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何皎皎》上无邪

2、第二章 海上明月共潮生

　　第二章海上明月共潮生
　　第二天醒来，看着身边不熟悉的事物，像是处在梦里，我使劲眨了眨眼睛，揉了揉太阳穴，似乎精神了许多。穿上衣服，就出了偏殿。我坐在外厅堂的椅子上等了会儿，就看见德妃走了出来，看样子已经洗漱过了。
　　“娘娘，早上好。我……不是，兆佳明月给您请安。”我走到她面前认真的说。
　　“是个明理的孩子，这个你拿着，仔细看看然后就毁了吧。”说着，她就给了我一个大大厚厚的信封，“紫夜，去伺候兆佳小主梳洗。然后直接送回钟粹宫用早膳就行了。”
　　我望着镜子，紫夜正在为我挽头发，她的手可真巧，没一会儿就看见满头的长发全部盘在的头上，然后她又细细地抿了抿我鬓角及额头上的碎发，我瞧着镜子里的自己，真是利索了许多。“你真是手巧唉，盘的头发又好看又精致，真是舍不得碰一下呢，我看我以后趴着睡觉好了，这样就不会弄乱了头发了。”
　　“小主说笑了，奴婢真是不敢当，宫里面巧手的姐姐多了去了，奴婢可是最无能的一个。”她虽说得谦卑，但看起来却是挺开心的。
　　“你别谦虚了，有机会一定教教我才行。”我微笑着说。
　　“是，小主。时候差不多了，奴婢送您回钟粹宫吧。”
　　“好，我去跟娘娘说一声，我们就走吧。”我边说边站起来向外走。
　　“娘娘，我收拾好了，这就回钟粹宫了。”
　　“嗯，回去后，好好地学规矩，你这样子在宫里可是讨不到好儿的。”
　　“是，我知道，为了我这条命，我会好好学规矩的。娘娘放心吧。还有，娘娘救命大恩，我无以为报，娘娘以后要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吩咐一声就行，我一定尽力办到。”
　　“行，你去吧。”她温和地说，又冲我笑了笑。
　　“娘娘再见。”我也冲她笑了笑，然后就转身随紫夜出了来。
　　德妃住的是永和宫，离钟粹宫不远，可是这也只是相对而言的，真走起来，还是得花些时候，更何况这个鞋子真是别扭极了，很不稳当，看来得花功夫练练了。
　　我和紫夜边走边聊，可是她的话并不多，只是我问一句她便答一句，看来真是在宫里呆久了的缘故，谨言慎行得厉害。不过我想，我以后也要这样才行，只有这样才能在想到办法回家之前保护好自己的小命，这个地方，人命可是便宜得不能再便宜了。
　　不过，我也从她那里知道了一些事。紫夜是去年也就是康熙四十四年进宫的宫女，虽是旗籍，但似乎家里并不宽裕，自从她跟了德妃，月钱和赏赐都多了，也为家里添补得多了，才算好过了些。她跟我说德妃娘娘是个很好的主子，平易近人，赏赐也多，看她那恭敬的样子，我不禁冷笑了下，总觉得怪怪的，又说不出为什么，但是就是觉得德妃这个人不是那么简单。
　　德妃，可是康熙有名气的妃子。一个女子，这么些年，能在这诡谲的后宫里站住脚，并且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位子上，肯定有着高于常人的心机智谋。
　　到了钟粹宫，紫夜把我带到蓝姑面前，就回去了。
　　蓝姑并未对我多说什么，看来这里的一切都让德妃安排好了，真是有效率，够谨慎。
　　蓝姑把我带到我的房中，交待了一些秀女训练期间的安排及注意事项，就去给我传膳了。我看了看这屋子，挺不错的，就是小了点，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帷帐和被单都是青色的，深得我心啊，我最是喜欢这青翠的颜色，看上去舒服极了。而且书桌正对的窗外有几株翠绿的竹子，更是把翠意延伸到了屋子里。这不禁让我想起了林黛玉的潇湘馆，虽然我讨厌林黛玉敏感的性子，但是对于她精致的生活情趣，我还是很赞同也很喜欢的。现在，也能体验一番古代的生活，褪去了现世的焦虑和浮夸，应该会是不错的享受吧。
　　书桌上便是文房四宝了，应该都是新配送的，似乎都没有用过。是啊，真正的兆佳明月应该就在这儿住了一天吧。还没在这里留下什么痕迹，就已经被害了，应该还是雨季或者花季的年龄吧，那么年轻的生命，却被这阴暗的宫殿无情地吞没了。
　　“小主，奴婢给您把早膳送来了。”门外蓝姑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进来吧。”我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挂起一个微笑。
