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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出村风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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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家小姐一番哭诉后,吃饱喝足,便沉沉睡了两天,期间村长不敢怠慢,让我和师兄在门口守着,以便文小姐醒过来了可以随时召唤。
师兄怨言颇大,对村长这种狗腿行为嗤之以鼻。在他看来,好端端一个桃源村哪里冒出来的如此之多官僚气息,皇帝宰相泥水匠,脱了衣裳一个样,就算是一国公主金枝玉叶,在外边受人膜拜,扔到这来也不过是个寻常人家的女子罢了。
我却笑他看不穿,枉费师父教导多年。
师兄听闻后眉心拧成了川字,“你且说说我怎样看不穿了?让我们这桃源村第一第二高手来守着个官家大小姐,村长难道有他自己的道理不成?”
我见他似乎并不能理解其中关键,左右看四周无人,才低声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懂么。”
师兄眼皮子一跳。
我继续道:“你也瞧见了那文家小姐一身穿戴,不是鸽子蛋大小的宝石,就是碗口大小的玉佩,哪样不是价值连城,她这回欠了咱们一个人情,若咱们将她招待好了,人情她现在虽还不清,待她回家之后,害怕没人给还?”
师兄不木讷,一点即通,当即露出丝淫-笑:“果然在理,那咱们哥俩这几日的辛苦功夫,到了分账的时候,免不了要多给一笔吧。”
“何止一笔,尚书令可不是个小官,更别说她相公还是那个武侯,这样的达官贵人,小钱都拿不出手。”
师兄又淫-笑了几声,忽然摆正表情,“不对啊,我记得你这小子平日里也不是个贪财的脾性,怎么现在变得这般市侩了?”
我将一双手拢进袖子里,脸色有些火烫,轻咳两声,才道:“这个嘛……不瞒师兄你说,我现在孤家寡人一个,难免空虚寂寞,如今年纪也不小,是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你可是要娶妻?”师兄双眼瞪得像□□,硬生生将俊俏的脸蛋撑裂了几分,“莫要说笑了,你个断袖还想娶妻,这不是祸害人家姑娘么。”
此时此刻,我当真十分想一板砖招呼上眼前那张脸。
但我好歹得忍住,君子动口不动手,我既能吟诗又能作画,文化人就当有文化人的本分,于是我忍着这口气道:“男子貌财兼备,方能引来八方断袖,我这张破了相的脸对貌是没指望了,唯有财还能搏上两搏,即便往后碰不到合适的,也能有银钱上男倌楼里去赎一个回来凑合着过日子,我邵无忆行得正坐得直,断然不会去祸害姑娘家。”
师兄惆怅地看我一眼,“果然当断袖也不是个容易事,师弟你受苦了。”
我伸手抵上他的下巴,轻挑道:“师兄你可是体谅师弟我的苦闷了,要么晚上咱两能试试在床上滚个两圈,说不定你也能爱上这等销魂滋味。”
若是往常被我这般调戏,师兄第一个反应就是三两步跳开,然后指着我一通上下奚落,可此番他却动也不动,只定定将我望着,那清澈的眼神望得我就算脸皮再厚都开始渐渐发烫。
“销魂滋味?”良久,他总算开口,“我亲爱的师弟,你确定你体验过鱼水之欢的滋味么,当初咱们师父给你诊脉,你直至现在都还是童男之身呀。”
这句话将将正好戳了我的软肋。
我默然收回手,无语望天。
诚然童男之身并非什么羞耻之事,但在曾自吹自擂一夜御女七次的师兄面前我总会莫名觉得自个矮上一截,前些年有心为自己的终生大事图些奔头,但纵观桃源村上下,与我同为断袖的只有曹老爷子一人,辈分有别,着实不能凑到一块。
我回头望了眼文兰的房门,心里默默念叨着,小姐你父亲一定得是个慷慨的角色啊!
