是老总的好友，每年都要回国看牙医。据说在澳洲做个牙医要天价，一般人家光看个牙医都能把家当都看没掉……所以楼晓猜测，瞧这大叔捂着嘴的样子，肯定又抱怨上了。哎！想想也怪可怜的，年年回国，看着那么多好吃的却因牙疾的缘故啥都不能吃……

　　再看那边——
　　林女士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台下，正和某个衣着时尚的美女大眼瞪小眼。那美女咬牙切齿地说着什么，而林女士却气定神闲地笑着，时不时回一两句。

　　楼晓眼一亮——难道那个美女就是林女士的死对头？电视剧什么的果然是源于生活啊！女主角一定是气质女，坏女人一定是比主角还漂亮的精致美人！

　　然后就听得那个美女的一声尖叫：“林！韵！竹！你知道什么！我姐姐……就算她当年对不起你，她都知错了，她已经得到应有的惩罚……她早已经……”

　　“应有的惩罚？”林女士捂嘴一笑：“也是啊，十年前还是初中生的你，怎么知道你姐姐做下的那些龌龊事？换了是我，像她那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不同人做下同一种事，也不敢让单纯善良的小妹妹知道吧？你说，这样的人会知错？”

　　全场肃静，台下媒体席上闪光灯不断，台上人早已被人们忽略了。楼晓左前方舞剑的两位男模面面相觑了几秒，不约而同地回头看楼晓。

　　根据ABC太子爷弄出的剧本，今天他们表演的这一出是两个惺惺相惜的好朋友因为看上了同一个美女，蹉跎很多年之后终于忍不住在美女家门前大打出手。

　　虽说剧本很狗血，但伪劣美女楼晓却很敬业。她看了看ABC太子爷方向，就见他低头冲身边的秘书耳语几句，那小伙子飞一般冲后台而去，不到一分钟时间，音乐声弱了些，恰好使人能听到林女士和薛小姐的争执。

　　多么好的炒作机会！ABC太子爷绝不会放过的！

　　楼晓强笑了下，镇静地对俩男模说：“没我们什么事，继续，继续。”

　　于是俩男模继续舞剑。楼晓一边开小差一边继续“抚琴”，还要张嘴对口型。

　　背景音乐还在袅袅响着，只听得柔腻的女声唱道——
　　“江楼上独凭栏～～听钟鼓声传～～”

　　楼晓满头黑线地想着，无论是对剧本还是对展示会现场来说，这曲《春江花月夜》都真的真的、很不应景啊！

　　在这样美妙的歌声中，一美女不合时宜地尖叫：“十年了！你也够了！当年就是你逼她……你……”

　　“够？”林女士抿唇笑道：“俗话说人在做，天在看，我林韵竹当年所作所为也许出于年少无知，但从头到尾我做事都是光明正大，有理有据的……”

　　“有理有据……你！原来你早有预谋！你这个杀人犯！”

　　“杀人犯？”林女士面色一沉，正色道：“薛茉，薛二小姐，我从来没有想要杀死谁，在我被你姐姐逼得差点在服装设计这行混不下去的时候我也没有想过要杀死她！您在大庭广众下这样说，我可以告你诽谤！”

　　楼晓翻了翻白眼，想起姚八卦的一句名言——
　　与人斗，奇乐无比；与林女士斗，其傻无比。
　　——林女士在众人心目中已经是超越了人的存在啊口胡！

　　楼晓初入行时因些不大不小的事也曾与林女士闹别扭，但每次都被林女士轻描淡写地几句话就气得几近吐血。后来在深刻认识到林女士的腹黑特性之后她就再也不敢摸狮子屁股。

　　而这个薛小姐居然不怕死地一摸再摸o(╯□╰)o……
　　“有理有据”怎么了？就算是她楼晓，吃过哑巴亏也会为自己打算，为自己搜集有力证据。人家不公开是人家厚道，你指责人家搜集证据就是你不地道了～
　　楼晓敢用自己这个月的薪水打赌，一向言简意赅的林女士今天话这么多绝对是故意的！

　　虽然她十年前的经历很令人同情，但楼晓隐隐从行内的那些谣言中感觉，林女士当年昙花一现之后就处于挨打的位置不反抗必定有不可告人的缘由。像现在，她这样义正言辞地说着这些话，像极了电视剧里道貌岸然的某正派掌门，就……就华山派岳叔叔那种类型的。

　　想必，明日报纸的头版头条……

　　楼晓正想着，却听林女士又道：“如果你今天来只为了在这里尖叫，引人瞩目的话……我只能恭喜你有机会上明日本市日报的头版头条。”

　　楼晓心说，果然自己已经有望成为林女士肚子里的蛔虫了。想到此处，她不仅在肚子里坏笑了起来。

　　“你！”薛美女怒目圆瞪，环视四周，发现了几个按快门的记者，气势软了下来，嘴硬道：“哼！反正丢人也不止我一个！”