　　“蓝姑，谢谢你啊。”
　　“哪里，这是老奴的本分，小主别见外。”她边说着，边把早膳帮我在饭桌上摆好。
　　“小主，若是没别的吩咐，老奴先退下了。一会儿，听见锣声后到前殿集合就行了。走时不要锁门，上午会有人来各房打扫。”
　　“好，我知道了，姑姑您去忙吧。”说着，我又朝她笑了笑。
　　她向我服了服身子，就关上房门出去了。
　　四菜一汤，虽不繁复，却是很可口的，从昨天出事，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东西，只因心里不舒服，才会不觉得饿，但是现在的我，即便不饿也要多吃些，才有精力应付即将发生的许多不可知。
　　我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当当当……”一阵锣声传来，我赶忙站起身倒了杯茶，准备漱口，“小主，集合的时候到了，请移步前殿。”一个小公公的声音响起，我正想答应一声的时候，却见门外的人影已经不见了，接着，就听见隔壁的门外似乎响起同样的声音，然后越来越远。
　　我漱完口，整理了一下衣衫，就出了门。随着三三两两的人流，向前殿走去。
　　因为夏天天气不定，所以训练就安排在钟粹宫正殿。这样，下雨或是太热都不会影响到训练进程。负责培训的是一个老嬷嬷，好像被称为瑾嬷嬷，她最大的特点就是脸比黑板还黑，比黑板还板，我在她身边走过的时候都不自觉地打哆嗦。另外还有几个小太监在旁边伺候茶水，其中就有那个叫小里子的公公。
　　秀女大概有三十来人，环肥燕瘦，各样姿色的都有，不过，真的有一个算是“鹤立鸡群”的，我瞧着她，还真是舍不得移开眼呢，尤其是那双眼睛，清凌凌的，真像是一汪清泉，睫毛又密又长，眨眼时扑闪扑闪的。不过应该也是因此她好像被孤立了似的，总是一个人闷闷的。
　　一个上午，就学了学走步，行礼，倒还轻松。
　　“时候不早了，小主们都各自回房用午膳吧，过晌后，未时三刻集合。”瑾嬷嬷说的极为严厉。
　　用过午膳后，我在屋里走了几圈，想着先运动一下再睡觉，免得积了食。不一会儿，就有宫女来收拾碗筷了。她收拾完走了之后，我在屋里无所事事，溜达了一会儿，就睡了。
　　下午仍是礼节方面的训练，只是散的很早，于是散后大家就各忙各的了。由于已近黄昏，热气已退，所以更多的人在院子里歇息，或者踢毽子，总之，倒是幅其乐融融的画面。我则在屋里子把十二地支写了写，因为，我不知道他们说的时辰到底是几点几分，所以还是先熟悉一下。幸好小时候，爷爷教我背过这些，当时不以为然，现在却是真的派上了用场。我画了个大钟表，把对应的时辰写好，想着每天看一看，就应该熟了。
　　吃过晚饭后，就不让出门了。于是，整个钟粹宫安静下来。我开了窗子，坐在书桌旁，拖着下巴看静静地看竹子，偶尔有微风扑面而来，似乎能闻到竹香，极是惬意。
　　静静地待了会儿，我想起了德妃给我的大信封，于是，拿了出来。厚厚的一沓纸，都快成了一本书了。而且都是繁体字，看得我一阵头晕，不过，根据简体字猜着看，倒也明白了几分。介绍的是兆佳明月的身世背景之类的。我立时来了兴趣，想看看这兆佳明月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兆佳明月，刑部员外郎马尔汉之女，为马尔汉嫡福晋马佳氏所出，年十五岁。马尔汉共七女一子，兆佳明月排行第七，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名为关柱，年仅两岁，其中仅兆佳明月为嫡出。所以，兆佳明月是马尔汉的掌上明珠，在家时极为受宠。大姐、二姐、三姐均早殁。四姐嫁户部尚书之子左山，五姐嫁给了自家表兄卓塞，六姐嫁了四品带刀侍卫伊都立。其中还注明了，目前待选秀女中的伊尔根觉罗氏梧桐正是伊都立的远房侄女，但是两人应当不熟。
　　我像看人物传记似的，觉得还蛮有意思的。而且，更有趣的是，里面竟然还有说，兆佳明月和太子有情，差点笑喷了我，这德妃的探子可真是厉害，和兆佳明月有关的一切都搜罗来了，简直比现代的人肉搜索有过之而无不及。
　　等等，兆佳氏明月，马尔汉之女，怎么觉得有点儿熟悉，在哪儿听过似的。
　　十三阿哥的嫡福晋不就是马尔汉之女兆佳氏吗！