约莫半个月的功夫,文兰总算能舒服下地,这半个月我们可真是把她当娘娘伺候着,每日三餐送到床前不说,村长还特地换来了几个手脚利索的村姑来给她捏脚揉腿,不过也不是没条件,想着文兰那一身首饰全便宜了村长,我与师兄都深觉得对文小姐来说是个十分不划算的买卖。
好在人家财大气粗,似乎也不怎么计较那区区千儿八百两的银子。
能自主行动后,文兰便开始同村长商量安排人手送他回家的事,建业距离桃源村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顺着江走大概四五日的路程。文兰要求并不麻烦,只提了三个要求,要有马车,有婢女,有侍卫。
大小姐出门不可能翻山越岭,更不可能骑马,马车当是必需品,好在曹老爷子家尚有一辆闲置,顶上了这个缺。婢女便要麻烦些了,村子里姑娘家就那么几个,没有一个愿意出远门,最后合计来合计去,索性把婢女那部分照顾饮食起居和端茶送水的活计都合在了护卫身上,再一定人选,看来看去,也只有我能顶上这个位置。
原本师兄还有些竞争力,奈何那边厢师父哭诉年纪大了师兄得留在身边照拂,这边厢文兰瞧着我的绷带十分顺眼很有大侠气质,外加一个村长在边上推波助澜,直言我入村两年还未出过村,没准此去建业能查探查探自己的身世也说不定,我的名头又偏偏高了师兄一点,是第一高手,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下了,甚至都没问过师兄他愿不愿意。可怜师兄与我憧憬了许久此趟护送文小姐的差事能有多少油水,整日喝惯了村里的桃花酿,他还欲去京城一等一的酒馆尝尝闻名遐迩的十里醉,上一等一的青楼去撩拨撩拨花魁,可惜都成了泡影。
由于文兰归家心切,行程便被心急火燎地安排在了两日后。我头次出远门,身边还跟着个官家小姐,难免紧张,师父宽慰我,我即为断袖,当可视身边女子为无物,在说那戎威将军名头很响,是个不折不扣的英俊男子,我送他夫人回府,见到这将军也算包一回眼福。
我忽然想起个关键的问题,急道:“我脸上的绷带可当拆了,这模样村里人看惯了无所谓,走到外边骇着别人可不好。”
师父直言是,立刻带我去见了曹老爷子,曹老爷子不说话,只将绷带一圈一圈解开,我只觉得脸上一凉,藏在绷带后边两年多的脸终于能重见天日。
曹老爷子与师父的脸色却都不太好。
师父道:“老曹你这药神奇归神奇,效果也忒慢了些,我这乖徒儿蒙了两年的脸,怎么还是这么个见不得人的模样。”
我好奇,见手边桌上有面铜镜,忙取过来看,这一看,顿时浑身一哆嗦。
铜镜里的人,下巴尖俏,鼻梁挺直,眉似柳叶肤似雪,双眼伶俐有神还带着股英气,好一个风度翩翩的俊俏男子——如果只看左脸的话。
我的右脸,从眉心开始,巨大的血痂一路蔓延到右耳根,好似被什么猛兽在脸上猛拍了一爪一样,怎么看怎么血雨腥风。
放下铜镜,我默然叹出一口气,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算不错,我可是记得当初醒来时,连着左脸都和右脸一般惨不忍睹。
师父在一旁冲曹老爷子道:“你那药厉害是厉害,可惜过了两年,才堪堪长好了一半,还是不能见人啊。”
我取过绷带,正要再度往脸上缠,却被曹老爷子阻了,他道:“我的药效果如何我自然知晓,两年能长成这样已是不错,不过你且安心,我已经替你备好东西了。”
说罢,他变戏法似的从身后取出块银面具来。
“这是前些日子我从顺江而来的那些宝贝里边淘出来的,不似中原人的风格,是南蛮所制,你戴着应当合适,总比裹着绷带出去要好见人许多。”
我半信半疑将面具套上脸,再往镜子里一瞧,曹老爷子倒也所言不虚,面具做得很精致,将我上班边脸全部挡住,只露出下巴和嘴唇,就这么看着,十分像那些江湖上那些故作神秘的侠士。
“这个也给你吧。”师父递过来一块腰牌状的物事。
“这是什么?”
“你带着便是,总会有用得到的地方。”老头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又开始耍神棍。
我暗叹一声,将腰牌收入袖中。
一切准备就绪,两日之后,我与文小姐在村口汇合。文小姐又穿上了她那身花里胡哨的红裙子,与我道既然要回去,便要像个新娘子般风风光光进门。我心中暗想你现在再风光,四五日路程下来免不了一身臭汗,再衬着这身裙子委实扎眼了些,考虑到女儿家的自尊心,到底没说出口。
师父带着师兄,村长带着曹老爷子,马六婶带着马小云,还有村子里一干人等都来送我,脸色俱不是很好看。村长递给我一个包袱,里面是大家给我准备的食物盘缠,马小云哭哭啼啼,扯着我衣摆道:“邵哥哥你早些回来,我还等着你带我去抓小鸟。”
他这要去奔丧的模样让我想伤感两下到最后都变作哭笑不得,只能拍拍他脑袋不言不语。师兄走上前来温柔将我抱住,我心中一突,以为他是要对我说些煽情的话,怎料他左手扣着我的腰,右手扣着我的脖子,咬着我耳朵道:“死小子你记着,得了赏钱回来与我分账。”
我讪笑道:“一定一定。”
他忽然一口热气轻轻吹上我脖颈,“你这小子,总是让我觉得不靠谱。”
我望了一回天,“师兄,你又挑逗我,要不要我礼尚往来?”
他果然十分识趣地退开了。
我坐上车,抖开缰绳,马儿一声低鸣,撒开蹄子小跑。
文兰撩开车帘,从我背后探出头来,道:“我看着树林子生得十分诡异,听村长说得由着特定的路线才能绕出去,不然就得困死在这里,你切莫走错了。”
我闻言浑身一僵,像遭了雷劈。
再回头去看时,马儿已跑出段距离,树影重重,哪里还有村口的影子。
文兰惴惴与我道:“怎么了,你露出那副表情作甚?”
我咽了口唾沫,“桃源村生得隐蔽,外边树林号称内蕴奇门遁甲外含九宫八卦,村中也仅有常出
村办事的几个人知道确切走法。”
“你什么意思?”
“我方才想起来,我自从两年前被师父带进这桃源村后,就一次也未出过村,昨日心心念念要寻师父问清这路线,今晨太过兴奋,却给忘了。”
说罢我回头,打算与文兰商量个对策。
可她那比我还似被雷劈了的表情,又让我生生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