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醉常欢甚》浅晗兮袭

14、洞天

　　常欢站在山顶上，闭目运气，气海微微炽热，而周身云海舒展缱绻，张弛之间，只觉气息与天时万物顺应……

　　她身后站着一个宽幅白袍的少年。

　　身量与她差不多，仍未张开，面容上却已可见其清秀形影。

　　此时也随她一样闭着眼睛。

　　却按捺不住。不过几分钟，他便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小心翼翼瞄向左面少女白皙的面颊。纤长的睫毛合拢成一片阴影，其下那双永远清灵活泼的眼睛此时亦闭上，除却悠长的呼吸吐纳，她整个人仿若静止的玉像，秀丽剔透。

　　常欢并不睁眼，却也能感觉到一股视线在自己脸上徘徊，便道：“小曲，你又分心了？”

　　曲邗忙收回眼光，闭上眼睛，并不说话。

　　常欢只觉山巅长风吹过衣袖，无事萦绕在心，浑身舒爽得近乎归去来兮全凭心意，这种感触真真是神仙才有。比起天上蟠桃蜜酒金丹异花仙娥仙童，这般的潇洒心境，飘逸姿态，才是真正让人向往，引人修仙的地方吧。

　　她未曾想自己会有这么像神仙的一天。

　　常欢得意得很，心里只道：修仙好啊修仙好，谁不说修仙好。

　　随即她想起身边那垂着眼睛发呆的家伙。

　　暗叹一声。

　　那也只有曲邗这个笨蛋才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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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珞麟从天上下来，就选定了这个地方。在云上远远观望半晌，点了点头，用个结界把它罩住，划了地盘，才去把曲邗诳了过来。

　　珞麟寻到了这座山头，还是十分得意，领着常欢转了一圈回来。

　　确实，山木葱茏，流水脉脉，仿佛时光在此都比别的地方缓慢了一些。

　　只是，——常欢偏头瞧着前面，来回看了半天，眼前就一茅草房不变。

　　珞麟却十分得意：“这可是处洞天福地，今天起，我就开山立派了！”

　　大风吹过，吹得他衣角啪啪作响，同时亦从屋顶扬起一把茅草来，顺着长风，趁势而来，正好掠过他头顶去。

　　“珞麟，这是你的障眼法对吧。”常欢自我安慰道。

　　珞麟看着常欢微微嘟起的嘴，告诫她：“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你爷爷我再有钱，也得低调些才能显出我高人风范。”

　　常欢眼睛一转，瞄了眼对面山头连绵屋顶，不断香火，正有车流鱼贯而出。

　　那气势浩大的殿宇之下，正好供奉着道家三清。

　　珞麟见她神色有异，顺着眼神望过去，正好瞧见这一纵恢宏道观，他神色丝毫不动，仍以一种爱护宠溺的眼神望着面前这大大地盘上小小一座茅草房。

　　常欢道：“珞麟，我要住房顶不会飞的房子。”

　　此处山高风疾，大风不断涌起，而茅草四处乱飞。

　　珞麟一笑，正要说话。

　　却不等他张口，常欢把面上粘着的茅草细丝拿开，声音愈发幽幽：“要不，我就上去告诉老君爷爷，你要抢他香火，还在他道观门口另立门派……”

　　“……”

　　珞麟深感养了半天，养出一只白眼狼来是多么悲催的事情。

　　他施法，又在旁边修了一座小而精致的居所，斜睨了眼常欢，拖长声音道：“姑奶奶，你满意否？”

　　“我就知道珞麟爷爷最最好了！”常欢展颜一笑，扑进他怀里。

　　珞麟立刻柔肠百结，一腔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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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来，珞麟是故意把修行之处建在这里，山高人烟难抵。

　　又兼此处灵气充沛，适宜修炼。

　　更有住茅草房，食粗米粮，嚼野草根，睡木板床这种磨练心智，不以长出一副酒囊饭袋的清减修仙生活。

　　一切为了修炼。

　　珞麟用心良苦。

　　偏偏只是苦了珞麟自己，常欢叹口气，这对天生对于修炼十分迟钝的曲邗来说，真是半点助力也无。

　　常欢看着曲邗半句抱怨也没的咽下稀薄的粥水，小口咽着不多的大头菜，忍不住把自己手里的鸡蛋给了他。

　　曲邗诧异抬头。

　　常欢只道：“我从厨房里拿的，你先吃吧。”

　　“不用不用，谢谢师姐。”曲邗忙摆手。

　　常欢塞进他手中，“和我客气什么呢。”

　　曲邗微微苦了脸，真是十分苦恼的模样：“我怕一会师傅知道了，又责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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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羲在将书册第三页重复讲了一百八十遍后，终有一天，他啪的一下，把书合上，再没有打开的意思。

　　那日，他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只轻笑着将门打开，引领着曲邗推出门，对他轻声道：“我临时有些事，你去找珞麟师傅吧。”

　　曲邗走出门口后，仿佛察觉了什么，回头一看，上羲身影早已消失不在了。

　　他看着空洞洞的房子，慢慢跪地，朝上羲原先所站的地方叩首。

　　“谢谢师傅教导。”

　　他对着空气，流水，长风，轻声说道。

　　于是被珞麟推出去的累赘，又回到他珞麟手上。

　　珞麟不比上羲好耐性，同样的事物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他看着曲邗一直茫然的眼睛，恼急了会一把书扔倒他脑袋上，或者长袖一甩，房间里顿黑，一阵霹雳当头落下，照得一室通明。

　　珞麟一张脸，在黑暗和雷光下时隐时现，看不清神情。

　　冷声道：“你，懂，了，么？”

　　霹雳十分应景的闪了闪，正好照亮珞麟嘴角那抹邪魅狂狷的笑意。

　　曲邗不由自主的一抖，声音微颤：“懂……懂了……”

　　常欢无可奈何的摊手一叹：啥邪魅狂狷啊，分明是憋气憋到了面部扭曲的地步。她把这本早就滚瓜烂熟的书又看了一遍，此时百无聊赖，正好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