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巴豆无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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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有些不要脸，但我可以很明白地说，我的推测相当有根有据。
天下间难解的事千千万，排在当头的便是一个情字，古语有云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在我看来，生死相许什么的或许太惨烈了一点，但若是我的心上人，我绝对看不得他受半点委屈，处处为他好，想他笑，想他开心，原谅他的一切错误，只要他不做对不起我的事情。
从我与邵云开始有交集开始，他对我的态度就很奇怪，香河镇请我吃饭那次便罢了，越往后，他对我的态度就越不像对待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昨夜也是，那个季流既然是他的心上人，即便已经痴傻，还是被他放在心尖尖上，甚至为他到处找药，府中管家昨夜不过是在我的授意下为我带了一回路，就被打了十棍子，而且做得那般出格，吓晕了他的心上人，将他的心上人藏在床底下滚了一身灰，居然屁事也没有，现在还能安安稳稳坐在这里吃着丰盛的早餐，他还要继续帮我追回银子。
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啊！
邵云现在的所作所为，恰好符合“原谅心上人一切合理错误”的那个准则。
他处处不与我计较，还对我那般温柔，莫不是，莫不是真的喜欢上我了吧。
这要是真的，对我来说当属头号晴天霹雳。
我这人原则相当重要，自从村里的人告诉我我失去记忆之前应当是名江洋大盗，我就下定决心这第二次生命得当个良民，与那些不正经的勾当永远不沾边。而现在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却横在我面前：邵云他如果真的对我有意思，这段情谊我是万不可接受的，且不说那文兰小姐就够人一个头两个大，邵云与傻掉的季流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十分情深意重，我又怎么能厚着脸皮去拆散人家一对鸳鸳，要知道勾搭别人对象，破坏别人姻缘，可是天下间最不正经的一件事。
虽然眼前的一切都只能是推测，但我主意已经打定，希望是我自己想错了，不然的话还是装傻最好，吃喝睡混日子先挨上几天，等他帮我追回那一千两银子，大不了我托卓洛的忙搞一点回魂仙梦来还了他的这个情，从今往后大家两不相欠，我回我的桃源村，他继续当他的朝廷大官，对大家都好。
接下来的几天，我便努力执行着“吃喝睡混日子”的政策，每天闲得发慌，居然还给我闲出来一种坐看云卷云舒的意境，当真了得。期间我不是没想过再踏出院子去晃两圈，但一想到前两天总结的那个可怕的可能性，且与邵云意外碰上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快刀斩乱麻去了杂思，安心把自己当猪养。
是以半个月不到，为我送饭那小厮瘦了一圈，我倒胖了一圈。
文兰入府那天是整个月唯一的一天黄道吉日，因为上次皇帝赐婚时刚巧撞上与北隋开战，不光婚礼办得相当简陋，文兰也遭人暗算没有正式过门，是以这次再度入府办得很耗费排场。我闲了这么多天，这次是再也坐不住了，得出去凑个热闹，顺道揪着机会问问那位文大小姐，为何给我的一千两银子会变成北隋达官贵人失窃的官银。
虽然我明白邵云对这种命令式联姻并不是很上心，但到底是皇命，怎么都不能敷衍了事，将军府从两天前就在四处张罗布置，府里说是张灯结彩也不为过。听闻文家小姐辰时就出了阁，官家小姐嫁娶手续繁琐，到了现在还卡在半道上。
府里大半的仆从带着聘礼前去迎亲，邵云却未去，听闻是找了个借口说文兰按礼数已经嫁过一回，这次撑死了算是入阁，就不用新郎官再去接亲，其实我了解邵云内心想法，这种压根就没心思的强买强卖的婚事，谁会脑子进水了骑着高头大马胸口再戴着一朵大红花在街上耀武扬威啊。
将军府有处宽阔的前院已被数桌酒席占满，几十号下仆忙得人仰马翻，瞧这架势我就知道今天来的客人不会少，到时候势必相当混乱，混乱好，越混乱，就越容易浑水摸鱼。
单纯看一场嫁娶多没意思，这建业城中达官贵人无数，商贾权贵无数，当朝武侯娶老婆，那帮家伙前来道贺蹭饭吃势必会带着不少合理，而且以他们死要面子的习性来算计，送来的贺礼也应当不会差到哪里去。
我已经打听得很好，按照惯例，如果将军府中有什么红白喜事需要大肆宴请，都会在后院中专门腾出一间空屋子来摆放贺礼，等宾客都走光后，再由账房亲自清点入库，在那之前，看守这堆贺礼的不过也只有两名家丁而已。
