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鼠]洞玄子》梅心竹影

25、丹穴凤游

　　据说，最痛苦的不是从未拥有，而是拥有了却不得不失去。这当然能指向很多东西，包括情感、权势、地位、名声等等等等。其中最让人心心念念难以忘怀的，一定有生命这一项。因此自古就有求长生之道。秦皇寻仙，汉武炼药；唐宗死于金丹之下，宋祖亦多少与其有些牵连。当今赵祯年纪尚轻，对这事本来不怎么关心，但听闻有相关消息，也难免多注意注意。
　　所以有地方官员层层上奏，说某山挖出丹矿之后，赵祯就不禁有些心动，派人去看了。
　　赵祯想，就算炼不成什么仙丹，好歹朱砂本来就能做药用，开采出来，也算为当地谋些好处，总之不会有甚过失。谁料派去的人迟迟未归，也没任何消息回来，就连当地官员，也说不清出了什么事。这去的虽不是大人物，怎么着也是代天子行事，岂能无故失踪？赵祯感觉不对，遂欲命一有能有胆之人过去详查。可巧白玉堂最近闷得慌，听说之后来了兴致，跑去请旨。赵祯素知白玉堂之能，又想没有身份约束或许能查出更多事情，便默许了。
　　白玉堂便悠悠然地到了那丹穴。当地官员没接到通知，也不认识他，自然没人前后多嘴。
　　产矿的地方是个山洞，许多壮丁在差人的喝斥下挥汗如雨地劳作着。白玉堂四周看了看，没见到什么高级官员巡视，便去和差人套近乎。他本不擅这样搭话，只是以往见展昭套话多了，心下不服气，也专门去练了练。此时看来果然有效。况且他并未褪去那一身凌厉，差人以为他是个大角色，言语间也没敢多作隐瞒。
　　“……什么朱砂，有没有都不一定，就算有也不知够不够拿去邀功……”
　　“……你说朝廷派来问的那人？谁知道呢，我是没见过。”
　　“哎，他是那天一时兴起过来这里看，结果被他们围住闹腾……就是挖矿的那些人啊，他们不想干，想回家……最后怎么样我也不清楚，是李大人处理的吧……”
　　“李大人推说他不知道。我听一个在里面当差的兄弟说啊，万一真的追究起来，就说是被暴民打死了……”
　　“……嗨，朝廷人那么多，才不缺这一个。这种小事情派来的，能是多大人物？再说，大人物的话，李大人还敢这么做吗？”
　　“我瞧最后也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只苦了我们哪。你只看到他们挖矿的苦，我们还不是一样？一样不能回家，上头骂，下头埋怨，两头不是人啊……”
　　“哼哼，天下百姓那么多，也不缺我们这里几百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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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得后来，已经不需要白玉堂问了。就连做工的壮丁们，也凑过来七嘴八舌，破天荒地没被差人们赶回去。或许是此刻没有官府监视，都难得偷下懒吐下苦水；也或许是，已经不怕更糟糕的命运了。
　　白玉堂算不得锦衣玉食，风吹雨打也经历过，可是毕竟不曾想过，人世间还有这样一种生活。看着眼前的人，不过是短短半个时辰，却像沧桑了十好几年。
　　回报赵祯的时候白玉堂语气十分不善。在他想来就算不是上行下效，用这种地方官也是朝廷的不作为。赵祯起初奇怪他的态度，后来想要发火，最后只剩了默默无言。
　　直到回到开封府白玉堂才总算觉得好受了一些。展昭问过详情，只笑了一笑，没说话。白玉堂以为他没全领会，碎碎念叨着。
　　“猫儿，你知道他们被强迫去采矿的看起来多惨么，采出来的不是朱砂，简直是血泪。”
　　“你知道那些差人被怨被骂的其实也很可怜么……”
　　“还有啊，你知道么，地方官其实也不过是为了前程。归根结底还是这官家不好，闲着没事一句话害了多少人……”
　　白玉堂念叨了半天，才听见展昭一句叹息般的回应，顿时心里一片激荡，如同醍醐灌顶。
　　“耗子啊，我就是知道，才会弃了江湖，随了包大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