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夫时代》却却

6、第三章 改朝换代

　　看到夏红空着手回来，还带回两个要吃要喝的讨债鬼，谭崇喜夫妻一张脸拉得老长，打发她们去私塾找拾儿玩，由谭崇喜精挑细选出几个有点坏的红薯，金花丢进锅里随便煮了煮，借口要去走亲戚，锁好房门关好米仓，溜之大吉。
　　谭奶奶没脸见人，将自己关在后院，抱着一碗半生不熟的红薯直掉泪，只恨那个死老头没有早早带她去，让她吃口饭还得看儿子儿媳脸色。
　　私塾放了学，男孩子们淘气，还得玩一会，莲子怕他们玩水，一边绣花一边看着。夏花带着两个女儿兴冲冲下山，虽然早就料想没什么好招待，看到房门紧锁的架势，大热天就如同掉进一个冰窟窿，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一手牵着一个坐在堂屋里发呆，哭都哭不出来。
　　招弟和盼弟都吃够了苦头，非常会看眼色，搬来小板凳一左一右坐在她身边静静陪着，招弟撑着下巴看墙洞，盼弟趴在她腿上，在她衣服上画画写字，自得其乐。
　　夏红摸摸两个女儿的头，柔声道：“看到大舅我们就走，饿了不要闹，出去找点甜叶子吃。”
　　甜叶子是山里一种草的叶子，吃起来有甜味，可那怎么饱肚子呢，盼弟玩了一天，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瘪着嘴又要哭，招弟见势不妙，拉上她就走。
　　谭缄和谭颂清在三师玩够了才回来赶晚饭，谭老大夫口里说不管那孤儿寡母，非要谭颂清带上一只鸡让莲子喂，谭颂清被一路挣扎不停的鸡烦得半死，拧断了脖子用荷叶包住，又不敢再招惹她们，经过茅屋的时候觑准机会把鸡扔进去，一溜烟跑上山，直到山里才敢回头跟谭缄挥手告别。
　　谭缄颇有点小瞧谭颂清的胆子，漫不经心看了看茅草屋，准备回家要点钱，明天一早就去学校。长沙不比乡下，什么都要花钱，加上谭缄好面子，不肯比人家少吃哪怕一顿肉，少买一本书，这就让他原本不太鼓的荷包瘪的速度更快，收到家里说亲的信，终于找到借口回来。
　　谭缄和夏红打个照面，看到她脸上的悲凄之色，颇有几分厌烦，又不好扭头就走，低头默默坐在门槛上，眼角的余光四处瞟。夏红自从嫁出去，每次回来都是哭哭啼啼，等到现在，变成三个人一起哭哭啼啼，依他的脾气，没嫁好大不了改嫁，真不知道哭能解决什么问题，女人真是又蠢又笨又麻烦。
　　夏红看出他的抗拒，不禁悲从中来，双手死死抓在腿上，指甲将裤子抓出一个洞来，即使如此，还是有一丝呜咽从喉头泄露，犹如鬼哭。
　　一串笑声从山里一路叮叮当当传来，谭缄陡然精神了许多，伸长脖子捕捉声音的来处，又发现田间地头老老少少干的都是跟他同样的事情，突然有莫名的愤怒之感，朝尚未找到声音来源的山间某处冷冷看了一眼，悻悻然收回目光，回头一看，目光正好落在房间的锁上，猛然想到什么，霍然而起，在屋子里四处转。
　　夏红强笑道：“弟弟，在城里习不习惯？”
　　谭缄一脚踹向房门，怒道：“人呢！”
　　夏红浑身一个哆嗦，一双金莲悄然往外蹩，赔笑道：“我也不清楚，太晚了，我还得带孩子们回去呢，就先走了，你慢慢等他们回来。”
　　谭缄终于清醒过来，怒不可遏，若不是有这样的父母，他们三个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夏红在婆家受尽冷眼，他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来，拾儿从小到大漫山遍野找吃的，饿急眼连蚯蚓都往嘴里塞。
　　谭崇喜虽然一毛不拔，对要紧的东西也舍得下重本，谭缄一连踹了几脚，脚都瘸了，房门还是纹丝不动，夏红见势不妙，抱着他的手嘤嘤哭泣。
　　谭缄甩不脱她的手，加上实在疼得厉害，终于消停下来，黯然道：“姐，走吧，别回来了讨这口饭吃。”
　　夏红强忍泪水笑道：“我也没打算回来吃饭，就是想瞧瞧你。”