大概是他们很自信没有人敢闯到将军府偷东西，不过如果我是这家的主人，肯定要狠狠训斥这帮下人一顿，中华文化博大精深，难道他们长这么大都没听说过什么叫“家贼难防”吗。
说到这里，我要干什么恐怕已经是司马昭之心，不用说得太明白，反正邵云当着朝廷大官，估计也不会缺那几个钱，留给我这种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岂不是更好。
我站在前院看那一堆人忙活，终于扯了个机会将管家扯到角落，打了一顿哈哈后，管家也有点不耐烦，恐怕人在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都会不耐烦，我拐弯抹角地问了摆放贺礼的房间，他想也没想就干脆道：“后院右拐第二间，有两个下人看着的屋子就是，哎哟我说公子你就别在这添乱了，真要什么等小的们忙完了这一阵在说，我亲自去你那伺候可好。”说罢也不用我打发，双手朝袖中一拢便匆匆去了。
见无人注意自己，我将手背在身后哼着小调直入后院，才走两步路，果真看着一处由两个下人看守着的屋子，除了他们这四面八方再无半点人影，我轻咳一声现出身形，他们见了，立刻点头哈腰小跑过来道：“公子有何吩咐？”
我道：“我只是替管家过来传个话，今天前边很忙人手不够，你们别在这傻站着了，赶快去帮忙要紧。”
他俩面露危难之色，其中一人道：“可是公子，我们需得看守礼品间，这任务……”
“好说好说，我来帮你们看着便是，被你们将军在府里招待了这么久，不帮着做些事情真的说不过去。”我脸不红气不喘扯着弥天大谎，看那两个下人十分单纯地相信了，一前一后去了前院，不禁笑弯了嘴，三两步跑进房间，悄悄关上门。
而后，望着这一屋子的宝贝，我这从来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乡下佬可耻的脑充血了。
怪不得说京城里有钱人多，送出的礼品一样样皆是稀世奇珍，红红绿绿眼花缭乱，此刻若换成了别人站在这里，十有八九要从怀里抖个包袱出来大拿特拿，但我实难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事，好歹给邵云留个面子，那些摆在台面上容易数出数量的宝贝我就不动了，只在房间里寻到一个装着金银元宝的箱子，取了约莫百两黄金，细细藏到袖袍与衣襟内早已缝好的口袋里，知道外边看不出任何玄机，才从容不迫地晃出房间。
眼前正好有队丫鬟排成排翩翩过，我唤住他们，问邵云在哪里。
领头的丫鬟道邵云一大早便出了门，去了哪里她们并不清楚，说完微微一躬身又要继续走。现在距离傍晚筵席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我收获颇丰，正打算回屋子去睡个回笼觉，那些丫鬟走干净之后，我却意外闻到了一些不和谐的味道。
这味道对我来说再熟悉不过，曾几何时，我与我那师兄闹了些小矛盾，有些时日便总想着要变着法儿整对方，像在凉席上撒钢钉，衣裳内藏蚯蚓的事情曾干过无数，到了后边就一发不可收拾，师兄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些巴豆粉，下在我吃的食物里，那一招我中得十分惨，大泻三天三夜，整个人都脱掉一层皮。
受了他这么大的“恩惠”，我势必也要礼尚往来，便由那时起，我俩的好生之心转了个方向，想整到对方，就要在对方的吃食里无所不用其极地下一些见不得人的佐料；想要不被整，吃饭之前就要察其色，观其味，辨识里边到底有什么“佐料”，再来决定吃还是不吃。
人的知识与技能就是要在不断求知与探索中才能取得长足的进步，等这一段小恩怨过去后，我俩对寻常那些不能吃的东西的色泽气味是深有体会，虽说还没到闻一闻便知好坏的地步，这吃食里有没有另外加料，还是能察觉出一二。
我会觉得不和谐，是因为我从那队丫鬟的最后一位身上，闻到了巴豆粉的气味。
由于深受其害，在辨识巴豆上我可下过狠功夫，万万不会闻错，一时觉得精彩非常，这女子身上揣着巴豆粉，莫不是要等筵席开始后如此这般再如此这般，然后坐看前院一堆的宾客颠鸾倒凤又颠鸾倒凤？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巴豆虽然不致命，这手段也忒阴险毒辣了。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没有偏差，我便跟在她们后边，果不其然，那队丫鬟到了前院之后，被各自分配了任务匆匆开始忙活，怀揣巴豆的姑娘恰恰好就在伙夫边上打扫，一堆忙得鸡犬升天的伙夫们怎么可能去注意身边那一位娇滴滴的小姑娘，只见她揭开汤锅，掏出个小纸包，将其中粉末往汤汁里撒了个淋漓精致，又迅速将纸包收回怀里，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完成得十分漂亮，除了我，估计再没被别人瞧见。
