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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情人,以及兄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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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
“啊,庞先生!又是好久不见。”在高档公寓楼一层值班的保安主动和庞统打着招呼,顺手帮他按下了按钮,“还是17层吧?”
“是的,谢谢。”庞统微笑着点一点头,随即登上电梯。片刻之后,在踏入走廊的第一眼,他就看见熟悉的门前多了一对挺拔的绿植,枝叶舒展,极为大方顺眼。
恩,被照顾得很好的花。庞统经过的时候不由多看几眼,又顺便扫视一周,看看近来有没有还多出什么别的东西。
上次过来他这,还是两个月之前吧?走时这里明明是夏天,如今回来,都已入秋了。庞统轻轻捧着手里的盒子,去按墙角嵌着的门铃。轻柔的音乐响了一阵,屋内却没有任何反应。
——难道不在?庞统想着,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打开房门,一眼就看见一双皮鞋被随意地甩在两下,各占一角。
看来是在——不过他居然会让鞋子就这么放着。庞统把礼物搁在门厅置物架上,自然地伸手把鞋收进鞋柜,一面想着能有什么原因会让他散漫成这样,通常只有……
恩,今天是9月8号……对了,9月!庞统猛然想起好像哪个世界闻名的时装周就应该是最近开。看这情形,他分明又是累得什么都不想顾,也就只能是刚从那边回来了。庞统踏进客厅,眼光四下一扫,径直转去了卧室。
拉着厚实遮光窗帘的卧室里,公孙策果然正在床上沉睡。许久不见,他好像更白了些,也消瘦了,长长地睫毛交错着,睡得人事不醒。庞统眷恋地以目光寸寸描绘这张日思夜想的脸,站了好一会,才又转身出去,顺手帮他带上了房门。
公孙策这一睡,足足度过了整天。等实在熬不过胃里难忍的阵阵隐痛,他才不情不愿地挣扎着,尽力张开茫然的眼。
“你醒了?”身旁仿佛是纸张翻动的声响,伴着依稀熟悉的沉稳声音,拉着他的意思往逐渐清醒的方向上带。
盯着上方的天花板看了几眼,公孙策这才反应过来,那万恶的时装周已经过去,自己也熬过了十几个小时的痛苦飞行,终于是在家里了。
好饿……他捂着抽痛的腹部欲撑起身体,却自旁边伸过来一只有力的手臂,小心地把他扶了起来。公孙策有些呆呆地往身边看,入眼的果然是一张熟识的脸。“庞统!你回来了!”他惊喜地叫着,反手抓住他的手臂,一下子完全清醒过来。“你这几个月,又跑哪去了?”
庞统自然地拍拍他的头,把左臂自他手里抽出来,丢下一句“待会再说”,便转身出了房门。
恩,疼。乍见故友的惊喜过去,胃里那种灼烧又一次变得明晰起来。当庞统端着一碗熬得粘稠的米粥回到房间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他在床上蜷起身体,努力缩成一团的模样。
“坐好,把这个吃了。”庞统放下碗,拍拍公孙策的背,帮他调好坐姿后便递了碗过去。公孙策连连猛咽几口,感觉胃里好些了,这才抬头对他一笑:“还好你在,不然我可真要饿死了。”
庞统只是报以一声冷哼。只要他从时装周回来,就必然是这幅饥饿疲惫的样子,无一例外。他也试着说过,却收效甚微,到了现在,他都懒得再去开口。
“恩,晒得这么黑——你这是从哪回来?”公孙策慢慢吃着,一面分神上下打量了番友人深褐的肤色和精健的身体。
“加勒比海——对了,这是我带给你的小玩意。”庞统一挑眉,自边上递过来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他看着公孙策乍然一亮的目光,心里那一丝温柔就又浮上来,转而将手一缩,“晚点看吧,吃完再说。”
“哦。”公孙策闷闷应了一声,开始专心吃饭。庞统起身,“唰”地拉开了屋内的遮光窗帘。午后明丽的阳光顿时洒满整个房间,柔和而不刺眼。他转头看着一口口喝粥的公孙策,觉得心中格外平静。
自两年前和公孙策在一次酒会上巧遇,庞统在之后的闲谈中觉得此人灵动慧黠,有种令人如沐春风的温雅,便欣然引之为友,每每于闲暇之时互相往来。