　　没错，记得高一的时候，同桌小娟在寒假的时候迷上了十三阿哥胤祥，所以寒假开学之后我的耳边就被“胤祥，我们家胤祥……”的声音吵个没完没了，被动地听了一大堆的关于这个十三阿哥的事情，每次都听得我昏昏欲睡。再后来更加疯狂，每天要检查我背“十七字”，就是“忠敬诚直勤慎廉明和硕怡贤亲王神道碑”，整的我哭笑不得。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康熙的一大堆各具特色的儿子，知道了所谓的“九子夺嫡”，但是那时我只当笑话听听，根本没往心里去，甚至有时还把爱新觉罗胤祥大骂一通，谁让他搅得我没好日子过！之后，由于文理科分班，我和小娟就分开了两年，这一段故事，也是如石沉大海一般，从未想起过。
　　可，可是，现在，我成了兆佳明月，而且是马尔汉唯一没嫁出去的女儿了，怎么会这样！我本来，是想着做个看客，可是，这如果是真的，那么我就必须参与其中了，即使我千不想万不想，也由不得我了。
　　我愣愣地躺在床上，手里攥着那一堆纸，心里乱极了，不知如何是好。
　　我朝里面翻了个身，突然看到一个纸角，在枕头下面，拿了出来，字体很是清秀，只是纸张有点皱，似乎被泪水打湿过，我想应该是兆佳明月写的吧。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难道，兆佳明月真的有心上人？会是太子吗？
　　我摇了摇头，反正我不是兆佳明月，管她喜欢谁呢，我没有必要替她背负这些个东西吧？更何况，我也背负不来啊。
　　至于那十三阿哥，走一步，看一步好了。也许，在嫁她之前，我早就回到二十一世纪了，实在不行，就撂开了告诉他我不是兆佳明月，大不了鱼死网破吗！
　　于是，我坐起身来，把德妃的大信封装好封了起来，我得留着，也许以后还会有用。我看到屋里有个盛物品的大木箱，只是被锁住了。于是我在屋子里能放细小物品的地方找了找，终于在书桌的抽屉里找到了一把钥匙。打开箱子，我惊呆了，这马尔汉对她的宝贝女儿真是好，珠宝首饰装了满满一首饰盒，看得我跃跃欲试，直想把这些都戴戴看。同时，我发现，其中玉质的饰品居多，看来兆佳明月不怎么喜欢穿金戴银，肯定是个清雅的女孩子。另外还有些银锭子以及一些银票，应该是用来打点的吧，唉，马尔汉为了这个女儿可真是舍得。剩下的就是些衣服了，一件件翻了看，果真这个兆佳明月是个素雅的人，都是些淡颜色的衣服，尤以淡蓝淡青色居多，正合我意啊，我也是喜欢淡淡的颜色，看着就舒服。
　　翻到箱底，我看到了一块月白绸布似乎包着什么东西，拿起来把绸布打开，呀，原来是个金簪子，挺重的，应该是纯金的吧，只见簪子的一头是连续错开的四朵牡丹花，很是精致。只是我想，兆佳明月那么雅静的一个女孩儿会喜欢这个吗？会吧，因为我看到在一朵花瓣的后面有一个小小的“礽”字，心上人送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会喜欢吧。我又看了看那绸布，应该是块儿手绢，上面绣了几朵牡丹，绣工简直不是好，而是相当好，活灵活现的，用手摸上去还光滑得很，我猜可能是兆佳氏自己绣的，天哪，这兆佳明月真是个才女，字好，绣工好，想必那琴棋画也是很出彩的吧。现在倒好，换了我这个假的兆佳明月，琴棋书画样样不会，女工更是别提了，我可怎么混啊！
　　哼，这样更好，也许就会因此被撂牌子让我回家去，那样的话我才高兴呢。我把德妃的大信封藏好，又拿出手机看了看我的全家福，不禁又红了眼圈，不行，我一定要坚强，不可以总是像小女子一样哭鼻子，不管遇到什么，我都要笑着面对，这样才是我爸妈的好女儿，他们从来都想让我做个能独当一面的人。摸了摸爸妈的脸，忍住想哭的冲动，又把我的手机和人民币也一起放了起来，合上了箱子，抹了抹泪，就打算洗洗睡觉，这样才能在明天好好参加“秀女培训”。
　　清晨，听到了几声清脆的鸟叫声，我朦朦胧胧的，似醒非醒，就听到有人敲门，“小主，奴婢是紫夜。”
　　紫夜，她来干什么？我边想着，就赶紧披了件衣服起身开门。
　　“紫夜，这么早有事吗？”我说着打了个哈欠。
　　“娘娘让奴婢来看看小主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她说的声音极小，看来是不想让人知道，不然也不会这么早，这会儿整个钟粹宫都还在睡意中呢。
　　“进来吧。”我点了点头。
