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将军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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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给王猎户打工的第三天，村长派了个伙计来知会我，让我去他家抬人。
三天之前我就在猜测老头子如此贪小便宜不要脸皮会不会就这么在村长家赖三天，结果果然不辜负我的期望。待我随那伙计入了村长家的正厅，一眼便看见师父横在正中央的青石板地面上，浑身酒气，依旧在挥着手腕吆喝道：“发财了发财了，啊哈哈哈！”
村长站在边上满目清明，似乎没喝多少酒，见着我，他道：“你将你师父扛回去，若是无事，下午过来帮着一起捞人。”
我一时没听明白，“捞人？”
“谷月轩那小子已经把村口的事都告诉你了吧。”村长点起跟烟枪，软绵绵靠在太师椅上，媚眼如丝道：“横在村口的渔网没有及时收回，不光拦下了那些金银钱财，也拦下了不少尸首，村里的人清理不过来，你去帮把手。”
我点头示意已明白了，又伸出手，对着村长搓了搓手指。
村长一愣，“你什么意思？”
“江湖规矩，你懂的。”我将师父平日里的那股腔调学得绘声绘色，“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天经地义，今次村里飞来横财，村长你怎么说也得意思意思是不是？”
村长一口烟呛在喉咙里，滚了半晌方才吐出，整张脸被胀成了紫红色，“好你个邵无忆，果然是公孙慈教出来的徒弟，好好好！”
我一时心道，村长他老人家莫不是有什么心理变态的受虐倾向，我冲他要钱，他还大声叫好，难道他钱多得已经堆到屋子里放不下了么。
我冲村长讨了个板车，直接将师父横着推回了家，用棉被裹好，才拍拍手去了村口。
村口当真是幅惨烈场景。
先前听闻有金银财宝，我猜测村口必然人挤人，现在过来一瞧，的确是人挤人没错，不过还需得在前边加个定语，是死人。
一排排的士兵尸首从村外江边的林子里一路堆到村口边上，不下百具，曹老爷子正顶着个簸箕站在一旁，不断把簸箕里的药粉往周围播撒，似在防瘟疫。
正如村长所料，除去曹老爷子，在旁边整理尸体的只有三个中年汉子。
曹老爷子见到我，顿时笑开了花，“我就知道村长会让你小子过来帮手。”
我好奇道：“怎么了？”
以我纯洁的思维，原本想着莫不是他猜到了村长开的价钱会让我动心，怎料他却挤挤眼睛，反问我：“你知道为啥大伙都不愿意来干这等事么。”
我摇头。
他又指着不远处的三个汉子，“你看他们都是谁。”
我一瞧，顿时觉得诡异，村东口杀猪的老张，村西口杀牛的老李，村北口杀狗的老刘，敢情这原来是屠户聚会。
曹老爷子道：“你也知道咱们桃源村不问世事，过的是隐居生活，大伙和和美美，根本就没人见过什么血腥的东西。本来帮着收拾这些顺江飘过来的尸体防止疫病是村里青壮年们义不容辞的事，偏偏那些小伙子见到这些死人就像切菜一样噼里啪啦倒下去一大片，能坚持在这里的除了几个日日见血的屠户与我这个济世救人的长者，还真没别人了。”
我一滴冷汗顺着额角流下，“我又不是屠户，曹老爷子你怎么就料定我是不会被这些尸首给骇着了？”
曹老爷子白我一眼，端正了神色道：“我觉得如果有人见着你的脸，恐怕这世上就再没有别的东西能吓到他了。”
我不自觉摸了摸脸上纱布，学着师兄的表情邪魅一笑，“你这是在夸我呢，还是在骂我呢？”
曹老爷子一哆嗦。
几刻钟后，我不得不承认，曹老爷子的话虽然不中听，可确实带理。
随江而下的浮尸几乎全是重伤而亡的士兵，类似断胳膊断腿开膛破肚脑浆飞溅血流八方的场景随处可见，普通人要是站在这里没准还真得晕过去。
