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剑烟雨清平梦》品素

7、悬在峭壁上的公主1

　　东海之滨，无涯关。

　　看着文沙国使团的船队缓缓驶向码头，早已在岸边迎候多时的钦差大臣——礼部尚书卢佑文和无涯关总兵苏羡齐齐迎上前去躬身行礼。

　　“恭迎文沙国煜凌公主殿下凤驾，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两位快快请起，不必客气！”

　　船队最前方挂着绣有飞鸟图腾旗帜的大船上传出了娇若莺啼的甜润女声，下一刻，醉人的芬芳幽幽飘散开来，一名身着桃红洒金软烟罗的年轻女子在小婢的搀扶下步履轻盈地走上岸来。只见她体态婀娜，举止文雅，引人遐想的娇颜若隐若现于精致的挑花面纱之下，惟有眉心间一点朱砂清晰可见，犹如画龙点睛的一笔，充分凸显出了这个不见庐山真面目的女子高贵神秘的美。

　　远在海外的文沙岛国欲与中原正式建交，还郑重其事地派遣由国王独女——封号“煜凌公主”的云桑雅朵亲率使团出访，这可是件破天荒的大事。载熙初登大位就碰上了这么件外交盛事，当然是格外重视，因此特地派遣礼部尚书卢佑文代表朝廷，赶到使团入境必经的无涯关迎接公主一行，再一路护送他们直到京城。

　　文沙岛国内，有七成以上的居民都在从事造船航海经商的行业，中原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很有吸引力的广阔市场，在与中原朝廷正式建交之前，两国民间的商业往来已是非常频繁，而一些到岛上经商的汉人逐渐喜欢上那里的民风淳朴，最后选择在那里定居的也不少。

　　由于和汉人接触频繁，岛上的居民大多数都懂得，甚至是精通汉语，由于崇尚汉文化，当地居民都以能与汉人移民通婚为荣，历经数代之后，他们的长相也越来越接近汉人，如今，若非事先知道他们的身份，光从外表和言行举止上看，几乎已很难发现他们和真正的汉人有什么区别。

　　这一点，从云桑雅朵公主身上就可以得到充分的证明，看她的打扮，听她说话的口音，俨然就是汉家贵族女子的翻版。

　　汉家文化在异族之中受到如此推崇，卢佑文从内心深处甚感自豪。心情舒畅吁了口气，他微笑道：“公主和各位尊使一路辛苦了。车马已经准备好，请诸位移驾到城里歇息吧。”

　　苏羡也接口道：“听说公主生性好静，下官特地为您安排了环境清幽的沁春园，希望您能喜欢。”

　　“让二位费心了。”云桑雅朵温文有礼地颔首，随即与贴身小婢一起坐上了那辆专门为她准备的马车，使团的其余成员也各乘马匹或是车辆，一行人在卢、苏二人的陪同下，浩浩荡荡地向城里走去。

　　☆ ☆ ☆ ☆ ☆

　　凌晨，天色微明，寒风凛冽，无涯关城郊的山道上走来了两名身着劲装、轻纱蒙面的年轻女子。这种时辰，这种地方，有行人出现已是非常稀奇的事情，更何况那行人还是年纪轻轻的姑娘家，然而，更稀奇的事情还在后面。

　　走到一处山壁前，两人停下脚步开始交谈起来，听那口音，她们说的并不是汉话，而是文沙国的土语。

　　其中一名身材较高的女子说道：“卓娅，我上去看看，你在这里守着，见到有人过来就吹鸟鸣哨通知我。”

　　“公主，您确定真要上去？”另一名女子怯怯地迟疑着，“为了一朵花，犯得上吗？万一有个闪失……”

　　“你就这样小看我？”

　　高挑女子的声音明显冷了下来，她的同伴顿时惊惶地连连摇头：“不不不，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担心您……”

　　“好了，别废话！为了找这醉红颜，我曾经花了多少心思，可始终是一无所获，不料竟会机缘巧合在这里见到，若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叫我上哪里去找？就算它长在天上，我也非把它摘下来不可！”

　　她的同伴不敢再说什么，只能唯唯点头。高挑女子轻哼一声，径自转身走近山壁，抬手攀了上去……

　　☆ ☆ ☆ ☆ ☆

　　“怎么样？找到公主没有？”

　　“回大人，花厅没有！”

　　“回大人，书房没有！”

　　“回大人，后院也没有！”

　　“回大人……”

