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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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年前，你偶然闯入我的生活。那年，我五岁，你六岁。我被一群孩子欺负的蹲在墙角，被他们嘲笑是捡来的孩子，我低着头想哭却又倔强的忍着，我大声对他们喊着我不是捡来的，我是被爸妈领养的，他们就是我爸妈。可没人听，反而更多的拳脚，他们都比我大。那个年纪的小孩子，差几个月身材就差了很多，我小时候一副营养不良病怏怏的样子，被欺负从来都无法还手。
那是第一次，有人帮我出头，我还记得你扯着我的手转头就走，那些孩子还没反应过来，我就已经被你拖到了下一个路口。那时候，你的背影就在我心里刻下了永远无法磨灭的印记，很久以后我都无法忘记，你小小的背影那一刻如此高大，让我想靠上去汲取力量。那时候的我们都还太小，想法幼稚的有些可笑，那句随随便便就说出口的永远，却被那样小心翼翼的维护。
我并没有道谢，而是问你，你能不能永远帮我？你笑了，笑得很好看，你点头，又怕我不信，把我的手攥的生疼。就这么一直攥着，攥到我们都上了初中。
上初中之前的一段时光，你都一直陪在我身边，很感谢爸妈让我早一年上学，我们在一个学校，一个班，一张桌。你总是扯着我到处跑，你说你不喜欢上学，也不喜欢回家，你喜欢在外面的感觉，哪怕是一直走，都很有乐趣。你说，蓝天白云和流动的风，才是这世界上最美的东西，你说，有一天，你会走遍世界上的每一个地方。然后，你看着我，告诉我，你要带着我一起。
你问我，我们做一辈子的朋友好不好？我也笑，学你的方式，点点头，又狠狠的攥紧你的手。我也曾经以为，这样我们就永远可以成为朋友。
许多年后我问过你当时为什么要帮我，你半晌无语，然后笑着说：我在你七岁以前都以为你是女孩。我只能失笑。
自从有你在我身边，那些孩子就再也没敢来欺负我。你打架很厉害，虽然那仅仅是小孩子的撕扭，可你依旧是整个小区的孩子王。我的童年生活有了你的加入，似乎轻松了许多。整整七年时间，你就那么攥着我的手，把我保护在你背后，一直对我说着你那些对这个世界奇奇怪怪的理解。
我一直很好奇你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的，那么柔软，好似永远都不会有黑暗。你不喜欢童话，你只喜欢这个世界，小小的你告诉更小的我，童话其实很虚假，世界才是真实的，无比美丽。现在想起来，只觉得有些心酸。
初中我们选择了不同的学校，记得假期的最后一天你依旧攥着我的手，坐在马路边上看天。我很认真的问你：陆群，你会不会永远在我身边？你依旧是笑，却不再点头。十一二岁的孩子，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心慌。
我一直以为你会是我一辈子的朋友，那是我永远都遵循的教条。而你没有回答，却让我在初中生活的第一天知道了我的信仰没有出错。离校门口五步远的距离，你站在自行车后面，冲我微笑。我有些眩晕，似乎看到了你六岁时笑得好看的样子。
你的自行车一直骑得很好，我在后座上一坐就是三年。你总是哼着歌，什么流行就哼什么，你也总是跟我讲你在学校又发生了什么，你又喜欢上了哪个女生，哪个女生又喜欢上了你。我总是听着，一言不发，只是在你说哪个女生好时说不出来的心酸。
我是绝对不好意思告诉你的，一个大男生吃一个朋友的女友的醋是何等的不像话，又会被你如何笑话我的小家子气，我想都不敢想。
初三的某一天你自行车后座上多了一个女孩，你说她叫张晓萌，是你女朋友。你笑着对她介绍我，说我是你最好的哥们儿。她很漂亮，和你在一起很相配，我很想祝福你们，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半个字。你问我借了十块钱，然后带着你的女孩，骑着你的自行车，去了电影院。
你的后座不再留给我，你打电话给我告诉我你以后要送萌萌回家，不再接我，我答应了一声知道了，却不知道为什么心脏疼的发慌。青涩的年华里，我第一次懂得了心疼是种什么感觉。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整整一晚上，我又想起了你的那个背影，和你骑着车远去的背影交叠在一起，在眼前抹都抹不去。
第一次失眠了，我发现我的很多第一次都和你有关。一整晚胡思乱想的想着我们以前，我们的现在，以及我们莫须有的未来。一个词猛然闪过吓得我从床上坐了起来——喜欢。在那个年代，如果一个男孩喜欢上另一个男孩，会是怎样的一种罪过。可我实在想不出其他词能代替我对你的这种感觉，我被自己的负罪感纠缠，直到窒息。