我并不知道自己失忆以前有没有见过这些场景，但是冲我现在能心平气和地顶着大股血腥气将残肢和主体摆好，顺便把流出来的肠子什么的塞回去，我就敢打包票，除非我之前也是个日日见血的屠户，不然就是真的见过自己那张脸之后，对一切血腥事务都免疫了。
曹老爷子指挥我们将尸体全堆到一处干柴垛上，看模样要一把火送它们魂归极乐，这时村口往江边的方向又推过来一架板车，王汉和师兄从后边双双探出脑袋，师兄嚷嚷道：“这是最后一车了！”
与之前的那些尸首不同，他们最后运来的这车除了士兵，居然还有好几个穿着轻纱长裙的女子，姑娘们周身没有外伤，应当是溺亡。王汉将推车上的尸首一个一个往干柴堆上扔，轮到那几名女子时，却被曹老爷子急急拦下，然后在我们一群人好奇的围观中，曹老爷咽了口唾沫，躬下身，将手伸向其中一名女子的衣间。
师兄大吼一声：“禽兽，放开那个姑娘！”
曹老爷子老脸一红，收回手高声怒骂，“小儿休要满口胡言坏了老夫清誉！”
说罢，他手一扬，晃了晃掌心的东西。
那是一块小巧玲珑的双鱼玉佩。
王汉和屠夫张在我身后小声议论。
“拿死人的钱财算有清誉吗。”
“总比背上奸尸的名头要好一些。”
“说得也是。”
当下我着实佩服这曹老头眼尖，女孩们的尸首混在一堆士兵中间，他偏生还能从里边找出值钱的宝贝。
老头引以为傲道：“瞧这几名女子的衣着打扮就不似寻常人家的姑娘，不是官宦小姐就是宫娥，这样的姑娘以前我在北隋皇宫见得多了，他们身上佩带的那些金银珠宝首饰，件件都是上品，虽然贪死人财不厚道，但钱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与其留在身上入土为安，还不如留在这世上福泽世人，造福我们这些为他们敛尸的劳苦百姓不是？”
遭他这么一说，确实也条条是道听起来在理，这种时候还要再装清高便不像话了，我们紧跟着加入了搜刮收拾的行列，收获还不小，八名女子身上搜出的玉佩项链耳环手镯之类的东西，加起来价值估摸有两三百两白银。
等我们翻到最后一个身穿大红色长裙的小姐时，又差点被晃晕了眼。
小姐满头乌发被江水泡得凌乱不堪，正巧那横七竖八的金步摇都被发丝牢牢缠住一支都未被江水冲走，少说七八支；再看她脖颈上宛如鸽子蛋的宝石项链，手腕上通透碧绿的翡翠镯子，还有腰间那块碗口大小的鸳鸯红玉，这一身要是全搜刮下来，不下千两啊！
只从衣装上判断，我们猜测这女子是另外那八名女子的头，曹老爷子盯着那块鸳鸯红玉佩直流口水，正要上去拿，师兄忽然道一句：“奇怪，这女人好似尚未断气？”
他话音刚落，女子眼睛便睁开了，不偏不倚，正巧对上曹老爷子堆满淫-笑的脸。
我们同时扭开头。
伴随着女子的惊呼与响亮的巴掌声，一道惨叫直冲云霄。
死人堆里冒出个大活人，再度在平静的村庄里引爆新一轮轰动。由于此女子死活不肯再让曹老爷子近身，没办法我们只好将人先送到了村长家，然后叫来了我那略懂医术的神棍师父。
一番诊治下来，女人身体没啥毛病，就是脱力外加呛了两口水，估摸着是她那一身长裙体积太过庞大，而且不吸水，将她托在了江面上没有沉下去，所以她那几个婢女都死得透透的了，她还能够平安无事劫后余生。
与我们之前的猜测相符，那几个已经死了的女子都是她的婢女无疑。
而且这女人来头还不小，自称陈国当朝尚书令的千金，名唤文兰。
我对“尚书令千金”这种头衔是半点兴趣都没有，这年头不管一品大员还是九品芝麻官只要生个闺女都可唤作千金，着实是个不值钱的称呼。我真正对这名女子起了兴趣，是她紧跟在“尚书令千金”后面的那句介绍。
“我叫文兰，父亲是南陈尚书令文耀先，而我相公是当朝武侯，戎威将军邵云。”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将军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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