　　“你要不要先喝点水？”我随手倒了杯水。
　　“不了，小主。”她笑着，那样子似乎很是欣慰。
　　“那你想喝就自己倒吧。”我一仰脖，自己喝了那杯水。
　　“其实，我还真是需要你帮忙，你瞧，我本来已经很小心了，却还是把头发弄乱了，我自己又不会梳，你要是不来，我就打算今天不出去了。”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小主，那奴婢赶紧给您梳好吧，娘娘说，不让奴婢久留。”
　　“嗯，好吧。我这次一定仔细看着学，以后我就自己梳，总不能麻烦你天天跑吧。”我坐在梳妆镜前，看着紫夜的巧手在我头上晃来晃去的，心想，等我看会了，估计这训练也过了。
　　“小主，好了。您看行不行？”
　　“嗯，很好看啊，真是谢谢你紫夜。”我在镜子里冲她笑了笑。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起身在梳妆匣里拿了个玉手镯，青白相间，手感很是不错，然后就转身给她往手上套去。
　　“小主，奴婢怎敢收您的东西！奴婢不能要。”她一边使劲退手镯，一边惊恐地说。
　　我也使劲抓住了她的手，她不敢对我太使劲儿，所以，最终镯子还是套在了她的胳膊上。
　　“你帮我，我道谢，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不要拒绝，否则，下一次，我怎么开口叫你帮我啊。”我很郑重地对紫夜说到，心里却骂着这万恶的旧社会，把好好的小姑娘都给奴化了。
　　“行了，紫夜，你快回去给德妃娘娘复命吧，就说我一切都好，没什么事。”
　　“是，奴婢告退。”
　　紫夜走后，我也全无了睡意，开门在院子里走了两圈，呼吸了下新鲜空气，觉得浑身舒畅，心情大好。
　　“早啊！”一声细细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转身，呀，竟是她，“鹤立鸡群”的美女唉！
　　“你也早！”我高兴地对她说。
　　果然人长得漂亮就是好，看着都开心。
　　“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先开口问她。
　　“我是正白旗伊尔根觉罗家的，名叫梧桐。”她微笑着答。
　　“伊尔根觉罗梧桐！是你！”我瞪大眼睛看着她，原来这就是我的远房表侄女啊，这样漂亮的表侄女真有面子。
　　她被我看的有点不好意思。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假装很神秘地问她。
　　她摇了摇头，怯怯地看着我。
　　“我叫兆佳明月。”我一副明了的样子看着她，也期待着她的反应。
　　“哦，我知道了，伊都立叔叔跟我提过您。论起来，我应当叫您一声‘姨母’了。”她看起来有点激动。
　　“姨母”？还被称作“您”？我有点受不了了，我是有多大啊？
　　“别了，你不如就叫我姐姐好了，反正我们是远房表亲，咱不论那层关系了，啊？”我有点不好意思的说着。
　　她却低下了头，看着挺苦恼的样子。
　　“喂，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被叫做‘姨母’，好像我多老了似的，听着心里不舒服。咱们是亲戚，不管怎样都改变不了啊，你叫我‘姐姐’，其实咱们也更显亲近不是？”我边说着，边拉起了她的手。
　　“嗯，那好，没人的时候，我就叫你‘姐姐’，不过，在长辈们面前时我就不叫‘姐姐’了，尤其是伊都立叔叔，他可是个很古板的人。如果知道我跟他小姨子叫‘姐姐’，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她笑着，有些俏皮地说。
　　唉，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呢，顽性未脱。虽然只是刚刚说了两句话，我却觉得好似跟她认识了很久了，亲切得不行，喜欢得不行。
　　“姐姐，一会儿我同你一起用饭可好？”她笑眯眯地看着我，眼里满是期待，扑闪的睫毛像极了两只小蝴蝶。
　　“好啊，咱们一起吃，我可真是高兴从今儿起有了个漂亮妹妹呢。”我用“大姐”的口吻说着，看着这么个可人儿，保护欲从心底就起来了。
　　“姐姐。”她娇嗔着撇起了嘴。
　　然后我们两个相视着都咯咯笑了。