　　谭缄心头一酸，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屋外突然传来招弟和盼弟的大笑，“妈妈，大舅舅，吃饭啦！”
　　夏红暗道不妙，撒腿就跑，一双金莲实在太小，走得摇摇欲坠，谭缄有心搭把手，发觉自己也瘸着，怕给人看到笑话，竭力保持镇定跟在她身后，走得一步一咬牙。
　　旁边的茅草屋上空炊烟袅袅，拾儿带着招弟和盼弟在低矮的灶屋门口踢毽子，莲子抱着一个放着鸡的木盆走出来，冲夏红和谭缄得意洋洋地笑，“一会尝尝我的手艺，不准说不好吃！”
　　那笑容实在太灿烂，谭缄从来没有在女人这种大麻烦的脸上看过，而这笑容又太刺眼，他微微挪开视线，第一次觉得夕阳下的毽子这般好看，像一只飞舞的蝴蝶。
　　“水开啦！”屋里传来项谭氏欢喜的叫声，“你不要成天活蹦乱跳，小心一点提，不要烫到啦。”
　　在谭缄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那只隐隐作痛的脚就已伸出去，他目光始终盯在飞舞的毽子上，也不怕人家笑话腿脚不利索，迅速走进灶屋提出水壶。
　　他前脚进去，谭颂清后脚就跟进来，重重拍在他肩膀，顺手接过他手里的水壶走出去，乐呵呵道：“让一让呐。”
　　莲子一下子跳起来，满脸敬畏地看着他将开水浇在鸡身上，项谭氏看着大家齐聚的阵势，仿佛回到广看到夏红空着手回来，还带回两个要吃要喝的讨债鬼，谭崇喜夫妻一张脸拉得老长，打发她们去私塾找拾儿玩，由谭崇喜精挑细选出几个有点坏的红薯，金花丢进锅里随便煮了煮，借口要去走亲戚，锁好房门，在米仓落了两重锁，溜之大吉。
　　谭奶奶没脸见人，将自己关在后院，抱着一碗半生不熟的红薯直掉泪，只恨那个死老头没有早早带她去，让她吃口饭还得看儿子儿媳脸色。
　　私塾放了学，男孩子们淘气，还得野一会儿，莲子怕他们玩水，一边绣着谁也认不出来的花一边盯着。夏花带着两个女儿兴冲冲下山，虽然早就料想没什么好招待，看到房门紧锁的架势，大热天就如同掉进一个冰窟窿，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一手牵着一个坐在堂屋里发呆，哭都哭不出来。
　　招弟和盼弟从小吃够了苦头，非常会看眼色，搬来小板凳一左一右坐在她身边静静陪着，招弟撑着下巴看墙洞，盼弟趴在她腿上，在她衣服上画画写字，自得其乐。
　　夏红摸摸两个女儿的头，柔声道：“看到大舅我们就走，饿了不要闹，出去找点甜叶子吃。”
　　甜叶子是山里一种草的叶子，吃起来有甜味，可那怎么饱肚子呢，盼弟玩了一天，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瘪着嘴又要哭，招弟见势不妙，拉上她就走。
　　谭缄和谭颂清在三师玩够了才回来赶晚饭，谭老大夫口里说不管那孤儿寡母，非要谭颂清带上一只会生蛋的鸡让莲子喂，谭颂清被一路挣扎不停的鸡烦得半死，拧断了脖子用荷叶包住，又不敢再招惹她们，经过茅屋的时候觑准机会把鸡扔进去，一溜烟跑上山，直到山里才敢回头跟谭缄挥手告别。
　　谭缄颇有点小瞧谭颂清的胆子，漫不经心看了看茅草屋，准备回家要点钱，明天一早就去学校。他现在万分懊悔当时的决定，长沙人生地不熟，想投谭延闿的那门贵亲也没有门道，加上什么都要花钱，谭缄最怕人家瞧不起，不肯比人家少吃哪怕一顿肉，少买一本书，这就让他原本不太鼓的荷包瘪的速度更快，收到家里说亲的信，终于找到借口回来。
　　谭缄和夏红打个照面，看到她脸上的悲凄之色，颇有几分厌烦，又不好扭头就走，低头默默坐在门槛上，眼角的余光四处瞟。夏红自从嫁出去，每次回来都是哭哭啼啼，等到现在，变成三个人一起哭哭啼啼，依他的脾气，没嫁好大不了改嫁，真不知道哭能解决什么问题，女人真是又蠢又笨又麻烦。
