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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各怀鬼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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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司徒毓在太极正殿的龙椅之上正襟危坐,在千牛卫的唱喝声中,今日的主角缓缓步入朝堂。
朝堂很大,司徒毓坐得亦高,远远地只能看到一个暗金盔甲的人推着一辆轮椅向堂下走来,在朝臣各异的目光下,那人一步一跬,中规中矩,甚至每一步的步幅都丝毫不差。
这是一个谨慎的人——这是司徒毓的第一印象,谨慎的人,往往都有几分死板,她对这位抗虏英雄的兴趣顿时减弱了几分。
林继慢慢走向御陛下,所过之处,肃杀之气油然而生,令人对这名少年不敢抱以轻视之心。司徒毓微眯起眼,大量着他,只见她身形修长,较之朝中其他武将而言,或许有些羸弱,却似一柄钢枪,有惨烈的气息环绕其上,仿佛随时便能身化利刃,杀人于无形之中。
他戴着头盔,所以司徒毓看不到他的样子,只见他来到御陛下三尺之前,侧过两步,单膝跪下,抱拳道:“臣定北将军林继,参见皇帝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末将盔甲在身,未能全礼,请陛下恕罪。”
虞罗亦挣扎着要跪下行礼,却见司徒毓在御座上遥遥一抬手:“虞军师行动不便,免礼便是。”
“多谢陛下。”虞罗坐回轮椅里,拱手为礼。
司徒毓却没有让林继起来,反倒饶有兴致地打量起他来。林继感受到她的目光,一动也不动,如铁塔一般地跪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司徒毓道:“林将军在北方草原的威名,朕亦有所听闻……林将军在鞑剌人心中有如鬼神一般,而我天朝百姓亦敬称将军为‘封狼将军’,可有此事?”
林继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拱手应道:“陛下谬赞,臣愧不敢当。”
“听说我朝的少年英雄尚不满二十岁,可当真?”司徒毓不关心他的战功,反倒关心起这些有的没的来,朝臣们你望我我望你,目光都有些异样。
“回陛下,臣今年刚满二十岁。”
“哦?”司徒毓拖长了声音,绝美的容颜展露出令人难以猜透的笑容:“你且取下头盔,抬起头来,让朕见一见这‘封狼将军’的庐山真面目。”
林继沉默片刻,道:“臣遵旨。”说着将头盔取了下来,放在脚边,抬起头来,向御座上的司徒毓看了过去。
头盔取下来的一刹那,大殿之中不约而同响起了轻轻的吸气声。诸位大臣都知道这位得胜还朝的将军年纪很轻,可真正看到他的脸时,仍忍不住要惊叹。
那是一张俊秀无双的脸,每一处五官都生得极为精致,修长的眉、薄而紧抿的唇、细腻的肌肤……他看起来,实在不像个男子,若是换了女装,也不知要迷倒了多少人。可他眉宇之间若有若无的杀气,又给他平添了些许刚阳,太过柔弱的五官拼合起来,却又奇迹般地有了几分坚毅。他那张脸上,最引人注目的,大概要数左边脸颊上的一道细长的伤痕了,这伤痕虽未全然破坏他的俊秀,却已为他添上了狰狞之色——这道疤,大概是他整张脸上,最符合“封狼将军”称号的部分了。
这张脸虽然好看,但司徒毓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却未放在心上,倒是他夷然不惧地直向她看过来,倒让她对这胆大的将军有了几分兴趣——自来帝王是天下至尊,朝野内外哪里有人敢这样无礼直视。她究竟应该说他得意忘形,全然坏了方才留给她的谨慎印象呢,还是说他胆大包天不知礼数?
而更加有意思的,要数林继看着她时,眼中难以掩饰的敌意和戒备——臣子对君主怀有敌意?这倒有趣了……
然而林继只是看了司徒毓一眼,便垂下了眼,掩去了眼中的神色,眼观鼻鼻观心,任殿中大臣对他行注目礼。
司徒毓微眯着的眼中微光闪动,那是一个猎人看到猎物时才会有的目光。纤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龙椅扶手,司徒毓道:“果然是一表人才……只不知林爱卿的文采如何?若是文武双全,更是国家之幸。”改了称呼,代表她开始对林继有了兴趣。
林继淡淡地道:“不过略识得几个字,不敢称文采。”
“林爱卿如此谦虚,岂非让令师难过。”司徒毓向一旁默不做声的虞罗笑道:“虞军师计谋无双,想来文采亦是极好的。”
“陛下谬赞。”虞罗拱了拱手。
司徒毓在那里东拉西扯,甚至连北国风情都说到了,就是没有让林继起身的意思,机灵的大臣们早已反应过来,面上都露出微妙的神色,没有人出来为林继解围。
自古文武相倾,武将更是嫉妒林继的战功,此番他得胜还朝,虽然在民间极得声威,在朝廷之中,只会受到莫大的排挤——这一点,林继自然是知道的。他还知道功高盖主,这女皇司徒毓不比先皇英明远视,对他多半已有猜忌之意,这一点,从他入京经历的那几件事便能知道。
所以他才一再谨慎,不敢行差踏错半步,否则英雄将军下一刻只怕便要沦落为祸国将军。
这会儿司徒毓故意为难他,他心中也不急躁,只是谨慎地应答着,小心地避过司徒毓话里有意无意的机锋。时间过得很快,他在地上已跪了约莫一个时辰,就连两旁的大臣额上都见了汗,他却依旧笔挺地跪着,而司徒毓也丝毫没有停止询问的意思。
虞罗向他看了一眼,眉微微地皱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担忧——这孩子身上有伤,只怕……
司徒毓说了一个时辰,只觉嗓子里仿佛着了火一般,她又不能在这朝堂上喝水,只得暂时放过了林继。正要发话让他起身,就将那铁塔般笔直的身躯晃了一晃,接着整个人如推金山倒玉柱一般倒了下来,那身盔甲重重撞在了地上,在寂静无声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惊心。
“继儿!”虞罗哪里还顾得上殿前礼仪,只苦自己行动不便,不能上去查看他的伤势。
司徒毓心中也是一惊,想不到这人如此经不起折腾。她坐直了身子,提高声音,压下了朝臣的议论:“来人,快传太医!林爱卿这是怎么了?”
虞罗暗叹一声,道:“回陛下,林将军之前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如今伤势未愈……”
司徒毓道:“为何不早早言明?太医,太医何在?”
虞罗拱手道:“陛下,小徒之伤一向由草民亲自护理,请陛下恩准小徒回府治伤,不必劳动宫中太医了。”
“也罢,来人,速将林爱卿抬回府邸。虞军师,若需要什么药材,可莫要与朕客气。”
“多谢陛下。”虞罗忧虑重重地看了林继一眼,欠身向司徒毓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