要说她一个丫鬟有胆量这么做，我是不相信，背后势必有人指使；用的是不致命只会折腾人的巴豆，说明背后指使的人也没恶意，只不过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整人，按照一般逻辑推断，有意在这新娘入阁的日子整人，说明十分不待见这位新娘，整个将军府里不待见这位新娘的笼统了说不过就是邵云季流还有我，邵云自是不用说，他那人就算不愿意娶也不会使这等啼笑皆非的法子，季流更是不可能，他半夜醒了都能被人吓晕过去，还傻得分不清东南西北，怎么会有这等心机，至于我……不是我不愿意承认自己并非什么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我与文家虽有那一千两银子的牵挂，但想往吃的东西里另加佐料，可是要花钱的，这种费力不讨好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我是会发了怎样的神经病才做得出来啊。
我来回渡了好几步，忽然猛地合掌，是了，我怎么忘了这将军府里还有另一号不得安生的主。
文兰嘴巴里那只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剥其皮食其肉剔其骨的公狐狸，燕无双。
我骨子里还是有些粗心大意，进到这将军府中后几乎不怎么出门，与他一次面都没碰上过，加之日子过得又比较滋润安逸，谁回去计较这宅子里面到底有没有公狐狸或者母狐狸。
现在想来，文兰曾说过民间传言凡是想要嫁给邵云的姑娘最后都没一个好下场，十有八九是那公狐狸在作祟，如今见着那个丫鬟往宾客要吃的汤锅里下巴豆，若是燕无双指使，不正是和传言中的状况碰了个十成十么。
那丫鬟下完药，低着头匆匆朝后院走，我不紧不慢跟着她，瞧她一路去了花园，七拐八绕，最后进了湖心亭。
隔着垂垂杨柳，亭子中央似有个男子的身影，远瞧着有些瘦弱，白衣胜雪，乌发垂腰，的确有股狐狸精的气质。
那丫鬟走到他跟前行了一礼，嘴唇张合似在汇报，隔得远了我听不清，只见那男子挥挥手，丫鬟又行一礼，下去了。
我想了片刻，照理说这个时候本不该打草惊蛇，但我对燕无双这类人着实好奇得很，一心一意喜欢着一个人，偏偏那人心中还装着另一个人，求而不得，还能不计前嫌用尽各种手段帮他挡桃花，背着一身骂名，总觉得是种既三观不正又大无畏的精神。
本着这种精神，我都该和这只“公狐狸”会上一会，若还能顺道开导开导他，让他茅塞顿开，不要再纠结于情爱之中，也算做了一件善事。
临近亭子前，我特地整理了一番仪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衣袂翻飞，高深莫测一些，待我走到那人身后，他似乎还一点发觉也没有，只顾撕着手里的馒头，一点一点往湖里撒，见着锦鲤们争先
恐后抢食吃，嘴角是不是露出酸楚苦涩的微笑。
一时我不胜唏嘘，摇头叹气。
这年头，不怕宫中怨妇，就怕强颜欢笑的宫中怨妇。
九重宫阙中波诡云谲，各路妃子娘娘们为了争上位得圣宠整天费尽心机掐个你死我活，久而久之这种盛行一时的女人斗的伎俩渐渐流传到民间，于民间的小说话本中兴起了一个新兴的流派，名唤宫斗文。
凡是宫斗文者，其内容离不开三大要素，要有一地位最高，声势最大，但年老珠黄美色已衰的皇后；还要有一事业上升期，容貌艳丽，且心计阴狠毒辣，处处与皇后作对妄图取而代之的奸妃；最后剩下一容貌青春秀美的，既没心机又爱装无辜，权术斗不过别人掐架掐不过别人，整天只爱嘤嘤垂泪，自怨自艾的苦情妃。
以师父奇怪的嗜好，自然也搜罗了一堆此类话本，闲着无聊我也会翻翻，但发觉写来写去就那么几个套路，着实没劲，就扔在一边了，现在想来我才恍然大悟，其实那类小说并不是作者无才，总是那么几个套路换着写，而是宫闱中的各处角色与掐架的伎俩就那么几种，好比眼前这位燕无双，那表情那姿势，那风吹即到的身板，怎么都和三大要素中的苦情妃不谋而合。
我轻咳一声，道：“请问……”
他缓缓回头，见着我的脸，忽然像遭雷劈了一般，嘴巴张开还没蹦出一个字，就身子一
歪，“啊”地叫了声，如一片风中落叶般倒了下去。
“噗通”
岸边顿时传来呼喊：“有人落水了！快救人呀！”
我站在亭子里，傻了眼。
完了完了，照这么下去，按照一般宫斗文的套路，是不是下一个场景，我就会被千夫所指，道这人其实是被我推下去的？
他该死的八姨婆的大舅奶奶，怎么被莫名其妙卷进这种戏码里去了，果然好奇害死猫，我何其无辜啊！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巴豆无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