　　倒也有不笨不蠢的，那也是个麻烦，他不由自主看向茅屋，迅速撇开脸，心里一股小火苗腾地烧起来。他知道父母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娶了莲子，不但省了一大笔彩礼，家里还多了两个不花钱的长工，别说他心有所属不愿委屈自己，莲子是从大广州出来的姑娘，要能在这个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呆上两年，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夏红看出他的抗拒，不禁悲从中来，双手死死抓在腿上，指甲将裤子抓出一个洞来，即使如此，还是有一丝呜咽从喉头泄露，犹如鬼哭。
　　一串笑声从山里一路叮叮当当传来，谭缄陡然精神了许多，伸长脖子捕捉声音的来处，又发现田间地头老老少少干的都是跟他同样的事情，突然有莫名的愤怒之感，尚未找到声音来源，朝山间冷冷看了一眼，悻悻然收回目光，回头一看，目光正好落在房间的锁上，猛然想到什么，霍然而起，在屋子里四处转。
　　夏红强笑道：“弟弟，在城里习不习惯？”
　　谭缄一脚踹向房门，怒道：“人呢！”
　　夏红浑身一个哆嗦，一双金莲悄然往外蹩，赔笑道：“我也不清楚，太晚了，我还得带孩子们回去呢，就先走了，你慢慢等他们回来。”
　　谭缄终于清醒过来，怒不可遏，若不是有这样的父母，他们三个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夏红在婆家受尽冷眼，他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来，拾儿从小到大漫山遍野找吃的，饿急眼连蚯蚓都往嘴里塞。
　　谭崇喜虽然一毛不拔，对要紧的东西也舍得下重本，谭缄一连踹了几脚，脚都瘸了，房门还是纹丝不动，夏红见势不妙，抱着他的手嘤嘤哭泣。
　　谭缄甩不脱她的手，加上脚实在疼得厉害，终于消停下来，黯然道：“姐，走吧，别回来了讨这口饭吃。”
　　夏红强忍泪水笑道：“我也没打算回来吃饭，就是想瞧瞧你。”
　　谭缄心头一酸，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屋外突然传来招弟和盼弟的大笑，“妈妈，大舅舅，吃饭啦！”
　　夏红暗道不妙，撒腿就跑，一双金莲实在太小，走得摇摇欲坠，谭缄有心搭把手，发觉自己也瘸着，怕给人看到笑话，竭力保持镇定跟在她身后，走得一步一咬牙。
　　旁边的茅草屋上空炊烟袅袅，拾儿带着招弟和盼弟在低矮的灶屋门口踢毽子，莲子抱着一个放着鸡的木盆走出来，冲夏红和谭缄得意洋洋地笑，“一会尝尝我的手艺，不准说不好吃！”
　　那笑容实在太灿烂，谭缄从来没有在女人这种大麻烦的脸上看过，而这笑容又太刺眼，他微微挪开视线，第一次觉得夕阳下的毽子这般好看，像一只飞舞的蝴蝶。
　　“水开啦！”屋里传来项谭氏欢喜的叫声，“你不要成天活蹦乱跳，小心一点提，不要烫到啦。”
　　在谭缄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那只隐隐作痛的脚就已伸出去，他醒悟过来，目光始终盯在飞舞的毽子上，也不怕人家笑话腿脚不利索，迅速走进灶屋提出水壶。
　　他前脚进去，谭颂清后脚就跟进来，重重拍在他肩膀，顺手接过他手里的水壶走出去，乐呵呵道：“让一让呐。”
　　莲子一下子跳起来，满脸敬畏地看着他将开水浇在鸡身上，项谭氏看着大家齐聚的阵势，仿佛回到广州那个热热闹闹的大家庭，颇有几分主人的自豪感，拿出一小盆花生米追出来，看看没处放，带着几分谄媚将花生米塞到谭缄手上，笑道：“我家妹仔小时候被烫过几次，我一看她烧开水就心惊肉跳。”
　　谭缄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得从墙角用脚踢出一个小木墩，一屁股坐上去，抬头一看，这才发现正坐在莲子和那盆等着褪毛的鸡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