你没有再来过，那个离校门口五步远的位置，不再有那辆自行车和你熟悉的身影。总觉得心里空了下去，一空就是一整个学期。我开始学你徒步在马路上穿梭。头回发现走路回家其实是挺有乐趣的事，即使放学的时候已经完全黑下来，依然可以看到云彩，可以更清晰地感受风的呼啸，感受喧嚣城市的片刻安宁。只是少了你，再没有人扯着我的手，再没有人和我说些对世界的奇妙感受，再没有人把自行车铃按得直响，惹得路人频频回头，却和我一起笑的不行。
一个人也不错，至少可以逃避我对你的感情。我知道，如果我爱上你，那我就必须离开你。这刚好是个契机，给我一段时间冷静，看清楚自己，也学会自己生活。我知道即使你曾经答应我要永远帮我，可那只是小孩子的戏言。我奉劝自己别太当真，忽然间，就想起了我问你能不能永远在我身边，你没有给我回答。
其实我们不可能真的永远在一起，我们有注定不同的命运。中考结束的那个假期，你又来找我，笑着对我说，肖言，我们考上了一个高中！心底空着的地方又被填满了，柔软的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你又一次骑着自行车，后座换成了我，或者说，后座换回了我。
我没再见过那个叫张晓萌的女生，你没提，我也没问。我知道初中生所谓的爱情转瞬即逝，太美丽的幻想碰上最现实的情节，总会有个完美的开头却有个潦草的结尾。而整整一个学期对我的意义，则是彻底认清了自己对你的感情，我就是喜欢你，可能是从你第一次帮我开始的，我没办法也没有任何一个理由去否定自己的感情。我离不开你，即使我知道，这样会一错再错。
高中的三年如此平淡无奇，我们不在一个班，也有了彼此的朋友。偶尔在走廊会看见你和朋友勾肩搭背的走，彼此微笑点头，然后莫名心酸。我也学会了怀念，怀念你笑得如阳光灿烂，怀念你怕我不信你永远的承诺，攥的我手生疼的那些孩提岁月。
你依旧会骑自行车带我回家，却变得沉默，我说，你听。我告诉你我们班的哪个女孩喜欢上我，哪个外班的女孩跟我打听你的消息，哪个老师又在课上被哪个同学气的说不出话。你只是笑，淡淡的，再也不似从前灿烂。
又看你有过两个女朋友，一个比一个漂亮，却都没有多久就再也没了消息。你没和我再提起，我依旧不会再多问。至于喜欢你这件事，我也一直没有说，连着两年的情人节，我都玩消失的送你一朵玫瑰，恰巧，两年的情人节你都单身着。你说，肖言，你说兄弟我是不是真的没人要了。我就笑，我揉着你的脑袋告诉你，陆群，你是为了让全校的女生哭死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和你一样高，只是比你瘦，你总是嘲笑我说，肖言，你就是跟杆子。我总是默不作声，暗自庆幸杆子就杆子吧，总不用你再保护。一句话晃过心头，你能不能永远帮我。
第三年的情人节出乎了我的意料，你找我去看了场死贵的电影，然后扯着我的手整整逛了一天街，直逛到我再也没有力气迈动双腿。你送我到我家楼下，我们坐在小区的长凳上像小时候一样感受自然的馈赠。你不知道从哪弄出来一朵玫瑰，你说，肖言，今年我送你花吧。
我失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才好，有太多的欣喜堆在这一天的时间里，我实在来不及消化。两个男生在情人节这天看电影、逛街、送玫瑰，实在是太奇怪的事情。你有些犹豫的叫我的名字，我抬起头看见你的眼睛里微微流动着奇异的神色。你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死死的攥住我的手，说出了让我永生难忘的一句话，肖言，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我说不出话，从来没想过我的单恋会是这样的一种结局收场——恋爱。我的大脑在那一刻是停止了转动的，却本能的点了头。我人生的第一场恋爱在你的一个绵长的吻中开始，我总觉得，这是我的造化。
我后来问过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我的，你才讲起你的那段迷茫期。和我的很相似，只是比我的开始的晚一些。我笑说，我还一直以为你把我当纯哥们儿，没想到你小子这么不着调。你也笑，说你那是一时冲动，一时冲动。
你说，你时常会想起我幼稚兮兮的问你：陆群，你会不会永远在我身边？那种认真的样子你一辈子都忘不了。
抛开了同性之间的道德与所谓的伦理，我们开始了这场义无反顾的恋爱。我总会想起一个词——如火如荼。我们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接吻，在两个人的家里□□。我喜欢唇舌的纠缠与身体的碰撞，人类最原始的欲望总是最适合表达我们这样禁忌的爱情。