他自己是一个极限运动爱好者,总是常年出入于上山下海的冒险之中。庞统热爱这种生活,他的身体里流淌着的,是永不安分的血。或许可做短暂停留,但时间一久,他便不能抑制自己心中那些沸腾的渴望。它们分分秒秒都在催促着他背起行囊上天入地,去探索一方未知的神秘。
身为庞氏财团的老板,庞籍曾想了无数种办法企图把这个胸有丘壑的长子挽留下来,明的、暗的,温情的、阴损的,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环,就是用女人把他拴住。只要庞统在能被他找得到的地方,形形色色的相亲以诸多名目粉墨登场,各式美人环肥燕瘦不一而足,直让他不胜其扰到了只要有女子对着他微笑,庞统就会满心浮躁,拎起车钥匙转身就走。
而公孙策,却总让他感觉到一种奇妙的宁静。当他某次滑下悬崖九死一生时,眼前仿佛惊鸿一瞥的,就是那个清隽安稳的影子。等他费尽力气爬上来后,第一反应竟不是后怕,而是思念。庞统在一瞬间觉得,好想见他。
那是一个卫星信号差到根本打不出电话的地方。简单处理过自己的伤口,他连夜步行到了最近的城镇,在一个破旧的电话亭中,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等电话那边尚且朦胧的声音响起,一句混混沌沌的“喂?”,庞统觉得心跳的速度在一秒之内又变得和刚刚脱险时一样,噗通、噗通,声声相连,密密不绝。
原本在拿起电话的时候他就想着,如果公孙策接了,他就开口问他,愿不愿意和自己在一起。可是真听到了他的声音,庞统少见地犹豫起来。不,他还是不能。如果公孙策从未和他想过同样的事情,自己今后还有何脸面再出现在他的面前?如果他答应了,甚至,更糟…
你可能够为他放弃自己的生活方式,安安分分地朝九晚五,陪他看每一天的日升日落?
不,我……不知道……他拒绝不了自己内心那个诚实的声音,你或许,做不到。
那他,怎么能够因为自己不知道何时就会再度燃烧的血液把他强拉进这样的生活:不为世所容,何况还有长久的等候和牵挂。与其这样,倒不如让他去过自己的生活,这样就好。
“喂?”电话那边又是一声。
庞统暗吸口气,尽量平稳了声音才开口说着:“阿策,是我。”
“啊?庞统?!你现在在哪?是不是有什么事?”彼端的声音仿佛一下子清醒,连丝毫的喘息之机都不留给他,一句接着一句,全是关心和紧张。
庞统听着他径自在那边叨念,方才纷乱错杂的念头反而渐渐沉淀,内心慢慢变得安稳。被他这样坦率的担心着,已经足够温暖。“没什么,我挺好的。就是和你说一声,我……明天回去。”
公孙策一下就安静了。“嗯。”他柔顺地低低应了一声,顿一下又说,“那你路上小心!”
“好,你放心吧。”庞统靠在简陋的隔间上,想着他此刻的模样,“那我挂了——你快睡吧。”
等庞统终于出现在公孙策面前,又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样子了——穿着低调而妥帖的风衣,慢慢踱过他家门前的走廊。公孙策乍见到他很是激动,想也不想地依着习以为常的西方礼节,冲上去就是和好友一个拥抱。那个深夜把他惊醒的电话,总让他下意识觉得有几分不同寻常。认识庞统一年多来,不知道其间他曾失踪过多少次,却从未有过这样的电话。他总是非常突兀地出现在他家门前,又在某一日乍然消失。
感觉到手臂下的肌肉一阵不自然的收缩,公孙策微微退开,反应了一下便伸手去捋庞统的衣袖。看见下面层层的纱布,公孙策心里一紧,便是劈头盖脸一阵吼。庞统也由着他,全不反驳或者抱怨,只站在那里,笑笑地看着他。
“给,拿好!”公孙策终于想起来领人进门后,便在门厅处一阵摸索,然后随手丢了个轻巧的金属物件进他怀里。
这是…?庞统看清楚手里那一小串钥匙,不由挑起眉毛无声询问。阿策,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家的钥匙。以后万一你来我正好不在,你可以住在客房——庞统,你要真当我是兄弟,最好给我有空就联络,这样万一哪天你死在外面没人知道,我也好给庞老爷子捎个口信!”公孙策说得咬牙切齿,“好好的董事长放着不当,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除了胳膊,还伤到哪了?”
兄弟?
也罢,这样就好。
庞统应了声,压下心里的那点酸涩,冲着公孙策抬眼一笑:“我喜欢你新买的这组沙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