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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公孙灭绝 ...

  •   说起桃源村的来历,在村民口里有各种千奇百怪的版本。

      其中传得最广,名声最响,也最为扯淡的一版,说的这村子的开山鼻祖乃是当初三国时代蜀国的大军师诸葛孔明先生。

      按照正史记载,诸葛孔明早在蜀建兴十二年北伐途中就病逝于五丈原,这也是得各朝各代承认的历史,但到了乡亲们的嘴里,所谓“病逝于五丈原”不过是那位天才军师一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金蝉脱壳记。

      再往内里说,便传得玄乎了,传说诸葛孔明一生追随刘氏皇族南征北战,常见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渐成悲天悯人之心,晚年更不愿生灵涂炭。但战乱四起,不可逆转,孔明自身又受主上刘备托孤,难以于乱世抽身。他便夜观星象,于长江下游一带发现一处三阴三阳交汇的洞天福地,然后用其惊天智谋伪造出五丈原假死,本人则带着与他志同道合的士兵们携家带口搬迁至那处洞天福地,并在入口处设下奇门遁甲八卦阵,彻底造就一处与世隔绝,不受乱世烽烟的世外桃源。

      对于这些内容,村子里还有三处佐证,其一村长一家至今复姓诸葛;其二村子入口确实有片玄乎仿若迷宫般的小树林,外人难入;其三村口还立着块巨石,上书诗句两行“世外悠悠隔人间,不忍凄凄乱世烟”,大伙都说此乃诸葛亮真迹。

      我虽失了些记忆,脑子里还存着些学识,听到这传说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如若村口的大石头上真是诸葛亮的真迹,待我将其拓印下来,拿去外边,一定能卖不少银钱。

      这想法我曾悄悄说与大师兄听,他闻后先是愣两愣,继而拍着我的肩道:“师弟,每个人都有那么些很傻很天真的时候,我不怪你,只是咱么师父是什么样的人,你不了解么?”

      顿时我醍醐灌顶,是了,我能想到,我师父必然也能想到,以他的为人,或许早就这么干了。我再瞧瞧这满目疮痍,四面漏风的屋子,轻叹一声,能让铁公鸡公孙慈无动于衷,什么诸葛亮真迹,定然是个不折不扣的赝品。

      师兄悲愤点头表示同意。

      我的师父名公孙慈,字灭绝,桃源村第一神棍。

      这个灭绝名号的由来其实还有一段渊源,传闻师父这一脉祖上传承自峨眉山一位法号为灭绝的师太,那位灭绝师太曾经号称尼姑圈第一美女,不光倾国倾城,蕙质兰心,还慈悲为怀,成天把普度众生四个字挂在嘴巴边上。

      师父当初给自己取了这个字,估计也是想继承老一辈的思想精髓。

      但按照他的这个想法,再对比现在他混到的神棍境地,难免有些可悲了。

      桃源村的村医曹老爷子虽然爱财,至少还取之有道,并且也没到歇斯底里的地步。他的境界要和我这位师父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

      诚然师父虽救过我的命,我把他当成恩人就罢了,有的是机会报答,实没必要拜一个神棍为师。可是当初我清醒过来不过几日,那位公孙慈先生就摸着光溜溜的下巴整天扑在我床边嘘寒问暖,关怀是假,胁迫是真。

      他先道这桃源村周边豺狼虎豹云集,若想长居又无栖身之所绝对横尸荒野;又道我初至此便破相,是为大凶之兆,若不想法化解,三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

      我一时无法,难免心慌,他便道若我能做他的二徒弟,那有这个师父罩着,一切都能有着落了。
      于是稀里糊涂之间,我就这么成了他的便宜徒弟。

      拜师,自然要奉上拜师礼,我周身无钱无财,唯有那块标着姓氏的黄田玉如意值些钱,便宜师父便“勉为其难”将其顺走。

      后来在大师兄若有若无地提点下,我才明白自己实被耍了一个大乌龙。

      所谓桃源村周边豺狼虎豹云集,那是村子里王猎户办的私家野畜养殖场,有豺狼虎豹不假,但那些动物全被严丝合缝锁在铁笼子里,万不能蹦出来伤人。所谓我三日之内有血光之灾,全是师父胡诌,凡是敲诈前来看相之人,他横竖就是这一句,算不得数。

      结果便是,师父要收我这个徒,看上的,不过是我那一小块黄田玉如意罢了。

      黄田玉如今可是稀罕物,那如意又雕工甚好,拿出去卖绝对价值连城。

      我一时困惑,问大师兄,既然师父如此稀罕我那块如意,那他趁我昏迷不醒的时候直接顺走就好,又何必将我救活,还兜了收徒这么一大圈子。

      师兄怜悯的眼神落在我脸上,道:“我见你也不像是呆头呆脑的人,怎就想不透这个道理,咱们师父整天挂在嘴边的话是什么?”