　　眼看着四处寻人的卫兵们一批又一批赶来回报，得到的却尽是令人失望的答案，卢佑文和苏羡终于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

　　这叫什么事啊？刚刚把煜凌公主迎进城，才过了一夜的时间，这位大贵人竟然就失踪了，这不是摆明了要让他们脑袋搬家吗？更诡异的是，他们直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昨晚，明明是看着她由贴身侍婢卓娅陪着好端端回了房的啊，天亮之前，也没人见到她们出来过，怎么这两个女人就会无缘无故不见了呢？就连使团的其他人也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真是活见鬼了。

　　“卢大人，苏大人！”就在卢、苏二人束手无策、愁眉相对的时候，一名小仆匆匆行来禀道，“小的方才遇见管茶水的春香姐姐，听她的口气，好像对公主失踪的缘由知道些什么，是不是要叫她过来……”

　　“有这事？快，快去把她请来！”两人立刻像抓到救命稻草似的跳了起来。不多时，那小仆便把名叫/春香的侍女带了过来。

　　“两位大人，是这样的。奴婢昨晚去公主房里送完茶水出来，本是要去厨房，因为发现身上的绢帕丢了，便又回去找。走到她们门前那条回廊里的时候，依稀听到那位卓娅姑娘不知为了什么大声惊呼，她们说的是文沙国的话，奴婢也听不懂，但有两个词，跟我们汉话的音很相似，就不知，奴婢听得准是不准？”

　　“别管那么多，先说来听听，好歹也是个线索啊！”卢佑文赶紧出言催促。

　　“呃……好像是，望君崖、醉红颜？卢大人是京城来的，也许未必听说过，但苏大人您肯定知道，我们这里的望君崖，就是因为出产绝世奇花醉红颜而闻名，为了采这花送命的人，可也不在少数呢！”

　　听完这话，苏羡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醉红颜花具有神奇的美容驻颜之效，年轻人服下可永葆青春美貌，年老者服下可消除皱纹，白发变黑，至少恢复到三十岁左右的容貌，甚至离世之后肉身也不会腐朽，可以永远如在生时一样美丽动人。不过，它通常生长在绝壁的石缝之中，而且据说长的位置越险，药效就越强。

　　其实，它既不能延年益寿，更不能起死回生，能保住的只不过是年轻的外表而已，说穿了也并没有太大价值，可就是有无数女子，尤其是年轻姑娘们为它疯狂，也因此引得那些渴望得到心上人青睐的少年郎不惜为此拼命，每年为了采摘一朵醉红颜博取美人芳心，结果失足葬身于崖下的年轻男子不计其数。官府几次三番贴出警示文告，但情况依然没有改观，最后只得派兵围了那里禁止出入，这才渐渐太平了下来。

　　苏羡夸奖了那聪明伶俐的春香几句，随后便打发那小仆带她下去领赏。等两人退去后，他又和卢佑文商议起来。

　　关于醉红颜的传说，卢佑文也隐约听过一些，但不是很清楚，待苏羡为他稍事解释之后，他蹙眉道：“煜凌公主难道也是因为听了这个传说，所以带着贴身侍婢去找醉红颜了？可她为什么不派手下去，或是让我们派人帮她去取，却偏偏要亲自去冒这个险？这也太不像一国公主的作为了！”

　　“大人，这里没有外人，请恕下官说句或许是大逆不道的话……”苏羡突然压低了嗓门道，“那些王公贵族的心思谁能猜想得透？咱们的公主殿下行事又何尝不是惊世骇俗？这些年来，她回绝了多少宦门子弟，甚至是异国皇族的求亲，只为苦苦等待一个发配边疆的罪犯！更别提过去的那位太子殿下……”

　　他说这话，倒不是对承秀和载淳有什么偏见，相反的，甚至还对他们的至情至性怀有深深的敬意，以他们为例，只是为了说明看来端庄温婉的煜凌公主会任性而为，自己偷溜出去找醉红颜也不是没有可能。

　　卢佑文沉吟了一下，点头道：“如此说来也有道理，横竖没有其他线索，那我们就去望君崖看看。我们现在倒是该求神拜佛希望她真是去了那里，望君崖四周有兵丁守卫，她不可能进得去，自然也不可能有危险，若是去了其他地方反倒难说了。”

　　苏羡深以为然。于是，两人召集了人手，又邀上了也已急得火烧火燎的文沙国侍卫队长洛嘉，一行人齐向望君崖匆匆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