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醉常欢甚》浅晗兮袭

39、苏醒

　　浑身疼痛得几乎炸裂开来，整个世界在眼前瞬间崩塌，然天地片片碎裂，像是幕布被撕裂下来，青衣的身影却不知不觉，仍是相背，直扭曲至终无……

　　那疼痛像是潮水没过，耳边是一个焦急的声音大声唤着：

　　“常欢！常欢！！”

　　【这个声音……好熟悉……】

　　脑中不知为何，仿佛是承受太多，现在只是一片混沌。

　　那崩塌的世界瞬间被风刮走一般竟消失殆尽，好似从无存在，顷刻消隐。

　　努力睁开眼睛，连这个动作都觉得艰难，未曾想入目的是这张焦虑不堪的脸。

　　他瞠大双目，瞬间失语之后，眼中顿发狂喜之色，连声音都是抖的：

　　“常欢，你可醒了……”

　　【好熟悉……】

　　眼中的泪不自知的落着。

　　珞麟双目疼惜，紧紧握住她的手，暖洋洋的气力慢慢流进常欢血液之中一般。

　　常欢双眸清明了一分，却仍是不停息的流泪。

　　【回来了吗……她知道自己是谁了……她回来了……】

　　她慢慢眨了眨眼睛，张口的动作缓慢至几乎无法辨别，她原是说两个字：

　　“珞……麟……”

　　“珞麟……爷爷……”

　　常欢不住重复，却停不住泪，大颗大颗的泪。

　　珞麟慢慢张开双臂，俯身拥住她。

　　怀中仿佛笼罩着一个虚空。

　　轻而薄的身子，软软的少女，迷茫而不住流泪的眼睛，久而未归，他的常欢。

　　“醒来就好。”

　　……

　　常欢只觉得脑中疼痛得近乎要炸开。

　　她断断续续的说：“曲……曲邗……”

　　珞麟只温柔的替她盖过被子：“尚有闲暇担忧他人，小常欢真不乖。”

　　常欢慢慢摇头，只是想解释，却没有那么多力气。

　　剧烈喘了口气，却只能说：“我在……我曾见了他，睁眼之前，他就在……在这里的……”

　　珞麟顿了顿，却不说什么。

　　眼见常欢如此痛苦，他手指珍惜的抚上常欢面颊，润湿的触感，微微的力气……只一指，似有似无的停留在她眉心之处，将一指清气渡了进。

　　常欢喘息声稍减。

　　她疲惫的望着珞麟，心中万千言语，却无法说，说不出。

　　珞麟只沉下双目，轻轻安慰：“莫急，你才刚醒，此刻，便莫再想了……”他的声音那么低，低回婉转的声音仿若上一瞬青衣男子走过山涧的清和。

　　【青袍走过山间，拂过翠柳，行过落花，踏过水流……】

　　【她原不知他是谁，茫然的跟随着他，随他一起走着……】

　　【那青衣……曲邗……她所见的，是曲邗啊……】

　　心悸之感再次袭来。

　　疼痛得心都要碎开了，常欢不由失声啜泣。

　　瞬间像是前世，而现在又是什么，她明明只是一个不知所谓的魂跟随着他行走的脚步，更早前，她则眼睁睁看着曲邗手持匕首，捅进自己的胸腹……而更更早的时候，那个寂寞的山顶，唤着她师姐的小小少年……

　　那胆怯温和的少年。

　　那是，曲邗啊。

　　……

　　珞麟眼见常欢脸色再变，心知此刻她初醒，神思迷蒙，躯体虚弱，轻轻合住她双目。

　　魂魄相融本是危险，此刻常欢能回醒，已是天神眷顾。

　　他低低一叹，眼见着这个一身疲惫的女子，常欢童稚时的笑颜在脑海中一晃而过，他几乎辨认不出，眼前这泪流不止满目创痛的人，竟是常欢。

　　常欢在他清气笼罩间慢慢合眼重新昏睡。

　　她未醒来时，他焦虑心痛。她醒了过来，他仍是焦虑心痛。

　　此番好不容易寻回了她……定不能，再让她这般伤心了……

　　珞麟看着湿润的手，双目凝住。

　　他自从与上羲相斗之后，便在凡间一直寻找。心中怀揣着最后一丝期翼，因上羲也不知他们去往何处，或许绝处还会有转机。

　　上羲所想要的，他也清楚。常欢原是曲邗魂魄的一部分，他想让常欢陨灭，而使曲邗得完整，他心知却不能赞同。上羲自觉无咎，他看着常欢，对常欢说这话，对她笑，其实都只是透过她，看向那个影子，那个藏在双目之后的曲邗懵懂未醒的魂。
　　他想让曲邗回来，那就让常欢把得到的命魂还回去，可他……不能。

　　他哪里能眼睁睁看着常欢灰飞湮灭，连一丝最后的念想也没有。

　　常欢就是常欢。

　　她本独一无二。是他从凡间寻回最宝贵的孩子。是他最最珍视的……

　　哪怕希望渺茫至虚无，他也未曾想过放弃。黑山白水之间，崇山峻岭之下，清气所中的地方，他竟在昆仑山巅寻到藏于冰晶中的少女。

　　那般熟悉的容颜。

　　竟是常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