直到大学报志愿，我们产生了分歧，你想去远一些的城市，而我却并不想远走。我们没有争吵，只是如同往日一般，等到交上志愿的那一天，我才告诉你我报了和你一样的大学。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妥协，也许只是因为你，也许，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那所大学并不难考，我们一起考了进去。临走那段时间我们在冷战，你说你要去旅行，带着我，而我却希望能安静的在家过这个长假期。你一声不响的走了，我依旧在家耗着日子。爸妈永远都在忙，从来无心关注我的半点事，没人理，也没人烦。
我开始后悔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你冷战，现在的日子无聊的让我抓狂。我收拾了东西去找你了，而我到了你留下的宾馆，才发现你进了个什么村寨，一整天不会回来。我没带多少钱，一个人在宾馆的大厅沙发上做了将近二十四小时，直到第二天早上六点，我才看见你进了宾馆。
我还记得你看见我的神情，先是惊讶，然后是兴奋。扯着我就进了你的房间，不问我为什么来，也不问我什么时候来，先是一番热情的问候，身体的问候。事后你才问我，为什么忽然想通了。我只说了三个字，想你了。你把我搂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揉我的头发。我在你怀里找个舒服的地方窝着，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那一趟玩的确实不错，你像小时候那样拖着我的手到处走，给我讲你的见解。你说你不喜欢明信片，因为明信片上的照片彻底毁了自然地风景。你喜欢自己照，干干净净的风景，还原的很纯粹。
我们唯一的合影就是在那里照的，你找了个女孩，帮我们在一片湖水前照了一张合影，你揽着我的腰，万分亲密。这张照片到现在都还放在我的钱夹里，基本每天都能看见你那时年少青涩的脸，你那时候确实很帅。
大学四年一晃而过，你学摄影，我学计算机，我们在校外租的那间房子在我的记忆里尤为深刻。床小的只能容纳一个半男人，而往往我们都变成了大半个，相互拥抱着度过一整夜。你很会做饭，我几乎从来不用去吃食堂，我总是边吃边看着你，说，陆群，你真他妈是个好男人。
直到毕业我都不敢相信，我们竟然已经相处了四年半之久，在同志圈里算是长情的典范。而你却不以为意，总是说如果不是为了一辈子，那位什么要在一起。毕业之后你爸妈赞助你开了自己的影楼，我在家每天编程序开发软件赚的不少。值得庆幸的是，我们相处的第七个年头，我们有足够多的钱换了一套大房子，至少对于我们两个来说，它足够大。
在我们相遇的第二十一个年头，你说你希望能到各地去旅行。我看着你一言不发，后来我问你，你走了，我怎么办？你不以为意，你说当然是我们一起走。我并没有生气，只是用最平淡无奇的方式告诉你，你疯了，我们都走了就会没饭吃了。
又是一样的，和那时的年少轻狂一样，你又独自走了。只是这次你与我商量过，我说，我不会再去找你了，你玩够了就回来。你只是点头，出门时笑得灿烂，像小时候那样，却猛然刺痛了我的双眼。
你每天都给我写E-mail，告诉我你在哪，又看到了什么。我并不回话，却在你离开的第三个月终于忍受不了寂寞。原来我早就在五岁，就学不会一个人生活。你已经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深入骨髓，所以我又一次打破了自己说过的话，我决定去找你。
我喜欢用脚步去丈量距离，就好像你当年接我时离校门口五步，我家到你家的距离是五百八十四步，而这一次，我沿着你的足迹，一步一步的往下走。我并没有告诉你，我知道如果你知道了你就会止步不前，我还记得你儿时的梦想，你说，有一天，你会走遍世界上的每一个地方，并且，你要带着我一起。
我每天都在地图上画着你走过的路线，然后细数着自己今天又和你的生命重合了多少。我们之间的距离也许是时间也跨越不了的，我们之间的爱情，还是不够宽容，所以彼此的生命会有距离。我不知道自己这次的行为算不算一次救赎，我在冒险，我在用脚步丈量生命的距离。
你忽然告诉我你累了，你想回家，我笑着回了一行字——在原地等我。我知道我可以赶上你，并且很快。我们的追逐整整花了两年的时间，而在你累了的第三个月，我找到了你。我伸出手，你攥住，一切如行云流水，自然万分。
我问，陆群，你会不会永远在我身边？你点头，攥紧我的手当做回答。
你扯着我看蓝天，看白云，看高山，看流水，看苍茫，看辽阔，你还带着我，看你的世界。你说，我们回家。我点头，应一句，我们回家。
你是不断前行的旅人，而我是不断追赶的信徒，如果你一直走，我就一直跟，和你重合的每一步，都是我用脚步丈量的，我们彼此生命的距离。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