      我想了想,汗颜道:“做人得实诚。”

      “这便是了,师父觉得趁人之危夺人钱财那是强盗土匪才做得出的事情,与他的情操不符。”
      我默默将头扭开。

      我这个神棍师父忽悠人的本事,身为徒弟我只领教了一点点,他在村子里的本职工作其实是个风水师,名声不怎么好,因为几乎全村的人都被他忽悠过,但是鉴于他身为一个神棍还真有那么点神棍的本事,而且与村长一家关系不错,因此村民们与他的关系还算融洽,连带着对师兄与我也算融洽。

      我在桃源村休养了整整半年,身上的伤才好得七七八八,只是脸上的纱布却不能拆。

      曹老爷子说了,如今我面目全非的模样随便拆开纱布会吓到小朋友,只能由它裹着脸,每过一月换一次药。

      我本不对这张脸能长好有耐性,曹老爷子却信誓旦旦让我等着,我便也随他去了。

      就这样,我正式在这桃源村安家落户直至现在,整整两年多。

      桃源村说是与世隔绝,也没有真正和外界老死不相往来,毕竟偶尔探听些外边的消息也是必要的,而且每过段时间村长都会安排一些青壮年集体出村,上外边城镇采购些村子里没有的东西,随着他们的归来,也或多或少能带回些外界秘闻。

      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一件事,就是北隋与南陈再度重燃战火。

      本来外边的国家再怎么打打杀杀,也不干桃源村的屁事,桃源村入口在江边,由一处逆行的水流挡住,还被一大片小树林围着,外人要是没有正确的行进方法,保证连村庄的影子都见不到。
      坏就坏在此次两个国家把战场选在江边上,便有些让人头疼了。

      村子大半水源来自长江,两国只战了几场,浮尸就让江水都变了个颜色,惹得村民几个月来一直靠井水度日,但由于平日里江水富足,村子里也没有几口井,一来二去,这从不缺水的桃源村,居然闹起了水荒。

      后来亏我师父出马,以风水学算出地脉,将几条隐蔽的地下河引到地上,才解了大伙燃眉之急,可江水被污的事情依旧让村长坐不住,三番两头扯着师父上村口去探查情况,一面将随江而来的浮尸拨开,一面商量在村口布一层渔网,就怕有腐烂的尸首顺流飘进村子传播疫病。

      我回到住处,煮上饭,又闷上一只烧鸡,便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家门口等师父师兄回来。日头逐渐往头顶上冒,阳光涔涔,照得人脑袋发昏,我正靠在篱笆上半梦半醒的时候,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耳边有道声音说:“笨小子怎么又睡在这里。”

      我睁开模糊的眼,脑袋顶上是个男子轮廓分明的脸部线条,迷迷蒙蒙间,我道出一句:“是邵云么?”

      那人一愣,“邵云是谁?”

      我也一愣,瞌睡立刻醒了,对啊,邵云是谁?

      再瞧瞧眼前这人,身材高挑,布鞋麻裤,上衣半敞着露出线条优美的胸腹肌,头发用一根草绳胡乱绑在脑后,嘴里叼着根马尾巴草,正用一种吊儿郎当的眼神居高临下将我看着。

      我将他浑身上下扫了个遍,才道:“师兄,你就算想要勾引我,也许得将裤腰再拉低些,露出点毛发来才行。”

      他浑身一震,三两步跳开,捂紧上衣,“谁要勾引你,混小子赶紧把你那色迷迷的眼神收回去,我且问你,邵云是谁,是你原来的名字么,你可是想起来什么了?”

      我歪头想想,实在不觉得邵云这名字有什么熟悉的地方,便摇头道:“没想起来,许是胡乱喊的一声。”说罢,我望着正匆忙系衣带子的师兄,又道:“师父呢,他不是和你一道去江边看尸首了么?”

      师兄道:“老头子留在村长家喝酒吃肉呢,两个家伙今天在外边听到了不得了的消息,没准正窝在一起幸灾乐祸。”

      “什么消息?”

      “听说这次渡江战南陈吃了大亏,损兵折将不说,还被北隋一直打到了建业城下,差点连国都都丢了。”

      “然后呢。”

      “然后那个北隋领军的太师实在是太轻敌,自以为胜券在握,居然在人家城门下边办庆功宴,结果被人家南陈一将军从后方杀了个回马枪,北隋连夜溃败回江北,不光辎重被缴一半,那个太师也被陈国将领当场砍了头,血溅三尺啊。”

      我咂咂嘴,“听起来倒十分惨烈,不过师父和村长乐呵什么,他们和那个北隋的太师有仇么。”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师兄挤挤眼睛,“那个北隋太师过江后一路在南陈各村镇搜刮了不少宝贝,结果这次溃败后许多值钱的东西都被扔进了江里没带走,全被我们放在村口用来挡尸体的网给拦住了,那可是一大笔钱啊,你是没见师父早晨见到那些箱子时的模样,嘴巴都要笑歪了。”

      我脑补片刻师父那张脸,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忙搓搓手,只好换了个话题,“到底是南陈哪个将军那么勇猛,潜入敌军后方杀回马枪,不怕被两边包抄么?”

      师兄道:“名字叫啥不清楚,只听闻封号是戎威将军,对了,有人在对阵时见过那将军的军旗,好像同你一样,姓邵。”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公孙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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