　　林女士笑容可掬地说：“丢人？十年前，什么丢人的事都见过、也经历过了，我林韵竹还怕丢人？”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俗话又说，拼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但俗话没有说过如果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处在这种利益至上、金钱至上的世界里要怎么把穿鞋的皇帝拉下马。
　　林女士是那个什么都没有的人，显然她兵不血刃地把那个穿了鞋的皇帝拉下马并干掉了，其间的苦辣辛酸是外人无法理解的。

　　楼晓仰面望着天花板，幻想衣衫褴褛、光着脚丫子的林女士把一个面目模糊的女人从宝马车上拉下来，摁在地上踩。
　　——嗯嗯，这种辛酸苦辣果然是她无法理解的，首先林女士得有可媲美宝马车的奔跑速度，其次林女士还得有一双练过九阴白骨爪的手，再次林女士还得有一双比猎鹰还锐利的眼，最后林女士还得有一双历经千踩万踏也绝不掉后跟的高跟鞋……呃不对，应该是有一双堪比母象巨足一般彪悍有力的，脚丫子！

　　楼晓想起自己第一次从姚八卦嘴里听说林女士的往事时那种义愤填膺的心情。当时自己年纪小啊年纪小，当时她说：“哼！将来我要有是有机会，一定要为林姐报仇雪恨！”

　　她记得林女士刚巧进来，听见了这句话，那张总画得很精致的脸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后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啊！那一瞬间的僵硬，是多么多么地销魂～

　　就在楼晓魂游九天面带傻笑时。那姓薛的美女已经尖声将林女士的祖宗十八带从头到尾诅咒了两三遍，林女士只是无奈又优雅地挥了挥手，几个五大三粗的保安上前将薛美女一行人架住往外拖。在薛美女尖锐的嘶叫声中，舞台上方那个昨天才安装粉刷好的、巨大的装饰板居然——毫无预警地砸了下来！

　　嗯嗯，然后楼晓就死了。

　　她依稀记得装饰板砸下来之前，ABC太子爷正背对着舞台接受一家媒体的采访，他说：“……我父亲经常说，To have a sense of competition for market.所以……”

　　楼晓她没听完那个所以，她当时只是在想，太子爷的父亲好像……连ABCD～Z都认不全的吧？

　　总而言之楼晓她，在晶桦服饰有限公司十周年庆的COS展示会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华丽丽地，死了。

　　哎！
　　按照一贯定律，楼晓不该是个温柔又善良的小配角么？
　　就像老电影《夜半歌声》里那样，像黄磊扮演的那个长发帅哥一样，只是宋丹萍的徒弟，只是一片陪衬的绿叶而已呀！像林女士那样集美丽与智慧于一身，精干又彪悍的女强人才是像宋丹萍一样的主角呀！

　　【宋丹萍的画外音：咳、咳，我没有那么腹黑！】

　　只是，不知道这一砸下来会死几个，她记得自己摆Pose的那个位置左侧两米处还有俩舞剑的男模，那长相，那身材……长手长脚的应该都跑得比较快吧？

　　不知道林女士有没有被这样的豆腐渣工程气到翻白眼晕过去。

　　楼晓毫不怀疑林女士会用最最残忍的手段为她……报仇的。

　　“见过那么多人里，你最像我。”她记得林女士曾经这么说。
　　“所以我不允许你变得……”林女士当时没有说完，只是露出了落寞的表情。

　　林女士对楼晓是有知遇之恩的，虽然楼晓偶尔会怀疑林女士说那样温柔的话有打温情牌收买她的嫌疑，但入行一年半，要不是她的提携，楼晓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只是这知遇之恩，要用替死来还么？
　　楼晓认为自己还没善良到那个地步，只是她未完成的那些设计，要留给姚八卦他们去烦恼了……万幸……

　　呃？
　　死了的人为什么还能“万幸”？为什么还能思考？为什么还能挣开眼睛？难道重新投胎了？可重新投胎的人为什么会记得上辈子的事？难道是遇上了地球人都知道的那个天雷桥段？

　　【镜头切换。
　　某男从天而降落在刑场之上～
　　面具导演：易小川你让开别挡着镜头！
　　镜头再切换。
　　某女从天而降落在青楼花台之上～
　　面具导演抹泪：求求您了洛晴川大小姐！您跑错剧组了……】

　　没错，就是那个，叫什么什么越的？

　　巨痛向她袭来，像是胸口曾被利器硬生生剖开一般。她再次昏过去之前仅来得及瞧见头顶华丽的床帐和一个白胡子老头欣喜中夹杂着悲悯的奇怪表情。

　　而老头的一只爪……呃，是大手，正按向她的胸。

　　【COS沉思者的某石的画外音：咱完全有理由怀疑楼晓是因羞愤难当才晕过去的！】

　　呃，好吧，这个动作其实很和谐。因为老头的掌心之中包裹着一团柔和的白光，随着白光渐渐渗入，女孩惨白的面色有了一丝红晕。

　　【09/06/2011·完章·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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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
【修改留言】一米64居然被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